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艽能聽出來晴公主聲音中含著的愉悅情緒，後者心情不錯。

  因而看向晴公主的眼神也浮上笑意。

  看得出來，師母對自己地階道基的事情相當重視。

  足以證明，她對於自己這個弟子的愛護是發自內心的。

  “不管是不是因為師尊的原因，她愛屋及烏也好，起碼這個長輩是真心待自己的。”

  孔艽暗暗的想道。

  另一邊，晴公主確認孔艽已經是地階道基以後，含著笑意的眸子再次看向面前這個少年的時候，又重新帶上了審視。

  上上下下將孔艽看了一遍，表情耐人尋味。

  回想著從自己夫君口中得知的關於這個弟子的評價。

  以及自己女兒皇甫五芹平日裡談到孔艽是，言語間對他毫不掩飾的讚賞。

  以及孔艽來天齊後的種種行事。

  先是一箭重創景玉壽，在四大統軍圍攻下從容退去。

  有在泉州境內，以築基境界雷霆出手擊殺三大蠱疆巫修，其中還有一人是幽精境界。

  闖入苦若寺帶回耀雲親王的屍體。

  更是一躍進入不知道多少修士夢寐以求的地階道基。

  這些事情任何一件放在一個人身上，都足以當得起一句‘年少有為’的讚揚。

  更別提這些事情都是由一個人完成。

  “蒼梧派後繼有人，千年之內，蕪東第一大派的地位將無人能撼動。”晴公主非常篤定自己的判斷。

  孔艽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在晴公主心頭，已經有了如此高的評價。

  只是感覺晴公主一雙眸子盯著自己，令他有些許的不自在。

  正在他準備開口說點什麽來緩解氣氛的時候。

  耳畔晴公主的嗓音適時響起。

  “你人在天齊，在修煉上有困擾之處皇甫英也無法為你解惑。”

  “既然你叫我一聲師母，日後有什麽不明之處，盡可問我。”

  “我雖然不是掌生，想來還是能幫助你一些的。”

  晴公主這話無疑是自謙了，在孔艽看來，晴公主能以一副畫卷就困住晝與風，更是在和晝與風交戰時，將其全程壓製，令其狼狽而逃。

  其修為境界必然是強於已經是半步掌生的晝與風的。

  和自己的師尊皇甫英怕是在伯仲之間，完全能為自己解惑授道。

  有這麽一位長輩可以求解，孔艽哪裡有推脫的道理，當即雙眸雪亮，恭聲朝著晴公主一拜：“師母修為深不可測，弟子能得師母授道乃是求之不得的機緣。”

  正好，孔艽和晝與風一戰後，關於掌生神通有諸多不解之處。

  眼下正是難得的機會。

  等下斟酌了一下言辭，便問道：“師母，弟子和晝與風交手，被他以神通全程壓製，毫無還手之力。”

  “那神通一說，不應該是掌生境界才能涉及到的層次嗎？”

  “為什麽晝與風能動用神通，師母您也能動用神通？”

  那晝與風要是沒有神通加持，孔艽就算打不過，也不會逃得這般狼狽，還需要自己師母來救援。

  他自然是不甘心的。

  晴公主眼睛微微眯了眯，似乎是在笑。

  她對於這個問題毫不意外，想來孔艽早就想問了，能忍到現在才說，也是不易。

  當下便回道：“神通是掌生大能的獨有的玄法不假。”

  “在化魂境界能動用神通卻也是真的，只是化魂修士畢竟不是掌生大能，能施展的神通終究不完整。”

  “和真正的掌生神通相比，遜色許多，不能稱之為神通，叫做神通雛形才貼切。”

  “神通雛形！”孔艽默念出這四個字眼，他在晝與風那兒也是聽過這個詞的。

  當時情況危機，不及細想。

  現在有晴公主解惑，他終於隱約了神通雛形的意義。

  神通雛形，確實有神通的威能，可比較於真正的神通差了不止一籌。

  “光是神通雛形就已經這麽利害了，真正的神通，怕是能移山填海。”

  “掌生大能果真恐怖。”

  孔艽心中感慨，而後又問道晝與風曾經說過的那句：凡體神通難授，唯有神魂載之。

  “掌生之後，修士凝練神魂，一身修為性命盡在神魂之中。已經可以脫離肉體的束縛，不能稱之為凡體。”

