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正廳內還殘留著昨日的酒香，林長安也是難得一次的喝了這麽多。

  青竹山坊市的酒比不得他在這裡喝的酒，甚至都比不上在天元城喝的靈酒，但就是那種滋味卻讓他回味無窮。

  “林師兄。”

  清晨的曙光下，厲寒和齊峰也紛紛去洗漱了一番，三人在正廳內喝著茶，散昨日的酒氣，曾經的他們在青竹山時一直如此。

  “林師兄，這歌姬我就給你留下吧，閑了你也可以聽聽這曲。”

  富態的齊峰笑呵呵的說著，然而林長安卻是少有的輕歎一聲，搖頭道：“算了，這曲偶爾聽下還能回想下曾經的歲月，若是天天聽，可就真的沒那個滋味了。”

  “都帶回去吧，不過青竹山坊市的酒給我留下，我閑了偶爾可以喝一盅。”

  當聽到林長安要留下酒後，齊峰臉上的肉都擠出了褶子，滿臉笑意的點頭，此舉最起碼證明一點，那就是林長安念舊之情。

  “這些年我不像林師兄你這般，又沒有厲寒兄耐得住苦修，雖說在修煉上一事無成，但也算是在青竹山落地生根了，下面子嗣眾多，這不是有兩個不成器的天賦比我這當父親的好點，也肯努力修煉……”

  齊峰舔著一張臉，尷尬的說著，人情歸人情，但這麽多年過去了，而且眼下正逢亂世，物價可不是一般的高，尤其是他所求的築基丹。

  眼下擱外面一顆築基丹都得快過萬了，可想而知有多難。

  一旁的厲寒聽到這話後沉默不語，若是一般人恐怕臉上會有些掛不住，畢竟齊峰的子嗣都已經準備築基了，而他！

  而林長安聽後卻是笑著點頭，齊峰的來意他豈能不知。

  “當年我遠走天元城，不是不想留在青竹山坊市，而是一旦暴露出煉丹的手藝，只會成為眾矢之中，因此不得已遠走他鄉，這是後來有了自保的實力才敢回來。”

  “咱們當年一同從大劍門走出來，這份情我始終沒忘，而且當年築基丹的定金我可是收了的，若是外人的話我或許會推辭，但你我之間不必如此。”

  說到這裡時，林長安望著二人不由感慨，四人中慕容月的天賦最好，也是築基最早之人，那個時候還沒動蕩，築基丹也沒漲到離譜的價位。

  眼下齊峰之所以擔心也是情有可原的，若是曾經兩三千靈石和情份下，或許還沒多大難選，可眼下這情分和上萬靈石相比，大部分都會衡量一二。

  畢竟上萬靈石這個價格太重了。

  “這些年我也聽厲害說你家的齊安天賦好，還有一個齊山更是後來居上，如今時間真快啊，竟然都到了準備築基時。”

  齊峰不遠萬裡而來，也是一個父親望子成龍的期望，一旦他膝下子嗣中能出一個築基修士，這可真是光宗耀祖，甚至在宗門內他更是能把握住更大的話語權。

  “多謝林師兄。”

  在看到林長安在上萬靈石和情義之間，選擇了情義後，齊峰雙眸含著激動的淚光，感激的連連點頭，隨後更是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袋沉甸甸的靈石。

  “林師兄！”

  這時齊峰臉皮漲紅，有些尷尬的小聲道：“我知道外面築基丹有價無市，一顆築基丹都需要上萬靈石，這些年靠著林師兄你，我齊峰在宗門也算是身居高位，攢了不少靈石……”

  尷尬的神情下，很明顯齊峰是真的不想說這話，畢竟情分終究會消耗的，他不像厲寒常年在林長安左右，幾乎一直維系著情分。

  眼下他尷尬的拿出五千靈石，說直白點就是拿情分想要再多換一顆築基丹，誰讓他是一個父親呢。

  這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他自己話，他寧願放棄一次機會，畢竟曾經他們的情義也不是假的，但為了孩子，他只能厚著臉皮求下了。

  看到這一袋沉甸甸的靈石後，林長安不由微微一歎氣，當初他們的四人只有齊峰一人成家立業，對於為了子嗣付出的心情他能理解。

  “林師兄，我知道這些靈石還差的遠，但你也看到了，我這兩個犬子如今都是練氣後期，最多七八年一定補上余下的靈石……”

  看著落了身份的齊峰，尷尬的說著，林長安不由笑著輕輕一點頭。

  “我這些年給外人煉製築基丹，手中倒是還有兩顆，齊安和齊山也算是我兩個後輩，這兩顆築基丹就給你吧。”

