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聖女的決意（4k）

  “在大多數奇幻故事中，反派總是背負著磨礪主角的使命，他們勤勤懇懇地化為主角的困頓與煩惱之源，增強著主角的信念，激發著主角的天賦。

  “而臨近故事的終幕，反派也終將會被主角所打敗，成為其耀眼功績的勳章。這是多麽的理所當然，就如同太陽從東邊升起，又從西方落下。”

  羅格思如鳥兒一般，自由地翱翔在蔚藍的天空中，他俯瞰著一望無際的麥田和遠處綿延不絕的山脈，一邊躲避著身後襲來的璀璨流光，一邊喃喃自語。

  風撩動著他的衣衫，讓衣袍的布料翩翩起舞，在空中舞動出獨有的旋律，這秋風時而輕柔如絲，輕拂著他的肌膚，時而狂暴如野獸，帶來極大的阻力。

  “攻擊也太過單調且溫柔了，該不該告訴她再用力一點……”

  羅格思感受著天空中風流的強弱與變幻，回頭望向正駕馭流光，追逐著他的愛麗絲。

  按照前幾天的演練，此時的他需要扮演被聖女追逐討伐的反派，直至被其重創墜落，再準備開啟二階段試圖反殺之時，由恰巧於附近趕來的小劍聖等人一起合力討滅。

  可是愛麗絲的攻擊實在不痛不癢，不說他此時遠超大魔法師的水準，哪怕面對尋常的白銀都不一定能造成多強的有效打擊，而且過程中還沒有用過一次特典。

  【愛麗絲對您發動了啟迪特典，您的敏銳與閃避將獲得大幅度加成，面對危機時亦將獲得絕對預感。】

  滾滾的煙塵席卷向四周，壓彎了周遭的枯草，地面也因此顫抖著，恍若大地在經歷著某種劇烈的痛苦。

  羅格思臉色一黑，在墜落的過程中，接連朝著愛麗絲發出一連串的質問。

  羅格思召出魔導書，書頁連續翻動，他周身也隨之不住地湧動出磅礴的墮落氣息。

  就這樣，兩人在天際不斷進行“纏鬥”，躍過了山脈與大河，直至來到一片如畫卷般展開的原野上空之時，羅格思頃刻便感知到了遠方的德利克，以及追逐在德利克身後的四人。

  愛麗絲眼神中有著些許的遊移與閃躲，輕聲說著一些在羅格思看來極其不符合場景要求的台詞。

  “能不能嚴肅一點？！你正在拯救世界呢！話說為什麽要咬我這裡？”

  跟著一道低沉而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原野上掀起了一片灰塵和碎石的飛濺，仿佛整個世界都在為兩人的落地而震動。

  “不會搞砸的。”

  除此之外，他肩部的衣袍被微微拉開，其上還傳來了一股微弱的痛感。

  “腐化。”

  愛麗絲瞬間迸發出一股強大的能量，化作一道流離的光束，如閃電般迅速前衝，刹那便跨越過幾十米的距離，臨至羅格思的背後。

  羅格思一手虛托魔導書，一手撐杖，伴隨著【王權】的發動，微聲吐露咒言。

  也在此刻，他回眸衝著愛麗絲投去一個眼神，示意對方正戲要開場了。

  “他們已經距離不遠，別再玩鬧了，搞大動靜吸引他們過來，認真些，小心別演砸。”

  “抓到你了！”

  砰——

  這也太不認真了，如果嬉笑藝員在的話，估計又要開始大篇幅的吐槽了。

  突然的加成讓羅格思微微一愣，側身躲過一道帶有貫穿屬性的光輝箭矢後，他的嘴角也跟著微微抽動起來。

  伴隨著少女的歡呼，羅格思的背後頃刻感受到莫大的重力，帶著他直直衝著下方原野墜去。

  愛麗絲被羅格思的氣勢推離之後，她的嘴角噙笑，眼眸低垂，鄭重地承諾道。

  “因為脖子肯定被她咬過好多次了……”

