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群魔狂歡之夜（4k）

  羅格思離開尚處昏睡中的薩克雷森，緩步走出大圖書館時，腳下有種莫名的虛浮之感。

  他不禁想起愛因斯坦得知摯友貝索病逝時，寫給貝索親屬的信中有言：對相信物理的我們來說，不管時間多麽持久，過去、現在、未來之間的分別，只是持續存在的幻想。

  羅格思經過這一場夢幻，也體會到了，人們對於時間的感知確實並不“真切”，而是一種連續性的“錯覺”，真正決定人們對時間認知的，並非時間本身，而是感知中所經歷的諸多事件。

  豐富的經歷與匱乏的經歷，有趣的經歷與無趣的經歷，都能決定人們對時間“快”與“慢”的判定。

  不同於化影魔在篡奪他時，他以旁觀者的視角瀏覽著對方編織的情景，這一次的他實實在在地親身投入到了歲月的流淌之中，致使他不禁生出了些許莊周夢蝶的恍惚。

  “世界是事實的總和，而非事物的總和。”羅格思注視前方，開口低吟維特根斯坦的言論。

  他在前世經常能看到諸多針對這條理論的批判，但此時不知為何，拋開繁複嚴謹的哲學，隻將其當做純粹文學性表達的話，便很能映照他當前的微妙感受。

  與愛麗絲相互告別，羅格思便同露菲亞一同回到了小木屋中。

  隨後的時光無可阻擋的向前流逝著，當驅魔夜隻余兩日便要到來之際，屋外已然落下了皚皚白雪，而屋內的壁爐也劈裡叭啦的不住燃燒，抵擋著寒意的侵襲。

  羅格思盤腿坐在沙發上，手持著一張帝都報仔細閱覽，眉頭不住地蹙起。

  就在近幾天，西境與南境仿佛約好了一般，齊齊爆發了一場小災厄，前者肆虐過兩個男爵領才被萬神殿堪堪撲滅，而後者也只是剛剛報導而出，還不知具體情況如何。

  愛麗絲也因聖女的職責，昨日同羅格思言說幾句過後，便匆匆離校，加入到萬神殿的滅災大隊中去了。

  羅格思隨後拿過魔導書中浮出的同印紙，紙上有著來自無底坑信徒的報告，內容是失序淵的瘋人們在帝國西境邊陲大量聚集，疑似在準備某種宏大獻祭。

  他們懷疑這一行動，是某位聖子備選者為獲登升的邪惡計劃，並且已遵照羅格思往日的囑咐，將其舉報給了萬神殿。

  “情況有些不太對勁，這個時機太巧了……”艾莉娜擠在羅格思的身旁，瞄過紙上的內容後，開口評價道。

  “確實有點不太對勁，如果只是用來支開聖女的話，沒必要費這麽多的周折。”羅格思頷首認同，隨即言道：“驅魔夜時，我們多做些準備吧。”

  隨即他又瞥向另一邊半夢半醒的露菲亞，心中不由生出了不少羨慕，羨慕這種無憂無慮的心態。

  之後兩日間，落雪依舊不停，萬物皆被雪花的洗禮包裹，整個聖赫爾忒都籠罩在一片潔白與寒冷之中。

  早已設置好的諸多篝火驟然騰起，為這白雪世界平添出一抹迥異的色彩。

  驅魔夜來臨之際，艾莉娜如往年般為羅格思打扮之後，才回到自己的宿舍。

  羅格思在今年的裝扮也與以往沒有太大差別，一身得體的禮服外加頭上的魔鬼犄角。

  推開房門，密集而濃厚的霧氣在翻騰湧動，迷霧不時吞噬著周圍的景象，使得眼前的世界變得模糊不清。

  唯有遠處搖曳的篝火，與乾枯樹枝上垂掛的小燈，充當著頗能渲染詭譎氛圍，且也不算很是清晰的路標。

  待羅格思關好房門，拄起手杖，左眼戴上單片眼鏡，身側懸浮著魔導書，正準備邁步前行，早些利用被召出的魔鬼，尋見薩克雷森的身影時，一場直擊他靈覺的異變猛然突起。

  一陣強烈而壓抑的詭異氣氛逐步彌漫開來，這全然不似是校方為節慶活動所做的布置。

  羅格思憑借源自【王權】的位格斷定，這股感受絕對來自世外，且是他極其不喜的一處所在。

  刺骨的寒意從四處襲來，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全身的肌肉繃緊，這毛骨悚然的危機感，使羅格思的身體自主做出了本能性反應。

