“和你們一起生活？”

  重複這句話時，歲歲歪著小腦袋，顯得很是不解。

  她面前的聞池和初硯兄弟倆，都是一臉緊張。

  初硯還好，他比較擅長掩飾，面上看著相對平靜。

  聞池就不行了，所有情緒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那雙手更是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聽見歲歲發出的疑惑，聞池急忙想要解釋：

  “就是收養！至於收養是什麽意思呢，我和初硯哥哥，想讓你成為我們真正的家人、妹妹……”

  聞池一動不動地盯著歲歲，表情像是在等待宣告。

  歲歲揉了揉腦袋：
  “那以後就要和你們一起，住在這裡嗎？”

  “住在燕京？”

  聞池想了想，他們一家的確是常年居住在燕京，便點了頭，

  “應該是這樣……所以歲歲覺得呢？”

  歲歲連苦惱的表情都不曾有。

  她乾淨利落地拒絕了！

  “我不要！”

  “啊……啊？”

  聞池想到歲歲可能意見不同，卻沒想到她拒絕得這麽無情！
  他臉色煞白，手腳冰涼：

  “歲歲……歲歲不喜歡我們嗎？”

  歲歲再次搖頭：

  “不是喲！我喜歡哥哥！也喜歡初硯哥哥！但是我要回春山的呀！”

  春山才是她真正的家哦！

  ——這句話，歲歲害怕泄露身份，沒敢說出來。

  但落在聞池耳裡，就是委婉而堅定的拒絕。

  聞池千算萬算，都沒有想到跟頭會栽在歲歲這裡！
  他原本以為反對得最厲害的人會是父親聞煜！

  “大哥……”

  聞池第一時間去看初硯。

  初硯像是在想什麽，頓了頓，才朝他搖頭，示意先不要說了。

  初硯：“好了歲歲，你的想法我們知道了。還要喝奶茶嗎？”

  歲歲高高舉手：“要要要！”

  鉚足勁兒吸了兩口奶茶，歲歲準備轉身返回充氣城堡裡的時候，忽然想起：

  “你們會生氣嗎？”

  聞池臉上的失落被摁下暫停鍵。

  他立即擠出笑：

  “當然不會！”

  初硯的演技比他更加順利自如。

  歲歲果然沒有發現異樣，開開心心玩兒去了。

  留下心情糟糕的兄弟倆。

  聞池抱著腦袋，喃喃道：

  “是我太想當然了，以為歲歲肯定願意跟我走……”

  他是不是高估了自己的位置？

  歲歲叫他一聲哥哥，就真以為自己是歲歲的親哥哥了。

  對他來說，歲歲是希望，是生命的光。

  但對歲歲而言，他的存在卻未必同等重要。

  歲歲更親近的肯定是她的血緣親人，而不是認識了僅僅一個月的他。

  ……這感覺可真是，糟糕透頂。

  “好了。”

  初硯瞥他一眼，
  “不要露出世界明天就會滅亡的表情。”

  聞池愣了下。

  那是什麽表情？
  初硯沉吟道：
  “你沒發現嗎？歲歲的關注點。”

  “什麽？”

  “她聽到我們的話，第一反應是問是不是要跟我們一起住在燕京。”

  在這個關頭，初硯展露出遠超聞池的理智。

  聞池好久才反應過來：
  “啊，哥你的意思難道是說——歲歲不是抗拒收養，而是不想住在燕京？”
    初硯沒有把話說得太滿：

  “有這個因素在，但不全是。看起來歲歲有著很多秘密，還有她對春山的執著。難道是想留在春山，等待她的父母家人？”

  “恐怕不是。”

  聞池想到歲歲的身世，否定了這句。

  可初硯問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聞池又搖頭說不知道。

  境況陷入僵局。

  就當下看來，“收養”一事的泡湯基本是大概率了。

  聞池又傷心又失落，初硯在努力尋找別的辦法的時候……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初硯委托人打聽收養手續的消息，傳到了某人耳裡——

  “收養小女孩兒？”

  聽到這個消息，幾乎是同一瞬間，聞煜沉下臉色。

  該說父子不愧是父子嗎？

  聞煜立刻就猜到了兄弟倆的打算。

  他想到歲歲，心情卻是十分複雜。

  此時的他，就在家裡。

  明明小幼崽的銀鈴歡笑充斥這別墅每一處角落，不過是前兩天的事。

  卻不知怎的，對他來說，那副場景已經過去好久好久了。

  時間流逝得格外緩慢。

  別墅變得格外空曠。

  四周太過安靜。

  而聞煜竟然感覺到了不習慣！

  他一邊在心裡自嘲習慣的打破果然只需要一瞬間，又一邊強迫自己硬起心腸。

  歲歲這孩子的確無辜，但聞煜依舊無法容忍聞池初硯他們的決定！

  沒有人可以取代他的可憐女兒！
  還有雲苓……

  萬一她回來了、知道了，會不會傷心失望，然後再次離去？
  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可能，聞煜也不願意去賭。

  隨後，他給初硯打了通電話：
  “回家一趟，我要和你談談。”

  也不等初硯表態，果斷掛了電話。

  身在商場陪著歲歲的初硯，握著手機愣了足足半分鍾。

  直到聞池都開始詫異側目了：

  “怎麽了？誰的電話，讓你臉色變得這麽奇怪？”

  “父親。”

  這兩個字，讓聞池緊跟著沉默下去。

  良久，他才開口：
  “他找你有事？”

  初硯深呼吸一口氣，收起手機：
  “大概率是消息走漏了。”

  聞池沒能立馬反應過來：

  “什麽消息？”

  初硯靜靜側頭看他。

  聞池逐漸恍然：

  “難道是……收養歲歲的事？”

  初硯面無表情，隱約有風霜刀劍之鋒冷：

  “我找律師打聽過收養程序，動作很隱秘，結果還是傳出去了。”

  應該誇一句不愧是他們的父親嗎？

  聞池臉色陰沉得快要滴水：
  “我這邊也問過，更可能是從我這邊走漏的……抱歉，是我做事情太不謹慎。”

  初硯拍拍他的肩膀，安慰：
  “沒事，遲早要經歷的一遭。我待會兒過去一趟，你帶歲歲回去吧。”

  聞池激烈反對著：

  “不行！我跟你一起！”

  一切的開端是因為他，怎麽能讓大哥一個人去面對？
  聞池堅定要和初硯同行。

  奈何初硯一句話便讓他邁不開腿：
  “我們兩個都走了，那歲歲呢，也帶過去嗎？”

  聞池緩緩轉頭，看到歲歲燦爛的笑臉，一時間說不出話。

  半晌，他才勉強低頭：
  “那有什麽事情，你就給我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