  “因而掌生之前，在各大古籍中都統稱為：凡。’”

  “這裡的凡體，指的是掌生之下的所有生靈。”

  為了闡述得更加明白，通俗易懂，晴公主憑空攝來一卷宣紙，凌空在宣紙上寫下一個‘凡’字。

  末了，又在‘凡’字之上，寫下一個‘神’字。

  兩個字涇渭分明，一個在天，一個在地，看得孔艽露出若有所思表情。

  “師母的意思是，掌生之下不管修為再高，終究只是凡人。”

  “只有突破了掌生的桎梏，才能超然物外。”

  “這麽一解釋，晝與風那句話都能理解了。”

  想到這裡，孔艽又問：“那是先凝練了神魂才有了神通，還是有了神通才凝練了神魂？”

  雖然晝與風和晴公主都有神通在身。

  但這兩人都是化魂境界中的佼佼者，不能和這個境界所有的修士混為一談。

  孔艽多問了一嘴，對日後自己突破掌生也有益處。

  晴公主隨手一揮，面前的宣紙重新變白，伴著她手中毫筆揮灑。

  孔艽見得她分別在宣紙上寫下‘胎光’‘幽精’‘爽靈’三魂的名字。

  三魂剛剛寫完，那幾個字跡就像是活過來一般，朝著彼此互相靠近，最終凝聚為一團墨跡。

  那一團黑色又慢慢鋪開，變成了‘神魂’二字。

  這時候晴公主平和的聲音再次回響在孔艽耳中。

  “化魂境界，乃是胎光、幽精、爽靈三魂歸一。已經有了神魂了的模子，”

  “在某些古修的眼中，已經算是神魂。”

  “不過未有經過神魂劫一關，這個模子終究不能像真正的神魂那樣長存。在修士肉身被毀後，依舊會消散在天地間。”

  “它雖然有所缺陷，可已經能夠承載神通雛形。”

  “機緣際遇足夠，或是天賦異稟的修士，是能夠在這個境界明悟神通的。”

  說著，晴公主在宣紙上那神魂二字的旁邊，寫下‘神通’二字。

  “也有修士在成功掌生之後一夕頓悟神通。”
    “所以神魂和神通之間，並無先後的分別，一切都是因人而異。”

  晴公主授道的方式非常特別，聲形並茂，非常的通俗易懂。

  自己師尊皇甫英已經是個好師父了，可他的夫人比他在授道這一道上，更為出色。

  孔艽眼睛在宣紙上遊走，不由感慨道：“師母要是回到蒼梧派收徒傳道，必然能培養出一大批優秀的弟子。”

  話到這裡，孔艽又繼續問道：“師母，雖然神通神魂並無先後。那在掌生之前就明悟神通雛形，是不是代表這個人更有突破掌生的可能。”

  孔艽問的是，掌生之前就明悟神通雛形，會不會提高突破掌生的幾率。

  晴公主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朝著孔艽投去一個欣賞的目光，讚了一句：“你猜對了。”

  “雖然神通、神魂不分先後，但能在掌生之前就明悟神通雛形者，確實要比未明悟神通雛形者，多出兩成機會。”

  這個回答讓孔艽精神一震：“兩成！”

  他已經是地階道基，升輪五個境界對他而言只是時間問題。

  一旦到了化魂境界，就是著手準備突破掌生的事宜了。

  既然明悟神通雛形能提高突破到掌生的兩成幾率，他自然是要朝著這個目標前進的。

  繼而又問道：“敢問師母，神通玄法該如何明悟！”

  這個問題讓晴公主思索了片刻，三兩息後方才抬頭，看向孔艽。

  這一次她沒有動用毫筆，而是直接說道：“神通誕於神魂之中，玄之又玄。乃是凡體蛻去凡性時與天地交感所悟，並無任何法門，全靠自身悟性。”

  “但每個掌生大能的神通都與他所吸收的天地之精，以及修行的功法、道術有所關聯。”

  “比如你師母我。”

  說話間，晴公主手中毫筆在虛空中勾勒起來，毫間的墨跡以虛空為畫板，幻化出一枚枚玄奧的符號。

  “我年少時變醉心於丹青之中，將符籙之法融入其中，因而明悟出來墨染神通。”

  “這神通沒有具體的形態，全靠筆尖揮灑臨摹。”