  天際憑空湧現大片的陰雲，流露出深沉的詭異色彩，遮蔽了陽光，將一切都籠罩在一片朦朧不明的黑暗之中。

  一條條裂痕亦在大地上蔓延開來，紫色瘴氣從中飄揚而出，秋日中的枯黃植被更是迅速枯萎凋零，根莖扭曲變形，抖露出銳利的刺針。

  墮落的氣息席卷遍布，彌漫在這天地之間，毫不留情地向著更遠處快速侵襲。

  愛麗絲則高舉手中的光劍，劍身散發著刺目的耀眼光芒，猶如一顆冉冉升起的晨星。

  不斷聚集而來的能量形成一道巨大的光之柱，其穿透雲層，直衝蒼穹，照亮了整個陰沉的原野，蘊起了仿佛勢不可擋的氣魄。

  看著愛麗絲那凌然不可侵犯的身影，羅格思才突然察覺自己好像要迎來人生中的第一次對波了，只不過他也因此產生了與方才的愛麗絲差不多的煩惱，要如何好好控制自己的力量，以免真的傷到對方。

  只不過好似已然入戲的愛麗絲並未給他過多思考的時間，她的腳印深深地踏在土地上，雙手握緊光劍，前衝的速度之快令人目眩，劍鋒在空中霎時間拖拽出一道華麗的光軌。

  劍刃與空氣相撞，發出尖銳的聲響，如同重錘般朝著羅格思橫掃而來。

  羅格思對此也隻得將手杖頓在一旁，五指大張，迅速匯聚起磅礴的元素，對愛麗絲噴射出激烈的洪流。

  【愛麗絲對您發動了替罪的奇跡，您將無需承擔固有的職責，世界意志無法再強迫您代行災厄之職。】

  超乎意料之外的提示框彈出之後，羅格思的瞳孔驟然一散，下一刻他便發現愛麗絲周身毫無丁點的防護，好似在舍棄一切，隻為迎面撞上他的攻擊。

  風聲乍然而止，周遭的一切全數靜止不動，宛如一幅被冰封的畫面。

  在這靜止的時空之中，羅格思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聖光並不灼熱，還有愛麗絲那充滿決意與滿足的目光。

  作為救世的絕對主角，聖女理所應當地會覺醒她所需要的奇跡，但羅格思怎麽都未曾想到，愛麗絲居然會將如此珍貴的機遇拿取【替罪】，更沒想到對方居然會用在這裡。

  如果愛麗絲代行羅格思的滅世職責，又於此死在羅格思的手下，那麽這一場的輪回便會終結。

  聖女與災厄本就是由一體兩面的願求而生，愛麗絲此時正是想直接置換兩個在此次輪回中的角色。
    羅格思五指緩緩攥緊，原本聚集的能量也隨之散去，他這時也發現了愛麗絲的生機已將近耗乾，作為了強行發動跨越自身的奇跡，強行承載羅格思位格的代價。

  “我只能倒流短暫的時間，恐怕根本無法說服這個決心赴死的傻子……”

  常年的相處之中，他深知愛麗絲下定的決心，根本不是短時間能扭轉的，而且如若愛麗絲知曉自己能逆轉時光回去救她，恐怕只會更加愧疚與急切的完成【替罪】。

  亦是在此時，他突然明白了愛麗絲近幾日帶給他的違和感究竟從何而來了。

  當羅格思再度讓時光流轉之際，愛麗絲手中的光輝也即刻崩解，如各自紛飛的螢火蟲般快速消散。

  “如此一來，世界發現再無聖女能壓製災厄，萬神殿也只能出手，長期封禁你了。

  “還有你也不用再過度擔心世界的排擠，因為我已經替你……”

  愛麗絲帶著慣性撲倒在羅格思的懷中，她仰面看著羅格思，嘴角輕輕上揚，眼神溫和而明亮，努力擠出了一個討要誇讚的神情。

  然而羅格思在她講述至一半時，便徑直打斷了她的敘述，神情複雜地出聲問道：“為什麽要做到這種地步？”

  “因為作為聖女，我深知世界意志的強大，這種取巧的方法，其實是很危險的，而且……我說過，我不會再傷害你了。

  “如果討伐你是聖女的職責，那麽這個聖女，我還有什麽擔當的必要呢？”

  愛麗絲的語調逐漸帶上了沉重的疲憊和無力，直至最後化作微弱的呢喃：

  “羅格思，我很開心，很開心你還願意……”

