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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天門》小勝鎮(六)
  景綸毛發皆豎:“休想騙我!你必是用了障眼法, 否則祂怎麽會叫你的名字?你們究竟是什麽關系?”

  陶聖望道:“你很害怕嗎?連話都說不利落了。這事說來也是樁舉世罕見的慘案,可惜我懶得與你講明白,你只須知道,你和景禹是什麽關系, 我和祂就是什麽關系。”

  白衣稷官驚駭:“你們是兄弟?”

  景綸不假思索道:“裴兄, 不要上他的當,他胡說罷了。這世上哪有做神的和做人的能當兄弟?他必是因為亂用邪法, 已經失心瘋了!”

  江濯暗道:這事聽著像是瘋話, 可是陶聖望又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莫非其中還有隱情?

  陶聖望說:“你們信或不信,對我來說都不重要。我看現在月色正好,還是趁早上路吧!”

  死屍已圍至門前,景綸見勢不妙,先將門踹上, 畫出一道封山咒:“去!”

  那門板微震, 登時亮出金光, 表明符咒已成, 可以抵擋片刻。

  陶聖望道:“你們以為躲在門裡, 就能逃過一劫?景綸,你犯傻的樣子,跟景禹也沒什麽差別。”

  說完, 那門板“嘭”地一下,居然破開了!為首的鬼師最凶悍,徒手掀起門板,對著裡面的兩個人一陣猛拍。景綸連避數下, 正要施咒, 忽聽頭頂“嘩啦啦”地落下無數張紙錢。

  “我還沒死!”景綸怒形於色, “你現在就敢撒紙錢?真是個狗東西!”

  白衣稷官說:“不好,景兄,這紙錢上有符咒。”

  景綸劈手抓了幾張,拿到眼前一看,不禁火冒三丈:“好歹毒,竟然算計到了這種地步!”

  這些紙錢上都畫了消靈符,因此一落到他們肩頭腳旁,就讓他們靈能萎靡、氣力混亂,即使還能施出咒訣,效果也大大消減,不如平常。

  景綸說:“陶聖望,有種你就出來,躲在暗處算什麽好漢?真叫人不齒!”

  他的激將法若放在平時,確有幾分作用,可惜碰上陶聖望,就是小巫見大巫,一點用也沒有。任憑他怎麽喊叫,陶聖望都不再回答,似乎已經離開了。

  景綸沒了咒訣傍身,黑霧也只能調出些許。眼看死屍都衝了進來,再打下去,只有被撕碎的份,便拽著白衣稷官往後退:“他必定還藏在府內,我們往裡走!”

  只是他二人剛轉過身,通向裡面的門就關上了。這下進退維谷,真真是落入了絕境!
  景綸破口大罵:“好不孝的孫子,連你爺爺的路也敢堵!他媽的,待我出去,非將你碎屍萬段、千刀萬剮!你個臭癟三、賤雜 種,早該讓司主把你殺了,吊在王山喂豬!”

  白衣稷官隨身帶劍,見狀拔劍先劈了幾個撲到眼前的死屍,才對景綸說:“景兄,如今說什麽也沒用了,你我只能背水一戰。我問你一句,你的鬼哨還在不在?”

  景綸說:“在是在的。”

  白衣稷官伸手:“給我吧,我吹鬼哨,把召凶陣打開。”

  景綸摸向胸口,眼珠子又一轉,盯著白衣稷官:“這麽緊要的東西,我存起來了。”

  白衣稷官再劈數具死屍,看他們倒地又起,急聲問:“你存在哪裡了?”

  景綸道:“這個嘛,你想要?拚死帶我出去就能找到。”

  他也狡猾,到這個時候,還要算計白衣稷官。白衣稷官聲音微沉:“你——”

  正在這時,牆頭忽然有人合掌,他兩個人俱是一驚,沒想到這裡還有人!而合掌的不是別人,正是江濯。他看了半天的戲,聽他們說到鬼哨,才忍不住現了形。

  景綸先驚後怒:“江知隱,你也在,你與陶聖望狼狽為奸?”

  江濯負起持扇的手,訝然道:“咦?你竟真是個傻子。”

  他語氣太驚訝,好像景綸是個大蠢蛋,說的也是大蠢話。景綸聽了,不禁氣道:“你!”

  白衣稷官道:“江公子,還請救我們一救!”

  他們在院內腹背受敵,又有消靈符壓製,再不求情,只怕真的要淪為餌料了!
  江濯也不著急,在牆頭小走幾步:“救你們不難,我有個條件。”

  白衣稷官忙道:“請講!”

  江濯說:“把鬼哨給我。”

  他之所以現身,正是為了鬼哨。這東西他不僅聽過,還見過,因為想要開啟召凶陣,就必須用鬼哨,而召凶陣不好對付,江濯並不想讓他們開。

  景綸道:“你想得美,我寧可死,也不會把鬼哨給你!”

  江濯說:“這樣嗎?那你死好了。”

  他施了道“泰風”,把門口的死屍都推了進去。景綸躲閃不及,被抓破了衣袖,貼著牆壁連喊幾遍“差臣”,可是消靈符飛個不停,喊出的鬼差根本不是死屍的對手。

  白衣稷官用劍把死屍盡數擊開,拉住景綸,勸道:“景兄,生死關頭,你就拿出來吧!”

  景綸說:“你知道他是什麽人?他是江知隱,當年就是他和宋應之殺了我的兄長!我說了,要我求他救命,不如讓我死!”