  他運轉起【啟迪特典】加速思維，以反思式的第三視角，感知著自身情緒與身體的變化。

  【告知！失序淵的眾神向此處投來了目光，祂們以恢宏的偉力，混亂了您周遭的時空，將其化作了惡魔的樂園。】

  【告知！您受到了失序淵眾神的隨機賜福，您將能清晰的“看到”上下四方的景象，但同時也無法確定方位，直至驅魔夜結束。】

  【無知特典被動觸發，請選擇是否通過判定。】

  【告知！無底坑的眾神向此處投來了目光。】

  【告知！創世山的眾神向此處投來了目光。】

  【告知！不眠鄉的眾神向此處投來了目光。】

  【告知！世界帷幕對現世進行修正，失序淵的眾神盡數遭到重創，祂們在往後極長一段時間內，都將無法再次投來目光。】

  【告知！其余多界諸神被迫收回視線，祂們在短時間內亦將無法再次窺探現世。】

  【無底坑的眾神為您留言，失序淵的聖子將在螺旋塔頂進行登升儀式。】

  “這群瘋神……”羅格思看著提示框的不斷刷新，喃喃自語間拒掉了失序淵的賜福。

  與此同時，他口袋中的學院徽章不住地顫動，待他拿起，便接到了來自伊德魯爾教授的訊息。

  當前他身處的聖赫爾忒，某種程度上，不再是現世中正常的聖赫爾忒，已然變成了某種異空間。

  教授希望他探清當前的活動場地究竟發生了什麽，如有必要，也可以立即催動徽章，馬上返回現世中的校園。

  因混亂的時空，校方的導師無法在短時間內踏足此地。

  “雖然不太正常，但依舊處在現世當中，與豐收者協會的剝離還不太一樣嗎……”

  羅格思摩挲著徽章上的紋路，將其緩緩塞回口袋。

  因去年驅魔夜曾發生過的霧狀魅魔事故，今年的驅魔夜，校方也對學員們做了不少針對性的保護措施。

  他當前的學院徽章內有著足量的護衛魔法、治愈魔法及傳送魔法，只要遭到生命威脅，這些魔咒便會自行發動，所以安全性還不算問題。
    在迷霧的深處，一陣令人心寒、嘶啞而凌厲的吼叫聲驀然傳來，隨著這吼叫，周圍的迷霧似乎都為之沸騰。

  “逼近黃金位階的力量……”羅格思眸光一凝，注視著吼聲傳來的方向。

  隨即更多野獸般的吼叫連綿響起，中間還混雜著不少以魔鬼語傳出的喝罵與呐喊。

  原本的活動中，每個年級的道路都是被分開的，只因道路上所設置的邪物實力，都是針對各年級的整體能力，但現在，一切都亂了。

  還有本被校方招來的魔鬼，與失序淵眾神扔來的惡魔，也必然會地扭打在一起……

  羅格思掏出與艾莉娜通訊的同印紙，寫下一句：目前情況太過混亂，你帶著露菲亞趕緊返校，剩下的事情我自己能處理，無需擔心。

  將同印紙塞回魔導書，他深吸口氣，便撐著手杖朝著不斷傳出魔鬼語的霧中行去。

  路途中間他全力施展著遮蔽用的符文，盡可能遮掩著自己的氣息，唯恐會撞到遠超自身實力的惡魔。

  樹木搖曳，迷霧顫動，各類風聲變得淒厲而尖銳，各種吼聲仿佛會對聽者的靈魂施加著一種誘惑和腐蝕，使人產生劇烈的恐懼與戰栗。

  如若不是有著【無知特典】的護持，以及王權位格對這類壓製的免疫，羅格思隻覺自己連正常行進恐怕都會變得艱難許多。

  “王？”

  正當羅格思快步前行時，一道低沉的嗓音傳入他的耳畔，這嗓音帶著一絲鼓動人心的躁意，恍若是從地獄腔徑中鑽出。

  “是我。”羅格思感受到這如同家鄉話一般的親切感，毫不猶豫地迅速回應道。

  刹那間，他身前的迷霧被粗暴割開，一位體型強壯而威嚴，身披如同黑夜般延伸的黑袍，顯露出的皮膚蒼白，黑色煙霧纏繞身周的高大魔族浮出身形。

  對方頭頂的犄角蜿蜒雄壯，雙眼中閃爍著赤紅的火焰，一對龐大的黑翅從其背後展開，那漆黑的羽毛線條鋒利而凌厲，翅膀扇動時發出陰森的呼嘯聲，就仿佛是死亡的預兆。

  “您應當增加犄角的弧度，並且讓其變得更加壯碩，才符合您尊貴的身份。

  “吾名馬洛拉爾加什，依照諸神的意志，我願聽從您的吩咐。”