  羅格思緊緊攬著愛麗絲的腰肢，磅礴的魔力轟然潰散，他仰面看向因自己而無比陰沉的天穹，默默運轉起了【時序】，強行凝固住了愛麗絲的時間。

  他此時還只能逆轉時間的時刻，無法逆轉個人的時光，但沒有關系，只要將功績盡數收攏，哪怕在回溯愛麗絲的時光後使其保留記憶，也不會是什麽奢求。

  不過一刻不停的運轉【時序】的奇跡，也使得現世在不停地加深著對他這位近神之人的排擠，只是這對於此刻的羅格思來說，也被完全拋諸了腦後。

  “師傅？”

  一個顫抖的疑問聲響起，小劍聖魯卡面容驚愕，眼神迷茫，流露出不敢相信眼前事實的神情。

  他的語調之中充滿了震驚和不解，用呆滯的目光注視著身前的一切，試圖弄清楚眼前所發生的事情。

  明明只是跟著米雅菈前來清除災厄而已，為什麽一落地就要看見這種在夢中都絕不可能出現的場景？
  同樣的，站在幾步遠的地方，望著於羅格思懷中幾近失去生機的愛麗絲，以及作為這周遭腐化源泉的羅格思。

  戈若爾、米雅菈和維蕾德雅皆是露出了一副混亂至極，仿佛被現實擊潰，不知所措的神情。

  與他們幾人一起而來的，還有來自帝都的皇宮、萬神殿的聖城與聖赫爾忒的視線，全數是因聖女的離去而吸引至此。

  “這裡發生了什麽？愛麗絲學姐……愛麗絲學姐是怎麽了？師傅您出現在這裡，是來救她的嗎？這其中絕對有什麽誤會對不對？”

  戈若爾緊抓著手中的石板，他緩緩挪動步伐，越過魯卡，來到羅格思的身前，以充滿膽怯和不安的語氣，發出詢問。

  “對！師傅您一定是來救愛麗絲學姐的對吧？！我們身上還帶有學院徽章！現在就能傳訊回聖赫爾忒！副校長一定能有辦法救她回來的！”

  魯卡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神情陡然變得無比激動，他完全忽略了羅格思為什麽還活著的疑問，更無視了身周依舊在腐化蔓延的天地，不住地朝著羅格思高聲提議。

  然而羅格思並未對此做出任何回應，愛麗絲在他的懷中慢慢懸浮而起，隨即便憑空消失在了魯卡幾人的眼前。

  “發生了什麽？發生的事情就如伱們的雙眼所看見的這樣。”羅格思重新拿起手杖，嘴角噙起溫和的笑意，朝著自己的學生們說道：“好久不見，你們都成長了不少呢。”

  沉寂的氣氛彌漫，一切活動和聲音都停止了，充滿了壓抑和靜默。

  在這樣的沉寂下，時間似乎慢慢流逝，帶走了一切的生機和活力，唯有少年與少女們睜大的雙眼，與眼中難以消抹的驚駭。

  “為什麽……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情？！”

  戈若爾想要伸手抓住羅格思的衣袍，但伸到面前時又因恐懼而不敢觸及，只是以顫抖的哭腔質問。

  “所有生靈的存在，都會必不可免地受到其存在方式的限制，而世界又規定了存在方式的深度與廣度。

  “戈若爾，我能從你的石板中看到那股渴求探索的熱烈，我也有著同樣的熱烈，對於自由的熱烈。

  “我只是為了這熱烈，遵從了生靈的掠奪本性，來嘗試著跨越生靈固有的限制，以獲得那至上的永恆與無拘束。”

  羅格思的語氣舒緩，一如往常教導他們時那般耐心與溫和，徐徐講述著自己的欲求。

  “您在開什麽玩笑……”

  魯卡的嘴角抽搐，竭力維持著牽強無比的微笑，依舊拒絕相信著眼前的光景。

  “他已經不再是師傅了！神殿的大祭司傳來訊息，眼前這家夥只是師傅的遺殼！他的本質是無底坑的災厄！足以滅世的災厄！”

  米雅菈一把將靠近羅格思的魯卡與戈若爾奮力拉回，眼上帶著濃濃的戒備與警惕，憤恨地凝視著害死聖女的罪魁禍首。

  魯卡聞言好似恍然大悟一般，目光轉而充滿了複雜和深沉的仇恨，閃爍著不可控制的憤怒。

  因為眼下只能有這麽一種解釋了！他的師傅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荒唐的惡行，而做出這等惡行的家夥，也絕不可能是他的師傅！
  羅格思經過一個緩慢的吐吸，而後輕笑著面對四人，開口緩緩宣告道：

  “那就此開始吧，我給予你們的最後一次授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