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次日天明，陸陸續續有大戶來到太守府。

  上陽不比三陽，三陽因為其地勢，所以聚集的多是富商，而上陽是上陽郡郡縣，在這裡扎根的大戶，以官宦人家居多。

  而且數量也遠比三陽縣要多許多。

  幾家商戶一大早就來了，相比於那些官宦人家，這些富商們雖然喜歡投機倒把，但也是最懂看形式的，平日裡面對那些官宦子弟該裝孫子的時候，會毫不猶豫。

  如今官軍落敗，上陽郡歸一教獨大，他們自然不想跟陸玄衝突，陸玄相邀，不管這心裡面願不願意，表面上，都不敢落了陸玄的面子。

  在上陽縣生存的富商，比之三陽縣的富商反而更懂得退讓。

  “崔老，您也來了？”快到中午的時候，崔元在扈從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幾名家主見到崔元，連忙上前問好。

  “嗯，那位陸督帥呢？”崔元下了馬車，看了看四周，都是上陽縣的大戶人家，作為這次宴會的發起人，陸玄包括其手下的幾個重要都統都不見人，這讓崔元有些不滿。

  這是什麽待客之道？
  “不知道，我等過來便沒見著人，就幾個迎客的侍從。”硬接崔元的一名中年人吐槽道：“這陸玄聽說也是個人物，怎的一點禮數都不懂？我等也就罷了，崔老您親自來，那陸玄就算不親自出來迎接，也該派個像樣的人物來迎接才對，這事兒鬧的……”

  “嗨，什麽人無不人物的，不過一個鄉野村夫罷了。”另一名中年人小心的瞥了一眼遠處看門的侍衛，輕笑道。

  “是啊，村夫就是村夫，本以為今日會有什麽新意，如今看來，卻是白期待了一場。”

  “大家還是小心些好。”崔元接過扈從遞來的拐杖道：“客隨主便吧。”

  崔元都這麽說了，其他人也不好說什麽，眾星捧月般簇擁著崔元進入了宴廳。

  陸玄沒有排座，不過在場的都是熟人，按照各自的地位高低很快排出了座次，分別坐下。

  “督帥到！”少頃，陸玄帶著楊衝從內堂走出。

  “諸位有禮，在下陸玄，這次應該算是與諸位正式見面，我這人出身寒微，不通禮數，失禮之處，萬望海涵！”陸玄對著眾人抱了抱拳，微笑著坐下來。

  “督帥言重了，有道是尊卑不論出身，督帥以弱冠之年便有如今之成就，放眼古今，又有幾人能有？”說話的正是之前與崔元說陸玄是村夫的中年男子，此刻一臉熱誠，哪有半點嘲諷之態。

  “是啊，陸督帥屢次以少勝多，說是當世名將也不為過，如今一看，又無尋常武將那般粗莽，頗有幾分名士氣度，若肯潛心讀書，或許用不了多久，便是難得的文武全才呐！”

  “哈哈，這個真的言重了，陸某走到今日，也多是身不由己啊，諸位喝茶！”陸玄掃了一眼幾個空著的位置笑道：“人還未曾到齊，就勞駕諸位等候片刻。”

  “這……”在場眾人聞言，無聲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如今距離陸玄定下的時間已經不遠了，這個時候不來，多半是不會來了。

  不過眾人也沒開口提醒，甭看他們方才言語恭維，但心底下，巴不得陸玄鬧笑話，他們也樂得看陸玄下不來台時如何收場。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陸玄不緊不慢的喝著茶，盞茶時間過去，距離陸玄定下的時間也到了。

  “看來……是不會來了！”陸玄遺憾的搖了搖頭。

  “陸督帥見諒，也許是有什麽事耽擱了，再等等說不定就來了。”一名家主笑道。

  “不等了，楊衝！”陸玄搖頭笑道。

  “末將在！”楊衝大步從堂外走來，對著陸玄抱拳一禮。

  “去請人吧，現場沒來的，記清楚了，別請錯！”陸玄指了指那些空位，看著楊衝笑道。

  “是！”楊衝答應一聲，轉身離開。

  很快，院外傳來密集的腳步聲，分明是兵馬出動的架勢。

  在場所有人面色不由一變。

  不少人下意識的起身，想要離席，門外卻不知何時多了一隊凶悍的義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諸位莫要著急，今日的菜，會讓諸位盡興的！”陸玄點了點空蕩蕩的茶盞，扭頭看向身邊的婢女。

  婢女連忙給陸玄上茶。

  “督帥，不知這是何意？”崔元聯想到當初陸玄破城後做的事兒，心中突然升起不好的預感，看著陸玄問道。

  “沒什麽，可能這裡有朝廷逆黨，清除一下！”陸玄待茶水注滿後，端起茶盞笑道：“這茶不錯，老先生多喝些。”

  朝廷逆黨？

  你是怎麽把這倆詞兒連起來的？
  在場眾人無語，不過現在也沒人有心情去指正這說法了，看著主位上一臉微笑的陸玄，所有人心裡都有些發沉。

  本以為這次和以往一樣，是一場利益分配的商討，他們已經給了陸玄下馬威，接下來就是陸玄如何選擇了，不管陸玄是態度強硬也好，還是服軟也罷，都有應對之策。

  但陸玄好像沒準備按照以前的路走。

  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實在是昨夜派來送請帖的人態度太好了，好到幾乎卑微的程度，讓眾人以為陸玄這是要服軟了！
  時間就這般一點一滴的過去，城中隱隱傳來廝殺之聲，讓在座家主面色更加難看。
    崔元皺眉看向陸玄，突然開口道：“陸督帥好算計，將我等喚到此處，就是為了方便動手吧？”

