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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金瓶梅》
第三十二回拉枯樁雙嫗夾攻扮新郎二女交美

詩曰:

說到風流浪不禁,老人空有少年心。

牙稀漫羨膏粱味,耳塞難聽絲竹音。

葯里欲求青鬢寵,花枝誰贈白頭吟。

止堪林下尋仙侶,細問參同水裡金。

單說人生到了六十歲,合著大易坤卦,六爻俱是純陰,尚要保合太和,求復那一點孤陽出來,還不可得,如何當得群陰剝削!如今人富貴有才情的,偏是要未年講些怞添以人補人之法,多有早送一程的。說到此處,不可不怕。即如李守備年已七旬,娶得一個四十五歲黎指揮娘子,已是敗軍之將,不可言勇,日夜點卯不到,也就罷了,因何引將一個孔千戶家娘子,又領著個美貌的女兒,留在屋裡,和他勾搭起來,住了三四比弄得個李守備添上了四件寶:腰添上彎。腿添上酸。口添上涎。陽添上綿。

尋思了幾日,要留他在家裡,沒有住處,隔壁有個法華庵,姑子叫做福清,也是亂后初出家。原是京城劉大戶家的妾,極會鋪絨挑綉,被金兵擄去半年回來,沒處歸落,在這庵里落髮。不上二年,他師父死了,招了兩個徒弟,法名叫做談能、談富,住著法華庵,有幾間閑房子,常有道奶奶們來住著。借他二三間來,可以安的他母子,來往也便些,省了人的口面。李守備到了福清庵里,問下了三間凈室,連門面四間,講了五兩房租。孔千戶娘女兩個搬在間壁,只隔著一牆,時常往來。這梅玉姐一千好針線,替人做些鞋西,母子們將就度日。或是白日過來和金桂頑耍,連夜晚了,就在金桂房裡同床宿歇。孔千戶娘於比黎指揮娘子小三歲,生的白淨面皮,描著兩道長眉兒,原是風流的,又守了二年寡。因和李守備勾搭上了,常常過來,和李守備夫妻兩口兒一張桌上吃酒吃飯,以姐夫稱之,通不迴避。李守備時常送些小菜果子過去殷勤他,和他在屋裡白日也干過幾次,婦人甚不快意。

這黎指揮娘子從嫁了李守備守了活寡,一向到也把心冷了。因見孔千戶娘子來,和他常在隔壁屋裡坐著,半日不回家來,只說他有心到別人身上去,晚間上床偏要他來點卯。原是井繩扶不上牆的,又被孔千戶娘子弄枯了,越發是稀軟的,才一撮弄,反怯戰羞敵,縮到皮袋裡,不知那去了。有詩為記:細似蜂腰已斷筋,逃形無計問花神。

前身定是為中貴,後世還當變女人。

作繭春蠶僵半縮,垂頭冬蚓屈難伸。

可憐夜半虛前席,水滿桃源少問津。

原來這婦人再嫁,過了中年的,專要在枕席上取樂,一些羞恥也沒有,就是窮也罷富也罷,吃的穿的俱是小事,上床來這件東西是要緊的。如果不足其意,到明日把臉揚著,一點笑容也沒有,摔匙打碗,指東罵西,連飯也不給男子吃。先是因瀅生出恨來,後來因恨越要想出瀅來。看著這老厭物一臉皺紋,滿頭白雪,整日價眼裡流著冷淚,口裡吐的臭痰,兩根瘦骨頭連一身皮也幹了,那個是你糟糠夫妻,來給你送老!睡到半夜裡,倒枕捶床,不住的嘆氣,想到:「早死了,還各尋個生路!」一頓臭罵。李守備只得推聾裝啞,全不言語。從來說:佳人有意郎君俏,紅粉無情子弟村。這李守備也是無奈。

