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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都道士》第309章 月夜探寺
  第309章 月夜探寺
  深夜,洪德寺複歸平靜。

  白天裡師奶們絮絮叨叨的念誦聲徹底消失,使人終於有一種從窗外的蟬鳴聲中解脫出來的愉悅感。

  佛祖菩薩所在的大殿裡,白天煙霧繚繞,熏得人眼淚直流,這時候只剩下青燈兩盞,像是什麽蟲子在風中發出光亮。

  洪德寺前院如此,不請勿入的後院更顯寂靜,除了幾間禪房和走廊還亮著微弱的火光外,別的地方漆黑一片。

  法相莊嚴,天庭飽滿的菩薩。

  怒目圓睜,殺氣騰騰的金剛。

  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童子。

  赤身裸體,神色虔誠的和尚。

  這就是農婦徐程氏借著昏暗火光所看到的一切。

  她是鄉下來的,沒什麽能登記在冊的名字,鄉下人,都是阿鳳,阿嬌那樣的名字,嫁人了以後,別人乾脆連這個名字也不叫了,隻叫她徐程氏。

  港島的繁榮,僅限於港島,似乎再往外走出一步,工業的偉力就會在瞬間枯萎。

  蒸汽機輪變成田間的水車,精密的機械化作農婦的針線,驅動駝馬的韁繩成了老人的拐杖,許多人吃膩的三明治,在鄉下能換許多頓紅薯。

  徐程氏嫁入別人家許多年了,勞作使她的手粗了,身形也有些走樣,只有那張臉還留有些青澀與姿色。

  徐家不知道已經單傳多少代了,也不是人家喜歡單傳,不愛生小孩。

  主要是生了許多個,隻活下來一個,所以才叫做單傳。

  這一代,徐家香火傳承的希望就落在了徐程氏身上。

  只是她就像門前那塊鹽鹼地一樣,耕耘再多也是顆粒無收。

  再這樣下去,按照族規,他們那不討喜,疏遠的遠方侄子將來就要來繼承他們的田地,家產了。

  盡管那只是一間破瓦房,幾畝薄田。

  鄰居大嬸是個好人,千裡迢迢把她帶到了洪德寺來,據說這裡的送子觀音特別靈驗,只要來過一次,很多人回去便抱上了孩子。

  洪德寺的和尚把她留在了後院,至於鄰居大嬸,她早早死了老公,沒那抱孩子的福氣,所以只是跟她囑咐幾句便走了。

  這會兒,徐程氏望著黑暗中,那好像羅漢下凡一樣的眾僧人,不由地瞳孔震動。

  不知怎麽的,原先在她的世界裡,看多一眼就覺得不乾淨,要長針眼的那些醃臢軀體,此刻看起來竟隱隱散發出一種叫人心臟驟緊的光彩。

  徐程氏癱坐在地上,全身不停地打顫,直到一塊紅布輕柔地蓋上了她的眼睛。

  這時她的顫抖才終於止住,只剩下沉重的呼吸聲。

  ……

  一角月亮探出雲層,照出尹秀的身影。

  這會兒他正在屋頂上奔跑,兔起鶻落間已越過了好幾座禪院。

  【太保神行】使得尹秀的腳擁有了如壁虎般的抓地力,不管怎樣陡峭光滑的表面,只要一踩上去,充斥在腳底的氣血便會將他整個人牢牢固定在牆面上。

  只是固定還不夠,在接觸平面的同時,他腳下一蹬,整個人又如炮彈般激射而出,落向另一頭。

  玄關六重,加上這通行無阻的法術,尹秀簡直有如傳說中的武林高手那樣,腳尖輕輕一點一踩,便輕松跨越一大段距離。

  白天時,尹秀已找借口看過了後院裡的那口井。

  那井口不大,卻一眼看不到底,好像有什麽東西阻隔了視線一般。

  他趁那和尚打水的間隙,用【通明】試過一遍,也探查不到任何東西。

  這會兒,他第二次進入後院,正是為了探查清楚。

  這麽大一座寺院,上千名僧人,隻留一口井供人取用,難道別的地方不能打井了?

  腳下又輕點一下後,尹秀如林豹躍出,輕輕落在廣場上,影子在月光下被拉的極長。

  看了看四周,發現連野貓都跑去睡覺後,尹秀這才慢悠悠走到了井邊。

  他扒住井沿,往底下望去,黑嗚嗚的一片,半角月亮映照在水面上,看起來像是嬰孩的睡眼。

  尹秀掏出放在口袋裡的風水圖,這是從劉半仙的工作室裡取來的。

  不止是風水圖,就是他手裡這個鍍金鑲銀,指針由綠寶石做成的風水羅盤,也是從劉半仙那裡拿的。

  在上一次把劉半仙的工作室幾乎變成凶案現場後,那小老頭就換了門鎖,裡裡外外三道,有如金庫大門一般。

  這使得尹秀再次進入多花了一點時間,原先只是一眨眼便能開鎖,現在需要眨兩次。

  將羅盤和圖紙對準井裡後,尹秀開始借著月光,調整起了三者之間的角度。

  這是劉半仙所說的堪輿術法中的一種,白天看不出來的東西,到了晚上,往往會藏不住。

  再用羅盤加上風水圖測算,這井底的脈絡他便能大致摸清。

  正忙碌的時候,尹秀的背後卻傳來了聲音。

  “年輕人,大半夜不睡覺,跑來這裡投毒啊?”