  馬洛拉爾加什先是忍不住吐槽了一番羅格思的裝扮，隨手扔掉一顆赤紅色、面目猙獰的惡魔頭顱，才緩緩落地，朝著羅格思撫胸致禮。

  “某位神明也曾如你這般告知過我。”羅格思伸手摸了摸頭頂的犄角，聳肩言道。

  他發覺自己有點無法評估眼前這隻魔鬼的實力，他只能確定對方很強，比他要強上特別特別多的那種強，這已然是位格上的絕對分水嶺了。

  “也唯有您能享受到神的如此關注，期望跟在您身側的我，也能沾染到些許眾神灑下的榮光。”馬洛拉爾加什咧開嘴角，露出森白的獠牙，徐徐言道。

  “眾神在收回目光前，曾為我指向了螺旋塔頂，現在那裡是什麽樣的情形？”羅格思不再閑話，直接問道。

  “那裡聚滿了來自失序淵的臭蟲，已經被改造為了他們的巢穴，您確定要趕往那裡嗎？”馬洛拉爾加什蹙起黑白分明的眉宇，試探著問道。

  羅格思聞言直直看著對方，如對方這種實力，校方將其招來，肯定不會是讓其在校園裡面閑逛，大概率是作為塔中的高年級BOSS存在的。

  這就是魔鬼與惡魔最大的不同之處了，魔鬼們雖然對惡魔無比厭憎，但不會如惡魔般一根筋地與對方瘋狂廝殺，它們見勢不妙也有著立馬拔腿跑路的本性。

  但同樣的，魔鬼生態裡的階級也異常森嚴，如若上位者對下級發出了不顧一切展開衝鋒的號令，下級也只能被迫悍不畏死的開衝。

  “聖赫爾忒與我訂立的契約只是扮演學員們登頂的阻礙，幫助他們進行驅魔夜的節慶活動。

  “當下這活動明顯因失序淵的那群惡鬼攪亂了，而聖赫爾忒的無能魔法師們又無法讓活動回歸正常，我身負的契約自然也失效了，就離塔清掃起了這些惹人厭的東西。”

  馬洛拉爾加什感受到羅格思的視線，發出了一陣刺耳的低笑，開口做出一番辯解。

  魔鬼總是可以找到理由，羅格思對此也沒什麽多余的看法，他即刻吩咐對方護衛在自己身旁，並且於前往螺旋塔的路上，讓其幫忙聚攏起擁有一定實力的魔鬼們。

  通過不斷匯聚得來的信息，他也知曉了當前魔鬼與惡魔的實力對比是極不平衡的。

  魔鬼們之所以還能有大量留存，完全是因為惡魔們只會悶頭開乾，沒有任何的組織與章法，不然魔鬼們早就被清理出局了。

  天上飛的、地上爬的、霧狀飄的，各種各樣的鬼怪聚集在羅格思的周遭，拱衛著他前往螺旋塔。

  中間遭遇到的幾隻惡魔，也被這些“忠誠”的護衛們一一掃除，只是羅格思總能從它們“艱難”的驅逐戰中找到不少表演的痕跡，好似必須要給他留足印象一般。

  待螺旋塔的身影於霧中若隱若現之時，數隻魔鬼便開始了“忠誠”的前衝，以吸引盤踞在塔下的諸多惡魔們。

  而羅格思也完全沒有正常攀登的想法，他側眸瞥了一眼馬洛拉爾加什，對方即刻會意，彎腰抬住羅格思的腳底，鼓動起臂膀上的堅實肌肉，奮力向上一擲。

  羅格思得以憑借著巨力與風元素的加持，疾速朝著塔頂飛去。

  在諸多魔鬼們幫忙狙擊空中的阻攔之際，他也順利地將塔頂群魔亂舞般的景觀映入眼簾，隨即他朝著坐在塔頂中心石製王座上的薩克雷森，高喊道：

  “薩克雷森！我來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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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