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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錘40k:碎裂鋼魂》33.第33章 似水流年(4k)
  第33章 似水流年(4k)

  “距離我上一次書寫嶄新的故事,已經隔得太久。我竟一時不知如何起筆,就連我現下寫的這一行題記,也令我躊躇萬分,如握持千鈞的鐵石之筆,猶豫著每個字母的形態和構架。”

  “我將花費我的時日去完成這則全新的寓言,並不追求其名在這片大地上廣傳,而僅僅是對世事的粗略記錄。”

  “一個孩子,一個天降的、人造的、獨一的孩子,帶著他全部的傲慢、膽怯、憎惡、依戀,來到這早已失落於黑夜和蠻荒的遙遠世界,與萬事萬物相碰撞。他注定遠離籍籍無名。”

  “他是銀的利刃、槍的子彈、鐵的盔甲,他的力量將動蕩高山與深湖。可他尖利的棱角將要斬切曠日的流血,還是刺穿凡人的喉嚨?他的心將融於鐵水金湯,還是重鍛自新爐的熾溫灼火?”

  “我見高塔崩塌,拱門陷落,我見河流蒸乾,深海潮湧,我見……”

  忽而有人猛烈地將拳頭砸在莫爾斯的房門上,一滴積攢在筆尖搖搖欲墜的墨團立時跌落至光滑的紙卷,順著毛細結構暈成一灘墨花。

  莫爾斯深深吸氣,在佩圖拉博推門而入的下一刻,地上厚厚的軟毛毯邊緣詭譎地上翹,男孩的涼鞋底板與腳趾分別卡進地毯上下。

  瞬息之後,只聽一聲巨響,佩圖拉博以及被他掀翻的地毯一同在地板上卷出了生動的花樣。

  男孩抱著的紙張順氣流衝突往外飄飛,又神秘地一個轉彎,飛進一隻從藤椅的遮蔽范圍內伸出的手掌心。

  在佩圖拉博努力從地毯的陷阱中掙脫時,莫爾斯閱讀著新的文件。

  他的眉頭蹙起又放下,逐漸退化成面無表情的白板面色:“你最好解釋一下,為什麽這個用於飯前清洗十指的水池裡被你增添了齒輪、鉸鏈與利鋸。”

  “圖紙有所缺失……”佩圖拉博終於站了起來,比起追問這塊暗藏殺心的地毯上附了什麽邪門咒法,他對自己的設計更為關心,“我認為這件物品的設計本意是自動家庭絞肉機,用於處理家庭生活中無法以砍刀處理的肉類。”

  莫爾斯翻過這張圖紙,下一張的繪圖內容極為複雜,縱然是他也需耗費些時間來辨識成品的模樣。佩圖拉博期待地湊在他手邊,直到莫爾斯將圖紙卷起,輕敲他的肩膀。

  “人類需要玩具鳥,而不是偽裝成玩具鳥的微縮風暴飛行器。”

  “真的?”佩圖拉博懷疑地問,“軍隊給我拉的需求清單可不是這麽說的。”

  “就惦記你的軍隊。”莫爾斯換了下一張圖紙,“那麽這張呢?軍用直升飛行器起落平台?”

  “那只是個露天劇院。”佩圖拉博說。“我要把它蓋在集市和王宮之間。”

  莫爾斯收攏疊好手裡的圖紙,拍在佩圖拉博手中。“行,再見,我在忙。”

  “忙著做什麽呢?”佩圖拉博探出頭。

  “私人事務,請勿打擾。”

  送走了男孩,莫爾斯繼續與他生疏的筆做周旋。

  他單手支起臉側,遠望而去,將城內千百情態收入眼中。

  人在日光下勞碌,日向上升,日向下落,從出處來而複往,在土地上照耀。

  黑夜去了,黑夜又來,白日過了,白日又有。

  他見江河往去處流動,去處卻並不填滿。雨雲升入高空,風向高處去,向低處去,陰雲的影子蓋在乾涸的土地裡,水又從天上落到江河的原點。

  他見人修房屋,修園圃,挖水池,在城外和城裡種植花與果木,那些鋪開的布局既來自未來又來自過去,是佩圖拉博商榷敲定的。

  他見村莊裡有牛群,有羊群,有生長的樹和生靈和萬物。建工程的人往村莊裡去,他又見房屋建起了、水利修整了、公路暢通了,人和人在群山裡開了可行的道。

  “男孩握著錘與斧,將新的地方開辟。他的喜悅也令他喜悅的人喜悅,他的勞碌給了智慧、喜樂、良知,他的工作令事情有所成就,他所收攏堆聚的,漸漸要到同他一並勞碌的人手裡去。”

  “他在爐裡斷去利刃,又從爐裡取出犁來。”