  那語調極為平淡,似乎尹秀大半夜出現在這裡,並不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對方似乎連人都不打算叫的樣子。

  尹秀回過頭去,正看到一個穿的稀奇古怪的人站在那裡。
    能大半夜在這寺廟後院的,除了他以外,應該大多數是和尚才對。

  可那人的衣著和神態,就是沒辦法讓人把他跟“和尚”聯系在一起。

  那是一個高高瘦瘦的人,雙腳叉開,斜斜站著,像一棵長歪了的竹子。

  他看起來大概是六十多歲,臉上沒有胡須,就連眉毛也很是洗漱,乾枯的臉好像樹皮一般。

  有些髒汙的灰藍色僧衣僧帽,再加上那破損的厲害的草鞋和蒲扇,還有手裡黑的看不出本來顏色的念珠,怎麽看都叫人覺得怪異。

  尹秀瞥了他一眼,“你在扮濟公啊?”

  “扮?難道我看起來不像嗎?”和尚笑道。

  尹秀搖頭,“跟【像】沾不上關系,濟公是佛來著的嘛。”

  和尚搖了搖蒲扇,笑的更大聲了。

  “你說我不像,又說濟公是佛,那我問你,【佛】應該是長什麽樣子的?長伱那樣,還是長我那樣?”

  【還真是個瘋子。】

  尹秀歎了口氣,“我要是這都能知道啊,就不會大半夜在這裡乾活啦。

  算了,沒什麽事的話還請你往旁邊走走,隨便找個地方參佛還是頓悟都好,不要妨礙我。”

  原本他還以為被人發現了,連刀子都已探出了袖口,沒想到卻是遇上了一個奇人,或者說一個瘋子。

  大半夜不睡覺在這廟裡亂逛,顯然就是這裡的和尚都已當他是不存在的,所以才沒用那套清規戒律來束縛他。

  誰會閑的沒事給自己找麻煩,去管教一個瘋子?
  尹秀衝他揮揮手,示意他走遠一些,便打算繼續工作。

  誰知那髒兮兮的和尚卻湊了上來,一下擋住月光。

  尹秀抬頭,皺眉道:“喂,你別以為我長得帥就不會打人,一看我這裝束,你就應該知道我不是什麽好人啦!

  你要是再妨礙我,我真的會打你的,這砂鍋大的拳頭打下去,你躺幾天都起不來啊!”

  那和尚卻是不以為意,也不知道是沒聽懂還是什麽。

  他笑嘻嘻道:“你有酒嗎?”

  尹秀看了他一眼,“你是和尚嗎?”

  “和尚我不是和尚,難道還能是道士不成?”

  “你也確實不像個道士。”

  尹秀搖頭,從口袋裡掏出隨身攜帶的方形酒壺,遞了過去。

  和尚拍了拍身上空空蕩蕩的僧袍,“我沒帶杯子。”

  尹秀皺眉道:“送你了,一個酒壺而已,不值錢。”

  那和尚聽到這話,不由地多看了尹秀一眼,喃喃道:“和尚我長這麽大,還從沒有人送過我東西呢,你這麽闊氣的人,我是第一次見。”

  尹秀問道:“怎麽,你人緣很差啊?跟別人關系不好?”

  和尚搖頭,“倒不是什麽人緣不人緣,關系不關系的,別人都隻當看不見我,哪裡在乎我要做什麽?”

  “哦,那不就是跟鬼一樣?”

  “鬼?”

  和尚瞪大眼睛,“小哥你也看得到鬼?”

  “看得到!看得到!”

  尹秀已覺得煩透了,隨便應付道:“在西環,銅鑼灣,那些紅頭髮的,金頭髮的鬼佬多得很,我天天都見到啦!”

  “哦……”

  和尚臉色又突然有些失望,自顧自嘀咕道:“我還以為小哥你也跟我一樣,能見鬼呢。”

  見尹秀不再答話,他也不介意,只是稍微往後退開半步,讓出月光,隨後擰開了瓶蓋。

  在連串咕嚕咕嚕的吞咽聲後,和尚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

  “好酒!好酒!”

  尹秀側眼瞥了他一下,“怎麽,你也會喝酒?”

  “喝酒也需要會?不就是擰開瓶蓋,一口喝下去而已?”和尚反問道。

  尹秀頓了頓,好像還真是這樣,喝得下去便喝,喝不下去就吐出來,哪有什麽會不會喝酒一說的?

  這樣想著,他不再理會那個瘋和尚,只是繼續擺弄圖紙。

  風水堪輿對他來說還是有些困難,雖然已知道怎麽操作了,但這畢竟不是拿著尺子作圖,隔行如隔山,尹秀的動作總是沒那麽靈活,迅速。

  就在他幾次擺不正時,一隻髒兮兮的手伸到了圖紙上。

  “小哥,坤位是在這裡,坤坤離離艮,你師父沒教過你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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