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第一紀

  茂林邊緣，不過片刻的功夫，黑色蟻潮已經將場地上的蜂群給吞噬了大半，而那些依舊可以勉力飛行的胡蜂們，也被黑蟻用長矛給一一釘死。

  掃了眼勝局已定的戰場，刑駭再次仰頭看向天際處仍在不斷穿插的兩道身影，背後的兩對膜翅扇動，帶動它整個拔地而起。

  虎斑在空中有多敏捷它很清楚，哪怕那名人類盟友的實力明顯更強，可想要一時半會解決掉對方也殊為不易，所以它準備飛上天際一同絞殺虎斑。

  不同於尋常的工蟻和兵蟻，蟻族中的雄蟻階層是擁有著飛行能力的，它們有兩對和雄蜂類同的膜翅，同樣可以翱翔於天際，雖然飛行速度肯定比不過專精於此項的蜂族，但幫忙輔助牽製還是問題不大。

  膜翅扇動間，刑駭剛起飛沒多久，上衝的身形又瞬間頓住，只見半空中一團金紅焰花炸開，隨後一道黃影便從焰花中心彈出，朝著地面直直落下，後方是緊隨而落的人類盟友。

  “咦，這麽快就解決了？”

  頭上的觸角顫了顫，刑駭果斷調轉方向，朝著虎斑落地的方向飛去。

  “嘭！！”

  黃影砸落地面，一聲悶響過後便是大片的煙塵升騰，緊接著一道銀色人影也隨之輕巧落地，背後金屬羽翼只是數次扇動，便掀起了狂風漫卷。

  “方才察覺到有蜂族方隊向你發起圍殺，原本我是率軍前來支援的，現在看來，縱使我不來，閣下也能輕松應對了。”

  “薪火兄弟實力強悍，還要感謝你對蟻族的出手相助。”

  不管是蟻還是蜂，這些蟲族似乎都可以依靠頭上的觸角直接作用於腦海進行溝通，甚至對於他的話語，也是直接領會含義，而非是聽懂了他的語言。

  腦海中的聲線停歇，徐嶽眉梢微挑，方天畫戟向前一送，將虎斑的頭顱輕松貫穿後，這才側身望去。

  這次徐嶽所用的語言並非是之前的漢語，可對面那隻巨蟻卻依舊聽懂了他所表達的含義，並絲毫沒有感覺到不對。

  許是注意到盟友打量的視線，刑駭那雙觸角的顫動頻率又加劇了幾分，同時徐嶽腦海中再度響起那道熟悉的聲線。

  徐嶽眉頭微蹙，手中長戟正準備前刺時，腦海中忽然響起一道低沉的聲線。

  面對刑駭的讚譽，徐嶽毫無波動，他現在更感興趣的，是對方的交流方式。

  也正是因為這頗為麻煩的超頻視覺，虎斑才能在徐嶽手中堅持這麽久的時間，在一心想躲的情況下，徐嶽耗費了不少心力才將其擊落。

  只見右後方一隻暗紅色巨蟻正緩步上前，冰冷的蟲類複眼雖看不出情緒，但在徐嶽的感知中，對方並未透露出敵意。

  不過相比於剛出場時威風凜凜的形象，現在的虎斑可謂狀態淒慘，背後膜翅被烈焰焚毀大半，周身甲殼破碎不堪，身前蟲足六去其二。

  “薪火。”

  剛才在他腦海中發聲的，無疑就是眼前這隻直立身高將近三米的巨蟻了，仰首看向對方前額處微顫的一雙觸角，徐嶽眼簾微垂，這片島嶼上，他就很少遇到體型小於他的生物。

  “你之前所說舊民，海神之災，具體為何意？”

  冷冽的話語淡淡傳開，卻久久未得回應，凹坑內的虎斑仿佛已經死去，一雙灰白雙目只是無神地仰望著上空。

  “它被削去額上觸角，已經失去了心靈溝通的能力，別說回應了，現在就連你的問題也無法聽懂。”

  背後羽翼合攏，徐嶽垂眸下望，確定坑中那道殘缺的身體還有微弱的呼吸後，他手中長戟下刺，銳利的戟尖破開氣流，穩穩停頓在虎斑的一雙蟲目之前。

  “盟友若有疑惑，不妨問我，凡能解答之事，我自當知無不言。”

  風聲呼嘯，不一會兒便將升騰的煙塵盡數驅散，露出了凹坑中肢體殘缺，遍體鱗傷的金環胡蜂，正是那蜂族虎斑。

  頭顱處的傷勢則最為嚴重，頭蓋骨連同兩根觸角皆被削掉小半，一雙橢圓形的碩大蟲目也此時變得昏暗無光，這是超頻狀態維持過久造成的反噬。

  “蟻族，刑駭，不知這位人類兄弟怎麽稱呼？”

  “微末實力罷了，只是我的能力剛好對蜂族有所克制，所以尚能應付。”

