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虛影
  “遂古之初，誰傳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一道與之前截然不同，恢宏壯闊又古老蒼茫的聲音，自宮殿深處傳出。

  正在傻乎乎拍打翅膀，疑惑怎麽拉不動趙玄的鳳凰雛鳥，眸中忽然多了一抹靈性。

  它眨了眨眼睛，居高臨下掃視用真氣吸附地面的趙玄，充滿靈性的眸子中，閃過一抹嘲弄。

  三米長的羽翼，盡可能的向外舒展，輕輕一振，狂風驟起。

  只見趙玄被一團火紅色的氣流包裹，連帶他腳下的青色石板，一並被帶上了天。

  趙玄神色微動，本想斬斷輸入鳳凰雛鳥體內的真氣，不被帶走。

  可那莊嚴的八個字，不斷在他腦海裡回蕩，令他生出要與所謂的炎帝見上一面的衝動。

  鳳凰雛鳥帶來的真氣洗滌，卻是無足輕重。

  ……

  遺跡深處。

  殘垣斷壁之間，空出一塊。

  一棟三層的八角涼亭，佇立中央，通體灰白。

  涼亭第一層，擺著一座金黃色的銅棺。

  銅棺表面，雕刻著麒麟、青龍等上古神獸，栩栩如生。

  仔細一看，神獸的眼睛、脖子、心臟等要害，附著一層由妖異紅線勾勒出的神秘符文。

  如同被符文禁錮，無法脫離。

  涼亭第二層，擺著一座三尺高的三足銅鼎，鼎中燃起一簇火焰。

  明黃色的火焰如蠟燭般微小，隨風搖曳，仿佛隨時會熄滅，卻又生生不息。

  第三層，放著一頂十二行珠冠冕旒。

  涼亭四周，由白玉砌築的水池四面環繞。

  不知何時開始，一道道血流，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注入水池中。

  很快，血水與涼亭底座齊平，並湧向涼亭。

  原本平靜的金色銅棺，忽然哐哐作響，似有什麽東西要從中鑽出來。

  匯聚而來的血水越來越多，水面卻不再上漲。

  ……

  被帶到高空的趙玄，低頭俯瞰宮殿。

  卻發現宮殿被一層黑霧籠罩，根本看不清全貌。

  他伸手拍了拍鳳凰雛鳥的爪子，問道：“神獸，剛剛說話的那人，他還活著嗎？”

  鳳凰眸中掠過一絲異色，頭顱昂起，似乎不屑回答。

  “嗡”的一聲。

  劍鳴聲陡然響起。

  趙玄伸手接住被他用劍盤斬下的鳳尾羽，神色平靜：“神獸，你是活的嗎？”

  “昂～”

  鳳凰雛鳥發出憤怒的叫聲，尖銳的鳥喙啄向趙玄。

  趙玄一邊用劍盤抵擋，一邊笑道：“原來你不是死物，看來他真有可能“活”著。”

  他對試探的結果，十分滿意。

  鳳凰雛鳥一擊不成，越發惱怒，松開爪子，試圖丟下趙玄。

  深處忽然傳來“鐺”的一聲。

  鳳凰雛鳥眼中的靈性瞬間消散。

  松開的爪子，再次抓住趙玄，木然飛行。

  片刻之後，鳳凰雛鳥落在廣闊無邊的廣場上，輕輕放下趙玄，腦袋親昵的蹭了蹭趙玄的衣服。

  仿佛趙玄斬斷它一根尾羽，令它勃然大怒的事不曾發生。

  趙玄將尾羽收入懷中，摸了摸鳳凰雛鳥的腦袋。

  借著鳳凰熾熱又聖潔的氣息，他的真氣起碼精純了三成。

  至此，他離練氣第五境地煞境，只差熔煉煞氣入體，與真氣相融。

  鳳凰雛鳥享受完趙玄的撫摸，振翅離去。

  趙玄打量四周，原本寬闊的廣場不知何時多出一段白玉階梯，一層接著一層，連接深處。

  神秘聲音尖著嗓子高呼：“宣草民趙玄覲見。”

  真像宮廷劇中的太監。

  趙玄輕笑一聲，踏上台階。

  ……

  “噗！”