  說著，晴公主又說到晝與風。

  “晝與風以雲下風痕築基，擅長風性道術，因而悟出的神通和他道基與道術相關。”

  晴公主已經盡可能的說得簡潔易懂了。

  孔艽聽後還是感覺有些雲裡霧裡，隻感覺掌生神通不可捉摸。

  “怪不得師母方才頓了一下，不是她不授道，這神通一說，確實晦澀難明。”

  揉了揉眉心，孔艽沉浸思索中時，晴公主也並未有催促，只是看著他，等待他慢慢品味自己的那一席話。

  盞茶功夫之後，孔艽方才抬起腦袋。

  眼中迷惑之色散了不少，雖然他沒有得到具體的明悟神通的法門，可也捕捉到了明悟神通的大致方向。

  “應與我這霜天仙基、冰性道術、戟法有所關聯。”

  至於箭道，首先被孔艽排除。

  箭道他至今只能算小成，神通萬萬不可能落到那上面的。

  從孔艽眼中看出來他似有所悟，晴公主也是滿意的收起毫筆，繼續問道：“你還有什麽問題，盡數問來。”

  聽了晴公主的一席話，修煉方面，孔艽暫時想不到什麽要問的。

  倒是其他方面，孔艽卻是有一個疑惑。

  是關於他在得到玄武爐後，雲紋碑上提供的兩個機緣線索。

  五行山和月現日曜之日。

  “五行山？”

  “月現日曜之日？”

  聽了孔艽的問題，博覽群書的晴公主第一次皺起了眉頭。

  她頓了許久，在腦海裡反覆回憶，終究是沒有找到與那個詞相關的線索。

  見得晴公主的表情，雖然還未回答，孔艽仿佛已經猜到了答案，苦笑一聲略顯失落的道：“連師母都不知道嗎？”

  如果連晴公主都不知道，孔艽真不知道該去問誰了。

  晴公主只能答道：“我只能去皇室書庫找一找相關線索了。”

  “如果沒有，你只能回宗門問問老祖了。”

  晴公主所說的老祖，指的自然是雷尊，也是孔艽想到的最後一個辦法。

  “那就麻煩師母了。”孔艽恭敬的朝著晴公主行了一禮。

  眼下耀雲親王的屍身已經交付給了晴公主。

  關於神通和機緣線索的問題也都請教了。

  眼看著夜已深，孔艽也不敢太過打擾自己的師母，當即起身告辭：“謝師母授道，弟子就不打擾師母了，改日再來拜訪。”

  “嗯。”

  晴公主微微額首後，孔艽緩緩退出寢宮。

  那封閉四周的水墨結界，也在孔艽走到寢宮門口後，悄然淡去，消失在了虛空。

  “師母手段當真高明。”孔艽瞥了一眼結界消失的虛空，暗歎一聲後，身形遁入夜色之中。

  而晴公主在他前腳剛走後，之前面對孔艽時還雲淡風輕的表情，已然化為深深的凝重。

  今日見到那耀雲親王的屍體時，晴公主險些沒有穩住情緒。

  她遠遠比孔艽知道得更多，正因為如此，才更加的忌憚。

  因而孔艽走後，她也沒有了閑情逸致再去擺弄她的那些丹青了，稍息沉默後，身形在寢宮逐漸變淡，不知道去往了何處。

  倒是孔艽交出老親王屍體後，一身的輕松，就像是卸去了肩上的一塊巨石。

  而且今晚還問到了很多對於日後突破掌生相當有用的消息。

  “就是五行山的消息沒有得到答案，有些不美。”

  孔艽一路走到自己落腳的庭院，面龐上有遺憾之色。

  他只能去問雷尊了。

  但距離朝帝古城開啟還有一年，就算他從朝帝古城回歸後，立刻動身返回蕪東，也得花上好幾個月。

  這讓孔艽有些心癢難耐，他雖然不知道五行山和那月先日曜之日代表了什麽。

  可高達了二十點的機緣加持，刷新了雲紋碑氣運加持的記錄。

  足以證明這次機緣的驚世駭俗。

  正在孔艽糾結在其中時，他腦中忽而間靈光一閃。

  他想到了一個一直被他忽略的存在。

  一個比雷尊存在的歲月還要久遠的活化石。

  “或許，它應該知道！”

  黑夜中，孔艽的眼瞳燦燦生輝。(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