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千五百文盲歲

  聞池繼續翻找，撥開表面一大把雜草，看到被拆開的餅乾空袋子，已經連殘渣都不剩。

  聞池看了歲歲一眼。

  少年的眉眼生得冷峻，眼尾微微向下垂，不笑時，會給人一種壓力。

  歲歲頓時緊張起來，頭頂呆毛高高豎起，雙手交握在胸口，努力裝得理直氣壯。

  聞池卻沒有責怪她，平淡道：

  “這是壓縮餅乾，口感不好，難吃。”

  歲歲的呆毛瞬間無力耷拉下來。

  如果聞池像她遇到過的壞人，大聲罵她，捉她，那歲歲肯定要蹦躂著刺回去。

  可聞池非但沒有生氣，只是平靜告訴她餅乾不好吃。

  歲歲反而覺得愧疚了。

  她垂著腦袋，聲音細如蚊蠅：
  “對不起。”

  “……”聞池別扭地挪開視線，“沒事。”

  他很快找到壓在最底下真正重要的東西——一本手冊，內容包括深山生活常識、分辨植物方法、食物采集點路線提示等等。

  它就像遊戲攻略，簡要卻管用，最適合聞池這種兩眼一抹黑的新手玩家，方便他盡快適應深山生活。

  聞池松了口氣。

  盡管沒有治跌打損傷的應急藥品，但有這個手冊，就能填飽肚子，對聞池來說已經算很滿意了。

  他看到茫然望著他的小幼崽，心念一動：
  “你叫什麽？”

  “歲歲。”

  小人參是天生地養，名字卻不是。

  之所以取這個名，是因為在睡夢裡，總有人歲歲、歲歲地叫她。

  但她醒來時，身邊根本沒有人，反倒是歲歲兩個字被記住，成了她的名字。

  “歲歲。”

  聞池從善如流喚了聲，
  “我叫聞池。現在你的任務已經完成，接下來要怎麽離開？是節目組的人過來接你？”

  歲歲一聽，急了。

  嚷嚷著：“我不離開！我就留在這裡！和你一起！”

  聞池覺得無奈。

  平時他不算多有耐心的人，但對小幼崽，不知怎的，就是心平氣和。

  便好聲好氣解釋：
  “我正在拍攝綜藝，而你是節目組請來的小演員，算是……工作人員？按規定，你不能留下。”

  “可是……可是……”歲歲焦灼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原地直蹦躂，“我說了要養你！你也答應了！你答應了！”

  這是天道的任務！
  如果不能照顧好他，那她是不是再不能成仙了？

  所有山野精怪，窮盡一生，日日修煉，就是為了能夠超脫紅塵、飛升成仙。

  要是她失敗了……

  歲歲的臉因急切漲得通紅，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
  頭皮發麻的聞池，連忙大聲：

  “好！你先留下！”

  烏雲散去，歲歲咧嘴笑得露出小米牙。

  聞池如釋重負松了口氣。

  小幼崽就是小幼崽。

  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上一秒還在為聞池趕她離開而委屈；
  下一秒就已經被其他新鮮玩意轉移走注意力——

  “這是什麽！”

  歲歲眼睛睜得圓圓的，指著角落裡亮起屏幕的iPad，小手指蠢蠢欲動。

  小人參長在深山裡，見過最稀罕的玩意兒，就是村民家裡的電視機。

  那裡面有會動會說話的小人兒，有趣得能讓她連看一整天不歇氣！
  歲歲可機靈了，一眼就認出那個會發光的黑色板板，是和電視機差不多的東西。
    小眼珠滴溜溜轉了圈兒，她悄摸湊了過去。

  等聞池發現，她已經站在iPad前。

  聞池本來還在思忖，被沒收手機無法聯絡節目組的他，要怎樣把小幼崽送走。

  不經意發現歲歲的位置，驀地想起什麽：
  “別看！”

  歲歲茫然回頭。

  而iPad已經自動跳出來一個積分排行榜。

  榜上依次羅列四個名字——

  第一名，周黎知；
  第二名，余瀟瀟；
  第三名，趙思真；

  第四名，聞池。

  這幾天錄製，或許前三名的位置會因為積分增長偶有變動，但是第四名，卻是雷打不動的第四名。

  口口聲聲說不在意積分排名的聞池，對上歲歲澄澈無辜的眼睛，久違感受到了窘迫的滋味。

  少年別扭地繃著表情，試圖嘴硬辯解：“排名只是暫時的。”

  歲歲歪著頭，發頂呆毛順勢倒成問號形狀。

  “什麽是排名？”

  聞池頓了下。

  這才想起，小幼崽看起來三歲左右，應該不認識字。

  他心情放松，友好詢問：“你今年多大？”

  說起這個，歲歲可就不困了！

  她當即驕傲挺起小胸口，得意朝聞池豎起四根手指，超大聲地說：

  “我三千五百歲啦！”

  凡人都是怎麽說的來著？

  尊老愛幼？
  對！
  就是尊老愛幼！
  所以有緣人要乖乖聽她的話！
  誰料聞池聽到她這麽說，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聞池：現在的三歲小孩兒都已經這麽中二嗎？
  “懂了，你三歲半。”

  歲歲不滿鼓起臉頰，像個生氣的小河豚。

  “什麽三歲半？我三千五百歲！三千五百歲啦！”

  小幼崽氣得直跳。

  可惜聞池根本不相信，含糊地嗯哦兩聲。

  “好的我知道，這問題待會兒再說。”

  低頭看了眼腕表，時間已經來到傍晚六點。

  見到屋裡各個角落架起的設備，聞池靈光一閃。

  他想到送走歲歲的辦法了！

  聞池先是安撫了歲歲，隨後將暫時關閉的直播間打開。

  “滴”的一聲，數架攝像機的紅燈自動亮起。

  節目組後台操控著主攝像頭，對準了唯一主人公聞池——

  坐在樸素小草屋裡，褪去所有耀眼光環的少年，渾身簡單籠罩著夕陽余暉，有濃鬱色彩緩緩流淌、描摹出他優越的骨相，精致昳麗，氣清神秀。

  就好似希臘神話裡的美少年那喀索斯，簡單光影成為他最好的陪襯，無需多余點綴，便足以擔得起“娛樂圈頂級神顏”之名。

  難怪當初參加選秀比賽，哪怕聞池沒簽公司、沒有唱跳功底，照樣靠著這張臉，在帥哥美女如雲的娛樂圈殺出一條血路、聚集無數粉絲。

  到最後，硬生生力壓一眾皇族，人氣登頂，連節目背後最大投資商都不敢黑掉他的第一名，咬牙將他送上C位寶座。

  可惜。

  這些已是過去輝煌。

  現在的聞池，堪稱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