  “他令農耕與牛羊更來到這土地裡,又讓喜樂安置到公民的心裡面。人要記有他的名,像記日的升、雨的落,他也記他自己的。他在他經營的事上歡喜,這又是他的職責。”

  “洛科斯和他的圖紙相接近了,他所經營的事正在成了。他所治理的眾人,是他不計數的公民了。”

  “他的身形加增了,從吃與飲裡他離了低矮的軀殼,我見他生長,如見日的升、雨的落。”

  莫爾斯暫且將筆擱在木架上,將新的紙對光晾起。

  江河日月輪轉不休,日晷的影在盤面上終而複始地走。他伏著書寫的桌面生了裂紋,是日與風共造的結果。

  有些罕見的年頭,奧林匹亞的冰雪從最高的山峰上卷著下來,從他面前窗戶的菱格裡往屋中刮。在那樣的時候,佩圖拉博如果身在都城,便可能會來至他身邊。

  莫爾斯不在乎寒冷,他隻為佩圖拉博點起一些薪柴,火光搖搖地晃出鮮潤的紅,佩圖拉博同他講他近日的新工作。

  他格外喜歡誇耀他新修建的劇院,從傳音的效果、座椅的排布,再到後台的構造,整體的形態,佩圖拉博要一一地與他道來,他便一條一條地駁斥,竭盡挑剔之所能,令身形見長的少年人與他爭得雙頰滾熱。

  佩圖拉博的頭髮剪短又留長,後來定格在不長不短的形態上,一頭黑發像藻類膨脹,映襯他日漸深沉的冰藍虹膜。

  “莫爾斯?”佩圖拉博推門進來,後面跟著安多斯,這不太常見,但偶有發生。“安多斯與我要做新的比試,同眾工匠做演示。伱要出你的題目嗎?”

  王子樸實地微笑,與莫爾斯問好。

  時日讓他年歲漸增,由於憂慮不深,倒也不太顯老。

  正在老去的是哈爾孔,長王子一日不能接下僭主的鐵冠,他的皺紋就一日地增加。

  “什麽比試?”莫爾斯問。

  “你該多了解外界的事。”佩圖拉博說,“洛科斯王宮正要重修,洛科斯的工匠應約而來,我與安多斯要為他們做演示。因此我們將再做比較。”

  “你還想著要贏過王子?”莫爾斯整理著書桌上的紙張,有些卷軸新,有些卷軸舊;佩圖拉博說過他要重製曾經人類使用過的電子數據板,而莫爾斯對他徒手焊芯片的能力表示由衷的懷疑。

  佩圖拉博坦誠地說:“自然如此。安多斯進步的速度令人驚歎。”

  莫爾斯的手因吃驚而停滯了一個短促的瞬間。他看向安多斯,態度裡增添柔和:“你又同意與我的學徒比試了?”

  安多斯點頭,“妹妹已經開始為我們的比試張羅……我從沒有想過我的進步能這樣快速。”

  莫爾斯揮了揮手,讓兩個人從他的屋裡出去。“我稍後為你們出題,隨便誰來取吧。”
    他為此感到有些頭疼,這兩人無窮無盡的較量已快把他覺得合適的命題掏空。

  莫爾斯輕輕地呼氣,重新將筆握在手裡。

  就算佩圖拉博真的徒手造出數據板,他也不要用:他不信佩圖拉博造的工具,信息最後不會傳遞到那少年人的終端機裡。

  年華轉動,最最樸實的筆已與他的手互相熟悉。

  舊夜時他以碳黑製作墨水,又或者將蠟塗在木板上,以雕刻針筆堅硬的細尖在蠟板上刻字,又以扁平的一面在失誤之處磨平蠟面,重新書寫。

  後來他用羊皮的紙,用木製的紙,用羽管的筆,用滾珠的筆。如今他記錄故事,兜兜轉轉又回到最初舊法曾行的時日。

  他的筆劃過紙面,於是日月又滾滾地行進。

  “他要讓義人有義、正直人有正直。不可讓義人行義致滅亡,不可讓惡人行惡享長年。”

  “他定了新的法,他的話乃公民要聽聞的話。”

  “他偶有咒詛人,屢次地要論罪者的網羅;他的咒詛只有我聽聞,那些話在我耳邊響,反叫我心裡喜樂。”

  “我與他道,我不見往往行善而不犯罪的,也不見往往正直而不愚昧的。凡事不可隨他一時的心意,或他要將他自身一並地入葬。”

  “他們的殿建起,公民途經卻不要謹慎腳步。他們讓步履近前地響,在堂皇的樓下自由地言語。我見城裡貨物增添、金銀增添、行的男並女增添,又有外邦的人增添、外邦的財主增添。”

  “他們聽聞青年的賜予,要來紛紛地鑒察他的能力。於是智者從外邦來、王子從外邦來、祭司從外邦來。”