  說話間，徐嶽的目光再度落在對方顫動的觸角上，開口道：

  “在下初到這片島嶼不久，有諸多疑問，還望刑駭兄弟能解惑一二。”

  “對抗蜂族者，皆是我蟻族盟友，盟友之惑，必知無不答。”

  刑駭的話音剛落，一條樂園提示便在徐嶽眼前浮現。

  【提示：獵殺者在戰場上殺戮蜂族的優良表現，獲得了‘蟻族王國’的好感，當前好感度（62/500)。】

  視線悄然掃過眼前的提示，徐嶽心頭微松，樂園的背書可遠比這隻巨蟻的保證靠譜，有這個好感度出現，才說明他與這座島嶼上的文明部落真切地建立了聯系，這是探索生存試煉世界詳情的第一步。

  “不知刑駭兄弟之前所說的‘心靈溝通’是何意？”

  “心靈溝通啊……”

  對於徐嶽會率先問出這個問題，刑駭倒並不覺得意外，從對方朝著觸角皆被斬斷的虎斑逼問時，他就知曉了這名人類盟友並不了解蟲族的交流方式。

  沉吟了幾息整理語序後，它這才抬手指向自身的觸角，講解道：
  “相比於你們人類，不管是蜂族，還是我們蟻族，最初的形態都是昆蟲一屬，所以我們都是沒有發音器官的，智慧尚未覺醒時，這倒也不算影響，依靠其他方式雖然不夠準確，但也勉強夠用。“

  “而後經過海神之雨的衝刷洗禮，蟻族逐漸脫離了懵懂的混沌，開始覺醒自身智慧，到了這個階段，過去的交流方式已經不足以滿足需求了。”

  “於是我們偉大的第一任蟻後另辟蹊徑，開創了心靈溝通這項獨屬於蟲族的交流方式，也讓我們的文明沒有停滯不前。”

  “所謂心靈溝通，就是將額頭的觸角作為放大器，以此來放大我們的精神能量，在這種狀態下，蟲族可以和自身以外的生靈構建出一條淺薄的思維連接通路，來實現交流和溝通。”

  “只要是智慧生命，彼此之間都能通過這種連接進行無隔閡的溝通，不會受到語言的限制，因為對方所想表達的含義都會被思維自動轉化為我們最為熟悉的語言模式。”

  說到這，刑駭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又接著補充道：
  “而且因為這種連接極為淺薄的緣故，所以只能支持彼此間交流的轉換，不會引發思維外泄和心靈操縱等嚴重後果的，這你可以放心。”

  “所以當你你斬斷了虎斑的觸角後，就相當於剝奪了它接收和發送思維的能力，自然也就無法回答伱的問題了………”

  安靜聆聽著刑駭的講解，徐嶽心頭閃過幾分了然，從這詳盡的講解內容上，便能很明顯地看出對方的誠意。

  刑駭並不是簡單地闡述心靈溝通為何物，而是從其誕生的始末到運行的原理進行一一詳述，看樣子他這個蟻族盟友的身份還是有些分量的。

  而隨著對‘心靈溝通’運行原理的了解，徐嶽也明白了為何他變換了語種，刑駭依舊能聽懂他所表達的意思，並且對方的遣詞用句會顯得如此熟悉，甚至還包含著成語這種特殊的用詞習慣。

  想通以上的疑惑後，他看向對方觸角的目光中不由帶上了幾分讚歎之色，這個能力很實用，它的涵蓋對象是一切擁有思維活動的智慧生物，普適性極高。
    “精神力量的高級運用方式，很厲害的技巧。”

  “刑駭，這項技巧外族人可以學習嗎？”

  “呃…”

  面對徐嶽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刑駭微微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徐嶽一番後，才猶豫道：
  “心靈溝通雖說本質上只是對精神力量的運用，但缺乏我們蟲族的觸角，就無法對精神能量進行放大，並對外鏈接。”

  “所以觸角的作用是關鍵，你們人類的話，估計是沒辦法學會的。”

  “沒辦法通過學習獲得啊……”

  聽罷刑駭的結論，徐嶽低聲喃喃間，忽地垂眸看向一旁凹坑中的虎斑屍骸，他眸中幽深紫意一閃而過。

  既然學不會，那便爆出來吧，殺死虎斑後，他未能爆出寶箱，不過沒關系，蜂群這種存在，本身就是以數量著稱的，不愁沒機會、

  殺一千不行，那就殺一萬、十萬，總有機會的，他在這座島上的時間很充裕，而且他還剛認識了一個蟻族盟友，對方肯定會十分樂於支持他的行動。

  反正不管是刑駭所說心靈溝通，還是蜂族超頻視覺帶來的子彈時間效果，他都很感興趣。

  “刑駭，蜂族的心靈感應，與你們蟻族的效果是一致的嗎？”