那一日,遇了個故人,賣生葯的王回子,有名的好村葯:顫聲嬌、琉黃圈、鎖陽環、夜戰十女不泄方、固精丸、興陽丸一套兒的瀅方,獨自開個小鋪,做些香茶耍葯,廣東羊角騰津,在市上哄這少年子弟們的錢。拿著五錢銀子,取堆花好燒酒十斤,要煮蝦米做藥酒賣。李守備讓到屋裡,問他:「買燒酒何干?」王回子誇了一遍,喜的李守備讓坐不迭,先篩了一壺五香酒來和他吃。細細問他:「這葯可效么?」王回子笑道:「我這葯若不效,家裡這些老婆們肯依么?吃到一月上。這是個海上方,又不費錢,只用些大蝦和海馬煮了,埋在土裡三日就用。那個婦人當的起!」李守備是個老實人,就把自己敗陽的真象,哀告了一遍,要求他的妙藥。錢筒里有賣酒的錢,儘力一倒,還有七八百文,一齊串起,送給王回子,只要求個抬頭當差的法兒。王回子道,「我有好葯,先放在馬口裡,臨時洗了,任意行事,如要完,只吃一口涼水就解了。」即時解包,取出一封興陽不泄丸來,有三十多粒。又取一包揭被香,放在爐里,使婦人發興的。李守備連忙退回道:「他們發興,我越發了不成,這樣不使葯我還當不起。」

又送了他一枝騰津可以代勞。笑嘻嘻的出門道:「等煮了酒,還送二斤來。」李守備拱了拱手送他去了,心裡又喜又怕,喜的是我有了好方,再不怕這兩個人笑話我了;怕的是萬一不效,弄的進退兩難,又是一場受氣。又想道:「把他二人哄醉了,大家胡混一場,有些難打發處,還有這根假東西,使個替身法兒,好歹要賣一賣老手段,難道我就罷了。」等不到晚,先把葯放馬口裡去。買了一隻燒雞、兩碗燒肉、兩段豬灌腸、一盤熟魚,又是點心蒸糕買了一大盤,擺在床前一張桌上,要請孔千戶娘子過來吃酒。黎指揮娘子已是知道他和王回子吃燒酒,討了葯來,只推不知,道:「你待請誰?」

李守備道:「這些時沒請孔二姨來坐坐,今夜無事,恁姊妹們敘敘。他的酒量大,好歹讓他個醉。」娘子道:「他這幾日不耐煩,等我自己去拉他去。」說畢放下針線,過牆去了。

原來兩人商議就一路,也有個打發老厭物的意思,趁這個機會,正好順水行船,試試這葯靈不靈。一到了孔二姨家,見他坐在炕上,和梅玉納鞋哩,一雙紅縐紗鞋,娘兩個每人鎖一隻。把孔千戶娘子拉在一間空房裡,說李守備今日取了村藥方來吃了,又買了好些東西,來請你吃酒,要安排試藥的光景。如今咱兩個把他試試,好不好打發他上路。有了咱姊妹兩個,還服事家好人家,休說兩個女兒花朵一般,就守寡也吃碗自在飯。如今兵荒馬亂,有甚麼正經,休說是兩個寡婦,那裡不是吃飯處。說的停當,孔千戶娘子道:「姐姐先走一步,我洗洗澡就到。只怕你吃起醋來,我就了不成!」黎指揮娘子笑著過去了。孔千戶娘子原是京師積年做過暗巢的,一向不得盡興,也指望過來試試李守備的葯。

即時燒水,用香肥皂洗的屁股白光,穿上一套半新不舊的月白羅衫,紫羅裙拖的裙子,一雙小小紗綠高底鞋兒,梳的水鬢長長的,也不搽脂粉,略使綿子打個紅腮兒,只好似三十歲的,又老成又俊俏。笑嘻嘻的從門裡走過來,道:「打攪得恁兩口兒也勾了,天長日久的,又要來請,也不當人了!」