  “智慧勝過勇力,而勇力不可缺無。”

  “他要讓外邦能以吃用,能在同等的勞碌裡喜樂,他要善和真的往異邦異地裡去,要將一切談得妥當,所以他造堅壘、造戰車、造刀兵。他令大地見氣力。”

  莫爾斯捏了捏手指,他對當下的文稿尚不滿意,也許以後又要重新書寫,好在他不缺這麽一點兒時日。

  水鍾的水滴滴地往下落,與沙漏的沙一並無休止地走。日晷的針早已折斷,表盤缺損焦黑,他早就與佩圖拉博說不要在他的房間試火槍。

  菱格的窗換了柵格的窗,牽動線繩則百葉可閉合遮光。近日裡洛科斯時興著牽拉的百葉,無數公民反反覆複地將結構玩到破損。

  佩圖拉博正要推廣新的玻璃,雙層的結構雖不必要,但的確新奇。

  又有人來叩他的門,莫爾斯搞不懂為何他們總要在他書寫卷軸時與他交流來往。

  先入門裡的是卡麗豐,隨後是更高大的佩圖拉博,青年比他的姐姐高了半個前額。洛科斯的糧食叫他生長得迅速,像地裡的麥,與田裡的苗。

  他的頭髮又留長,配上一身的輕甲與額前的冠飾,倒和奧林匹亞眾多神話裡的天神子嗣更相似。莫爾斯不會與他直言,否則這大個的青年又要暗自惱火上數個日夜。

  “我的軍隊正在訓練。”佩圖拉博開門見山,“雖是依照古籍與我的推演,但你是否願意前來觀看?”

  莫爾斯將筆拋下,細長的圓柱在桌面悄聲地滾動,最後卡在一處不遠的角落。

  他向他的藤椅裡往後仰:“要我為你提出意見?”

  “正是。”佩圖拉博說。

  “我是工匠,孩子。我並非萬能之人。你幾時見我握武器,染血汙了?我可不記兵馬之理。”

  佩圖拉博也不堅持:“那就來我的劇院看看,莫爾斯。我將它建的很漂亮。”

  “你那劇院每年翻新一輪,洛科斯也不嫌你多事。”莫爾斯笑道,又將筆從桌上拿起,繞在手指之間滾動。“我去你劇院做什麽事,你要看我在台上以高音唱腔歌頌一曲?”

  卡麗豐適時地加入談話,眼眸依然安寧而潔淨:“是明年要舉行佩圖拉博的命名儀式,莫爾斯。洛科斯的傳統成年禮儀就是如此,他既是我們的軍團之主宰,就要與我們一並地歸屬在洛科斯。”

  “命名儀式?”莫爾斯咀嚼著這個詞匯,既然佩圖拉博來了他眼前,那麽青年定然已經同意了參與到其中去。至於地點,當然是明年的佩圖拉博大劇院。

  他饒有興致地轉著筆,“你要給自己重新命名嗎?”

  “不,我將正式定下我的名。就是佩圖拉博。”青年說。

  莫爾斯定定地看他。多年前青年在大殿上宣言,他要讓他的名字具有意義。他將要做到嗎?
  他小幅地移動腦袋,動作在搖頭與點頭之間模糊。“由赫豐妮女神定名的典儀,我將在明年去看。至於現在,讓我保留些新鮮感。我已看了你那大劇院千百遍。”

  隨後他忽而想到些什麽,“女神像是誰來刻?不會還是安多斯?”

  卡麗豐頷首,“兄長很願意重贈他的祝願。”

  佩圖拉博接下話:“屆時我也將出我的兵馬。”他宣布。

  “一場命名,一場閱兵?”莫爾斯喃喃,“對了,哈爾孔還沒要繼位嗎?”

  “達美克斯說哈爾孔要在我的旗下立戰功。”佩圖拉博揚起頭,額前鐵飾泛著亮光。他隨即露出一點不屑,“我不會令他死。”

  “也好,是好的事。”

  莫爾斯望向窗外,知曉著群山裡將回響起炮的聲音。他的筆落在紙卷之上,漆黑的墨留下刻印。

  “智慧的未必可得果實,明理的未必可得勝利,掌兵的未必可得歡喜。”

  “然邦國要興起,正如風要攜帶麥種,雲要攜帶雨滴。光亮是好的,黑夜是好的,祝願是好的,所以他要忘憂愁,克邪惡,行佳好的事。”

  “我又見時間走去,萬事轉動。我又見飛鳥、見刀兵、見大地。”

  莫爾斯停下筆,窗外,慶賀佩圖拉博成年暨命名儀式的禮樂已自八方響起。

  他聽著長笛、豎琴與蘆管,待佩圖拉博敲他的門。他的長發與黑衣自動地潔淨。

  翻動書卷,他見似水流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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