  儲物袋中取出兩個精美的玉盒，這一刻齊峰顫抖的看著眼前的一幕，這就是無數修士夢寐以求的築基丹啊。

  “多…多謝…”

  齊峰激動下，說話都在打結，他這一次也算是豁出去了這張老臉，不過想到自己的兩個兒子後，他微微心安。

  他總算沒有辜負一個父親的職責！

  “好不容易來這裡一趟，好好領略下青山城的風土人情，這裡可遠比青竹山坊市大的多，物產更是豐富，而且未免夜長夢多，這築基丹也是趕緊在這裡準備閉關吧。”

  “正好我這府內還有幾處閉關的地方。”隨著林長安的擺手表示不必再提這話後，齊峰感激的連連點頭。

  他知道這是林長安看在他們曾經的情分上，要不然就算是拿一萬靈石去外面，都買不到築基丹。

  如今築基丹這種戰略物資，完全就是有價無市，你光有靈石還不行，你得有人！有人脈！這才有資格購買。

  一旁的厲寒卻是平淡的看著這一切，對於築基丹他眼眸中雖然一絲激動，但卻沒有半點貪欲，這也讓林長安暗暗稱讚。

  怪不得當初他們一同被坑到這大劍門時，厲寒的資質雖然最差，但在測試意志時卻是最強的，就這份心智的確非尋常人能比。

  之後齊峰的心也不在這裡了，林長安見狀後便笑著擺手示意先去將這兩個好消息去告訴兩個兒子吧，齊峰頓時滿心歡喜的告辭。

  片刻後，齊峰更是帶著齊安和齊山兩個兒子激動的前來感謝，對於兩個這麽大的侄兒，林長安也是笑著擺手。

  第三日！
  府邸涼亭內，齊峰滿心激動忐忑的目送兩個兒子進入密室閉關後，他頓時露出了焦急之色，這堪比前世目送自己孩子高考或者考公。

  不同的是，築基丹難求，這也是他們唯一的一次機會。

  大樹下，厲寒看著這一切，眼神中充滿了複雜之色，而這時林長安也出現在了身後。

  “怎麽，後悔了？”

  後面傳來的聲音，這一刻讓厲寒終於破防了，他不由苦笑的點點頭又搖搖頭的歎氣。
    “當年我想過這一點，不過當真看著齊峰膝下兒孫滿堂，上一次突破失敗後，我真的動搖過，為了這縹緲的修仙之路真不知哪個是對哪個是錯。”

  “齊兄雖心智不定，但這些年看著他妻妾環繞，膝下更是兒孫滿堂，我當初也時常在想，若是當年我有自知之明，也和齊兄這般，也該兒孫滿堂了。”

  說到這裡時厲寒更是露出了一絲笑容，自嘲道：“當初突破失敗後我回了一趟家，本想著在凡俗富貴一生，也學著齊兄這般妻妾成群，享受下這人間的富貴。”

  “可我回去後才發現，家裡人過的都好，父親和母親都很好，如果多出一個我……足足半個月，我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從我踏上這修仙之路後，便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

  說到這裡時厲寒更是直言不諱的調侃道：“說真的，我都有些嫉妒齊兄，甚至都想過若是我也兒孫滿堂，帶著一大幫妻妾兒孫回到老家，也算是衣錦還鄉，讓年事已高的父母好好高興下。”

  聽著厲寒說著那段時間的感悟，林長安不由點頭的笑聲道：“是啊，什麽是對？什麽是錯？”

  “當你成功了你會覺得你人生中的任何選擇都是對的，可當你失敗了，你就會覺得你錯了，因此對與錯從來都是看成功和失敗，但你後悔了嗎？”

  “後悔？”大樹下的厲寒喃喃自語下，望著遠處在涼亭內焦急等待的齊峰，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不由臉上露出了一絲燦爛的笑容。

  “就跟林師兄你說的，對和錯從來都是看成功和失敗，我當初在凡間心高氣傲，踏入修仙界時下品靈根直接就是當頭一棒，我不甘心！憑什麽我的資質就這麽差，憑什麽我不能修仙！”

  “憑什麽修仙者就可以遨遊天地，而我等凡人只能做這井底之蛙，這世間多少好景色，我憑什麽不能看看！”

  說到這裡時厲寒臉上更是露出了一股一往無前的氣勢，更是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我苦修多年練氣九層大圓滿，更是借著林師兄光，這修仙界的天地好景色也領略了不少，何談後悔二字？”