  白衣稷官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強這一時?你適才勸我的話都很有道理,怎麽輪到你自己,就不聽呢!”
    景綸面色難看,看向手中的骨笛,因天色昏暗,瑩白的笛身上籠了層紅色。他說:“若不能替兄長報仇,我活著又有什麽意思?你不懂,我從小沒爹沒娘,是兄長把我養大的,為了給我一口飯吃,他……”

  白衣稷官道:“你把鬼哨存在骨笛裡?”

  景綸怔神,下意識否認:“不,不是……”

  可他話沒說完,胸口忽遭一擊,被打撞在牆壁上。那骨笛脫手,落在了白衣稷官掌中,景綸始料不及,猛地吐出血來:“裴青雲!”

  那名叫裴青雲的白衣稷官說:“景兄,我也早說了,請你將鬼哨給我,可你頑劣狡猾,就是不聽我的話。”

  景綸本以為自己是最聰明的那個,卻不想其實是最笨的那個。他狠狠道:“我們三個人,哈哈!真是各懷鬼胎啊!但是你搶我骨笛做什麽?還我!”

  他要搶,一支冰箭“嗖”地射出,把他的手掌釘在了牆上!他吃痛慘叫:“你竟不受消靈符的牽製?”

  裴青雲道:“受是受的,可我是什麽修為,你又是什麽修為,我們怎可相提並論?”

  景綸說:“今夜是我太蠢,連遭你們暗算!罷了,我認,你把骨笛還給我!”

  裴青雲把骨笛拿起來,在兩掌間一折,取出鬼哨。景綸見骨笛被折,渾身痛得哆嗦:“混帳!”

  裴青雲將折斷的骨笛扔到他身上,轉過身,對著還在牆頭上的江濯拱手:“江公子,這場戲你看了這麽久,好看嗎?”

  江濯說:“哦?你早就知道我在。”

  裴青雲道:“不錯,上次在彌城,還不曾與江公子好好說過話。在下裴青雲,原是司主親自挑選的天命司郎之一。”

  他這句話說得含蓄,唯有懂的人才知道分量,在天命司裡,凡是有“天命”兩個字做前綴的,都是人中龍鳳。因此,他這個“天命司郎”,和其他司郎絕不一樣。

  江濯說:“懸複親自挑選的,就一定比其他人厲害嗎?”

  裴青雲看江濯的眼神很不同,因此聽他講話也很耐心:“這要看‘其他人’是誰,若是江公子,我自然不如。”

  江濯道:“你既然這麽厲害,怎麽心計上反輸陶聖望一招?”

  裴青雲說:“一個人若是修為很高了,就須得在為人辦事上表現得笨一些,否則人人都會害怕他、忌憚他。這個道理,你應該也明白。”

  他實力強勁,江濯早有預料。因為這三人中,唯有他不必念咒,就能施法,況且“大稷官”這個職位,本也不是普通人能做的。

  江濯感慨:“你說得有道理,只是我很好奇,鬼哨現在在你手裡,你要如何處置呢?”

  裴青雲把鬼哨托在掌心,朝江濯抬了抬:“你想要嗎?我可以給你,不過,我們交個朋友好嗎?”

  江濯說:“有趣,你說這麽多,就是為了跟我交朋友?”

  外頭的死屍還在動,裴青雲隻豎起兩指,往門口一點,便將他們冰封住了。他確有幾分英俊,對江濯微笑:“我對你慕名已久,江公子,只要你肯與我做朋友,別說是這鬼哨,就算陶聖望的人頭,我也可以讓給你。你今夜到這裡,就是為了他吧?”

  景綸的笑聲突兀響起,譏諷道:“裴青雲啊裴青雲,你這窩囊廢,連真心話也不敢講。做朋友?哈哈,做朋友……”

  裴青雲說:“景兄,你狼狽一宿,也該累了,若沒有別的事,就先休息吧。”

  言畢,三支冰箭分別釘在了景綸身上,將他的靈能氣力全部封鎖。景綸沒了氣力,將頭一垂,已然昏了過去。

  江濯說:“你這封靈的手法,讓我想起一些事。”

  裴青雲明知故問:“什麽事呢?”

  他這套封靈的手法,和當年景禹用定骨針封江濯時用的一樣。想來他也知道些細節,所以專門露這一手,好讓江濯明白,不跟他做朋友會是什麽下場。

  江濯道:“什麽事你不必管,你只須知道,我最討厭別人威脅我。景綸有句話說得不錯,你是個窩囊廢,若不是窩囊廢,怎麽會容忍這裡死這麽多人?依我看來,你們這些大稷官都是窩囊廢,而我江知隱從不跟窩囊廢做朋友,你聽懂了嗎?”

  裴青雲把手掌一合,淡淡說:“既然如此,我隻好冒犯了。”

  江濯與他說了這麽久的話,終於露出點笑:“怎麽個冒犯法?像這樣嗎?”

  音落,滿天滿地的消靈符忽然自焚,紛亂的灰燼中,一隻手從傀儡線交錯的密網中伸出,從後掐住了裴青雲的脖頸,把他原地提了起來!
  裴青雲反扒住前襟,隻覺得一口氣懸在喉間,臉瞬間漲紅。然而這並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他知道千百種咒訣,這一刻卻什麽都使不出來——

  有一雙焚盡萬靈的眼眸睨視著他,像是忍了很久。

  “怎麽個冒犯法,”洛胥問,“這樣嗎?”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觀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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