  與趙玄有過一面之緣的玄葉，吐出一口鮮血，看著眼前宮殿，眼神異常明亮。

  他假扮青城山弟子，拚著挨了宗師一擊，終於順利進入遺跡。

  兩個月前，在佛祖面前齋戒九九八十一天的他，冥冥之中獲得提示，他有一樁機緣應在南方。

  他立刻啟程南下。

  到建州時，偶然得知百越有遺跡出世。

  他恍然大悟，原來他的機緣，應在這座遺跡。

  他立刻調轉方向，從建州向西，橫跨廣南，來到百越。

  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人見他面容稚嫩，一副不諳世事的模樣，動了歪心思。

  在他的“他心通”下，無所遁形。

  於是。

  想動用武力，把他賣入煙花之地的漢子。

  被他廢掉武功，打斷四肢，戳瞎眼睛，送進青樓。

  故意接近他，想采補他一身元陽的妖女。

  被他廢掉武功，丟進乞丐窩。

  想殺他的，通通死在他的拳下。

  唯獨那個謊稱“林衝”的真武門弟子，險些坑死了他。
    為了躲過青城山宗師的追殺，他接連爆了十二顆宗師留下的舍利子。

  像這種舍利子，普通宗師坐化，只會留下一顆。

  深受靈隱寺諸位高僧喜愛的他，手上不過十八顆，一下子用掉大半。

  萬幸，他進來了。

  他有一種預感，只要獲得遺跡中的機緣，便可一舉晉階宗師，壓過雷音寺的玄藏。

  他自認不比玄藏差。

  只不過玄藏比他早生了幾年，才得了佛子之位。

  等他晉入宗師，哪怕翻山倒海，也要將那“林衝”揪出來，碎屍萬段。

  滿懷期待的玄葉推開宮門，大步走了進去。

  ……

  “九百九十九。”

  白玉階梯並非無窮無盡，趙玄數到九百九十九節時。

  眼前多了一座大殿。

  殿門洞開。

  遙相望去，大殿之中，充斥著一尊頭戴十二行珠冠冕旒虛影。

  虛影似乎跳出三界五行之外，不在此方天地之中。

  引得虛空震蕩的蒼茫無極神意，似真實存在，又似是空空蕩蕩，如一場虛妄。

  虛影忽然歎道：“今夕何年？”

  與之相隔不下百米的趙玄，隻覺一尊睥睨天下的帝王，挾天地大勢，向他壓迫而來。

  似要將他挺直的脊梁骨，生生壓彎。

  話中的不甘和淒涼，落入他的心頭，萬般沉重。

  令他悲從心來，流下兩行清淚。

  趙玄神色悚然，他明明神志清醒不想哭，卻控制不住自己。

  甚至不由自主回答：“永嘉二十五年。”

  不僅如此，他不疾不徐，吐字清晰，將當今世界的情況，一一說給虛影聽。

  什麽天榜地榜騰龍榜。

  什麽三清觀、萬佛寺。

  他所知曉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虛影不勝唏噓：“歲月無情，世間竟然連朕的記載，都抹平了嗎？”

  趙玄默然。

  此方世界沒有史官，沒有史書。

  連王朝的締造者世家，都不在意王朝更迭。

  更遑論一心修行的宗派？

  虛影忽然自嘲道：“朕都駕崩了這麽多年，還在意這些幹嘛？”

  “趙玄，你通過朕設置的考驗，可願成為朕的傳人？”

  趙玄正欲開口。

  一道蒼茫浩瀚的氣息，自九天垂落，壓在趙玄身上。

  恍惚之間，趙玄腦海中浮現起於微末的少年，仗劍前行，一步步披荊斬棘，建立王朝，稱霸天下，受億萬人朝拜的畫面。

  隨著畫面不斷在他腦海裡流轉，原本少年的面容，漸漸發生變化，變成英武的中年男子。

  “嗡～”

  趙玄懷中的劍盤忽然大放光芒，劍意衝天。

  隱約響起天樞峰主的聲音：“逆徒多有得罪，還望……”

  話未說完，虛影不輕不重冷哼了一聲，生生壓了下去。

  趙玄迷茫的眼中浮現一縷清明，他竭盡全力喊道：“冥昭瞢暗，誰能極之？”

  前世為了泡妹子，故意背的那些玄奧難懂的古文。

  不知今時今日，可否派上用場。

  虛影猛然一頓，桀然一笑。

  “妙哉，竟是朕的隔代傳人，難怪體魄強橫，氣息純正。”

  趙玄心一沉，跌入谷底。

  與此同時，遺跡深處，哐哐作響的金色銅棺，忽然拔地而起。

  帶著銅鼎和帝冠，狠狠砸入宮殿。

  宮殿中傳來虛影氣急敗壞的咆哮聲：“朕先看上的，伱憑什麽？”

  接著一座熊熊燃燒的銅鼎，自大殿飛出，撞向趙玄，將他帶出遺跡。

  殿中虛影伸出兩隻手，死死抓著掙扎的帝冠：“這是朕的。”

  接著伸出第三隻手，奮力挪開銅棺，神意掃視遺跡。

  遺跡中哪還有趙玄的影子？
  掃視三遍，最終落在一拳轟退銅人的玄葉身上。

  玄葉收回拳頭，臉上滿是不屑之色：“無趣的考驗。”

  他忽然有些擔心，遺跡中潛藏的機緣，能否助他突破宗師境？

  忽然之間，一團陰影籠罩著他。

  “不好，我要死。”

  一股眀悟浮現在玄葉心頭。

  他怒喝一聲，祭出一顆金色舍利，十指以無比快速的手速，捏起一串串繁複至極的手印。

  “哢嚓。”

  只見虛影張嘴，吞下金色舍利。

  接著如流質一般融入玄葉體內。

  緊接著，寸草不生的光頭，生出柔順長發。

  一頂十二行珠冠冕旒，無比貼合的戴在上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