  這一刻的厲寒一雙黑眸中充滿了堅毅，沒有半點動搖，望著天空更是充滿了無限遐想。

  “而且，我才剛五十一吧！”

  突然厲寒話音一轉，不由望著林長安調侃道：“我這實力擱到凡間就是仙家，吐火噴水，上天下海，若是讓我父母知道了，真不知道會不會認為他兒子是仙人轉世，哈哈。”

  厲寒爽朗的笑聲下，也感染了林長安，他也不由笑著點頭。

  “是啊，你我之手段放在凡間就是仙人，怪不得當初咱們那麽多人，只有你在意志測試環節第一，雖然靈根天賦最差。”

  通過厲寒的雙眸，林長安看的真切，他曾經或許動搖過，也後悔過，但眼下卻是十分堅定，對於兩個後輩都來求築基丹，或多或少有一些尷尬，畢竟被後輩追上來了，但卻沒有半點貪婪。

  道心堅毅！

  “走了，這幾日齊峰是沒心思陪你了，還有一間密室你或許可以去試試。”

  林長安的身影不知何時消失了，不過耳旁傳來的聲音卻讓厲寒一愣，不知何時一朵靈光閃爍浮現在他身後。

  當他抬起手時，這道靈光落入手中，隨著靈光散去，露出了一精美玉盒，當打開時更是露出了裡面通體晶瑩乳白的丹藥。

  築基丹！
  當再次看到築基丹時，厲寒神情中有些複雜，三日前看著齊峰求到兩顆築基丹時，他不是沒想過，但更多的還是擔憂！

  若再突破失敗了呢？

  他已經求過一顆築基丹了，而且這些年相處下，他知道林長安手中真沒幾顆了，不是他不行，實在是築基丹的材料眼下太難得了。

  林長安手中的築基丹，都是給別人煉丹時截留下來的，煉出三顆給別人兩顆，自己留下一顆都是要結交人脈的。

  換取靈石都是次要的，主要是靠著築基丹結交人脈，取得的收益更大，因此他才一直沒開口。

  當然他也沒放棄，繼續苦修的同時，也在不斷積累，上一次他雖然失敗了，但也算是摸到了那道門檻，他有信心再苦修個五六年，不用築基丹再次嘗試下築基。

  若是再失敗了，那麽到時候再拉下這張老臉再去求一顆築基丹。

  哪曾想林長安竟然還給他準備了一顆。

  “對了，這築基丹如今可是無價之寶，記得突破後幫我做事，不把你榨出兩倍的資源，我可不會放你走。”

  林長安調侃的聲音回蕩在耳邊，厲寒聽後臉上露出了笑容，同樣傳音道：“那林師兄你可得盼著我突破成功，若是失敗了，我這價值可榨不出築基丹的價值。”

  再一次拿到築基丹，沒有第一次那般有壓力，反而頗有股動力的感覺，這股動力更是來自於人情。

  “這人情還真是欠大了，看來後半輩子給林師兄做事是逃不過了。”

  厲寒自我調侃的一笑，收起這一顆築基丹後，便笑著朝著另一間屋子的密室而去。

  上一次突破時他充滿了急迫和壓力，這一次反而沒了，出奇的輕松，不知道是心態的轉變，還是失敗過一次已經能接受第二次失敗了。

  “齊兄，我也去閉關嘗試下，要不然真輸給兩個侄兒，到時候你說我是該稱呼侄兒呢還是前輩。”

  厲寒望著涼亭內忐忑焦急等候的齊峰，不由笑著擺手自我調侃了一句，而齊峰心思都在自家兩個兒子身上，面對厲寒他隨後一問。

  “突破？厲兄，你也拿到築基丹了？”

  下一刻察覺到自己說錯了話，反而厲寒卻沒有半點介意，不由笑著拍了下腰間的儲物袋。

  “沒轍，築基的誘惑太大了，不得已將後半輩子賣給林師兄了。”

  看著進入密室內的厲寒，外面的齊峰驚愕的同時不由升起了濃濃的羨慕，不由暗自後悔的歎氣喃喃自語道：“我的天賦比厲兄還要好，若是當初我也能堅持修煉，或許我也築基了。”

  厲寒曾經突破失敗，看到齊峰兒孫滿堂時，懷疑過自己是不是錯了，浪費了一生的時間。

  同樣眼下看著厲寒再次去嘗試築基，齊峰也露出了深深的後悔，他資質明明更好，一輩子卻連嘗試突破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幸好我這兩個兒子有出息，總算是能替我彌補這份遺憾。”

  最後齊峰長歎一聲下，他已經將當初那個年少輕狂，一心對仙道追求的遺憾寄托在了後人身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