  上陽縣多官宦之家，家中扈從不少，真聯合起來，陸玄這麽一動，大家唇亡齒寒，肯定有一場惡戰。

  現在大半豪紳被陸玄請到了這裡，他們不在，家中沒人做主，就算城中生亂，顧及他們在這邊，也會投鼠忌器，這樣一來，陸玄就能輕易的削掉一部分城中世家豪紳的力量。

  等這些力量處理了，剩下的人就算抱團起來，陸玄也有能力各個擊破。

  “明白人，老先生怎麽稱呼？”陸玄放下茶盞，有些意外的看著崔元道。

  “老夫，崔元。”崔元深吸了一口氣道。

  “崔氏，我以為老先生不會來。”陸玄點點頭，有些遺憾道。

  崔元眯起了眼睛，看著陸玄道：“陸督帥不似尋常莽夫，過剛易折的道理應該明白。”

  “明白，太明白了。”陸玄點點頭道：“不過造過反的都知道，乾這行是沒有明天的，既然沒有明天，幹嘛要委曲求全？”

  陸玄一句話，把在場人都給乾沉默了。

  神特麽造過反的都知道，不造反也知道好麽？
  不過這思路很清晰，老子沒想過明天，所以在老子這裡，得按老子的規矩來。

  崔元縱然滿腹經綸，此刻面對陸玄這個不講理的邏輯，一時間也無法反駁。

  城中的廝殺聲慢慢少了下來，直到快到黃昏的時候，楊衝才帶著人押送著大量人馬回來。

  “督帥，一共十七家，其中白家已被夷滅，剩下十六家皆在此處，聽候督帥發落！”楊衝抱拳一禮道。

  “全部殺掉！”陸玄沒有多看，揮了揮手道。

  “是！”楊衝臉上閃過一抹煞氣，一揮手，那些被擒來的大族家眷被一排排的按在太守府的庭院中，一名名義軍舉起了刀刃。

  “陸督帥，我們知錯了，求陸督帥開恩呐！”

  場下，一群大戶哀嚎求饒，陸玄只是靜靜的喝著自己的茶水。

  “斬！”

  楊衝一聲令下，大片人頭落地，哀嚎聲戛然而止，大堂之上，所有人面色發白。

  滿門抄斬啊！
  這對他們這些早已掌握了地方特權的人來說，這個詞匯太陌生了。

  只聽過大戶滅人滿門，何時聽過大戶被人滅滿門的？

  今日見到了，而且一滅就是十六家，不，是十七家，白家連來都沒來就被滅了。

  哪怕知道這是陸玄給他們的下馬威，在場一眾上陽名流還是面色如土，體如糠篩。

  “行了，不給面子的解決了，接下來說說正事。”陸玄擺了擺手，示意手下將屍體清理，他則看向眾人笑道：“這次，是我歸一教第一次佔據上陽郡，本是帶著好意而來，但就在前幾天，我們歸一教兄弟剛剛入城，一夜間就被毒死了三十四個！”

  說到這裡，陸玄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我這些兄弟跟著我出生入死，這好不容易仗打贏了，能過幾天好日子了，卻莫名其妙的把命丟在了這裡，作為督帥，我覺得，我有義務幫他們討個公道！”

  “這……”一名家主嘴唇有些發乾，看著陸玄道：“督帥，這事兒與我等無關，定是小人所害，督帥放心……”

  陸玄打斷了那家主的話，擺了擺手道：“放心，查案這種事兒，不是我們擅長的，今天叫大家來，也不是來斷案的。”

  說著，陸玄起身，三刀將事先準備好的簽筒遞給陸玄。

  陸玄看著這些家主道：“我知道，這件事肯定跟在座諸位脫不開乾系，但具體是誰，我卻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需要有人，來給我兄弟償命！不算過分吧？”

  不少人看了看外面那還沒乾涸的血祭，這些還不夠麽？

  “別看外面，我初來乍到，邀請諸位議事，不來就等於是要與我為敵，這種渣滓，不管有沒有參與此事，都沒活著的必要了！”陸玄道：“我們這些人命賤，就十個人算一家，三十四個人，我四舍五入給大家湊個整，算五家，滅門五家，這事兒就算過去了，陸某不會再就此事追究諸位。”

  眾人面色更加難看。

  五家？

  在座眾人，哪家不是百人開外的，還有，十個人算一家，三十四人怎麽算出五家的，那四舍五入是個什麽算法？
  看著眾人不說話，陸玄揚了揚手中的簽筒笑道：“這裡的簽數，正好對應諸位的數量，其中有五支是上上簽，抽中的，滅門，我話講完，大家意下如何？”

  “督帥也是一時豪傑，怎可行此不義之事！？”崔元深吸了一口氣，起身看著陸玄道：“老夫以性命作保，一天之內，找出此事凶手，請督帥收回成命！”

  “催老說的不錯，那這簽就崔老來發吧。”陸玄將簽筒放到崔元面前，看著他道：“千萬別跟我扯什麽大道理，我是個粗鄙武夫，還是個反賊，你那些道理，對我沒用！”

  說完，陸玄坐回主位，看了一眼一動不動的崔元，從懷裡取出五枚銅錢，微笑道：“我上次來，跟周繼玩兒過一個遊戲，銅錢扔出去，落在誰面前，誰死，若崔老執意不肯的話，那咱就玩兒這個吧。”

  說著，將手中的銅錢顛了顛，看著崔元道：“崔老，下個決定，天色不早了，我這裡的飯，大家估計是吃不下了，別耽誤大家夥時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