  “沒有差別，皆是學自於我蟻族蟻後，在第一紀時，蟻蜂兩族皆屬蟲族，是天然的盟友，不過在第二紀時，蜂族叛離了，那群懦弱的肉蟲………”

  談及叛離二字時，刑駭表現得很憤怒，徐嶽能清晰地聽見對方上顎磕碰產生的哢哢聲，有些類似於人類咬牙切齒時的狀態。

  他對蜂族叛不叛離什麽的不感興趣，不過第一紀這個時間名詞吸引了他的注意，存在時間節點，就代表著這個試煉世界的有完整的歷史背景，這是了解當前生存試煉現狀的最好渠道。

  等到刑駭對蜂族的一連串唾棄辱罵說完後，徐嶽接著詢問道：
  “心靈感應已然了解，可否詳細說說第一紀、舊民、海神之災這些名詞的具體含義？”

  聽見這個問題，刑駭頓了頓，看向徐嶽的目光中多出了幾分奇異。

  “看樣子薪火閣下確實是貨真價實的外鄉人啊。”

  徐嶽點頭，他從來沒想過隱藏外來者這個身份，情報缺失得太嚴重，只要深入接觸，這個身份就很難偽裝下去，還不如坦誠些對待。

  “確實剛來此地不久。”

  “那薪火閣下可曾接受過海神之雨的洗禮？”

  “如果你說的是兩日前的那場暴雨的話，並未。”

  “一次都沒有？！”

  得到徐嶽並未受過洗禮的答覆後，刑駭產生的情緒波動很是劇烈，回蕩在徐嶽腦海中的音調都明顯拔高了幾度。

  沉吟了幾息後，徐嶽還是決定如實回答。

  “一次也無，怎麽，這個答覆有什麽特殊的嗎？”

  “……只是有些罕見罷了，不過你既然是外鄉人，那倒也算合理。”

  “咳咳，我繼續解答你的問題吧，關於第一紀，那可就說來話長了。”

  說話間，刑駭的語氣很快便平複了下來，然後迅速將話題重新拉回了之前徐嶽的疑問，仿佛不想對未接受海神之雨洗禮的特殊性進行過多討論。

  身側，徐嶽微微挑眉，不過也並未繼續追問，他在島上的時間還長，用不用急於一時。

  抬眸看向前方正處在糾纏苦戰狀態的蟻蜂戰場，在確定蟻潮短時間內不會落敗後，他淡淡道：

  “沒事，時間還算充裕，我們可以慢慢說。”

  順著徐嶽的目光，刑駭也瞄了眼遠處的戰場，不過並沒有怎麽在意勝負，這場戰役能殺了斑虎這隻雄蜂，它們蟻族一方已經算是賺了。

  哪怕接下來把湖泊暫時讓給蜂族也並不虧，反正湖中的異化生物屍骸都完成轉移了，大頭已經吃下，還賺了一隻雄蜂，接下來的不管怎樣都可以接受。

  這也是刑駭有時間在戰場之外和徐嶽慢慢閑聊的原因。

  “不管是第一紀、抑或是舊民、海神之災，都離不開一個神祇，那就是海神………”

  ……………

  接下來的十余分鍾內，刑駭將它所了解的這方世界歷史向徐嶽進行了系統地講述。

  大約在數百年前，神秘島還不是島嶼，而是一片貨真價實的大陸。

  那時的大陸上，並沒有異化生物這個族類，人類是大陸上絕對的統治者，也是唯一的智慧文明。

  然後海神降臨了，作為一尊神祇，祂降臨之時，便為整個世界帶來了一場綿延全球的暴雨，這便是第一場海神之雨。

  暴雨持續了整整七天，仿佛天與地之間都陷入了一片汪洋，變成了海神的領地。

  七日過後，暴雨停歇，但整個世界也為之發生了變化，那場暴雨滴落的每一顆雨珠都擁有著海神難以想象的神力。

  它能讓巨大的生物變得渺小，讓渺小的事物變得巨大，而且改變的遠不止體型，包括力量、體質、才能、甚至是智慧。

  暴雨過後，世界上至少70％以上的生物都受到海神神力的異化，世界的格局也為之發生了改變。

  人類不再絕對的統治者了，他們變成了舊民，屬於被海神所拋棄的舊時代生物，在神力的異化作用下，他們的體型、才能、智慧，所有的一切都開始不可遏製地縮減。

  而一些渺小的野獸、昆蟲之類的生物，卻得到了海神的青睞，它們變成了全新的神選子民，在神力異化作用下，它們體型變得龐大，智慧也開始慢慢覺醒。

  蟻族和蜂族就是在那個時期慢慢蛻變為真正的智慧生命體的，直到‘心靈溝通’的開創，徹底標注著它們進化成的全新的文明族群。

  那個時期被稱為第一紀，波瀾壯闊，人族隕落，萬族生發的第一紀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