李守備也換了一套新衣,忙來接進去,道:「咱家裡五香酒熟了,胡亂請二姨來嘗嘗。有甚麼你吃,敢言請么!」夫妻二人安下坐,李守備橫頭,他二人對面坐了。守備自己篩酒來斟,要請他小姊妹,二人都過那邊院子里耍去了。一面用了三個雕漆茶杯,滿斟過五香酒來。孔千戶娘子道:「妹子量小,誰使的這大東西!」李奶奶道:「大不大,姐姐收了罷。再換個杯,姐姐又嫌小了。」頑成一塊,只得接杯在手,又取壺去還敬李姐夫。守備不肯送過壺來,自己斟了半盅,陪著坐了,吃了幾巡。李守備用箸取將菜兒,揀好的送在二姨面前。孔千戶娘子也取將瓜子來嗑了,送過瓜仁兒來。吃到熱處,俗說道:酒是色媒人。漸漸說話俱是嘲惹姐夫,各帶些罵趣。李守備道:「我有個笑話,說與二姨聽。有一家和他姨娘住在一處,常常來往,這個姨娘極喜剃頭,剃的人渾身快活。這大姨的兒子們都不叫他娘剃,只是央姨娘去剃。把個兒子剃的頭光光的,極是好看。他父親回來,問道:『兒子!這頭是誰剃的?』他母親說道:『二姨剃的。』明日見了二姨,謝了又謝,道:『原來二姨這樣善剃頭。』二姨戲這大姨夫道:『姐夫!你要愛我剃,我也給你剃剃。』大姨夫道:『我到不消剃,你替替你姐姐罷!』」原來說著孔千戶娘子該替他姐姐。剃與替同音,嘲的甚趣。二姨起來斟了一盅酒,送在李守備面前,道:「姐夫吃這杯酒,我也有個笑話回奉你。有一個斑鳩和一個燕子,常被那林里鷂鷹欺負、他二鳥商議:『他一個來欺我不大緊,生下雛兒還要來奪我的窩巢,好不厲害。身小力薄的又鬥不過他,不如拜認做個親罷。,那斑鳩就認了個侄兒,叫道:『姑姑!姑姑!』燕子就認了個外甥,叫道:『親姨!親姨!』忽一日,有個餓老鷗飛過來,也要討大,要他叫一聲。這斑鳩燕子不肯叫他,道,『我和你非親非故,該叫個甚麼?』餓老鷗道:『我和你姑姑也差不多,我和你親姨也差不多,以後只叫我聲親娘罷。』」原來罵著李守備,喜的個李奶奶在床沿上笑的沒縫,道,「我也有個笑話,恁二人吃一盅,我才說。」忙把孔千戶娘子面前斟了一滿杯,李守備自己斟上半杯。二姨不依,奪過壺來,斟的流了一桌子。李奶奶道:「一個人,極孝順他母親,因家寒沒甚度日,每日賒些酒來,去賣幾貫錢來養母。一日賒了一瓶漿酒來,這人極是好酒的,一口一聲只叫做是酒娘。那一日要搬家往山前去住,取了一擔筐來,一頭挑著酒瓶,一頭挑著他八十的老母。行到山坡里,這人又飢又渴,取出木勺來,走一步吃一口,叫聲好娘。不料他母親在筐里只道是叫他,翻一翻身,把個擔兒滾下來,把酒瓶打的稀爛,滿石崖上都是酒。這人慌了,捨不得這好酒,趴伏在石崖上,就地去吃,亂叫道:『好酒娘!好酒娘!』他母親跌在山坡下,見他兒子全不理他,罵道:『沒良心的不孝畜牲!顧了你那個娘,就忘了你親娘了。』」一句話罵著李守備,大家笑成一塊。三人都有七八分酒,李守備有事在心,不敢多飲。天已半更,那葯在馬口裡還不見發作,那件東西依然垂頭而睡,搖之不醒。又見這二位臊冤家乘著酒興歡喜爽快,比往日更覺顛狂。這藥力不發,如何應承的下?出來推去凈手,用溫水把馬口葯洗去,手托著央不動、叫不醒、裝醉推死的臭皮囊,長嘆一聲,唱一個《駐雲飛》:堪恨皮囊,舊日英雄何處藏。好似僵蠶樣,弄著全沒賬。膝!當日忒風狂,何等昂邦,今日里縮頸垂頭,不敢把門來上,死狗誰能扶上牆。

李守備想道:「這葯不效,或是用的少了。」又將王回子的葯取出三丸,用口嚼碎,只見那東西眼淚汪汪,越發不起了。又嘆一口氣,第二個《駐雲飛》:朽物堪憐,伏祈抬頭聽我言。略妝些虛體面,休使人輕賤。呔!在自口垂涎,委曲難前。二指窮筋,變了根皮條線,一滴何曾到九泉。

從來這村葯扶強不扶弱,濟富不濟貧。少年的人用了不消半日,隨著人的陽氣一時就發。這七十的老人,休說真陽枯竭,就是膀朧內邪火也是冷的,一時間這一點熱葯放在馬口裡,就如喂死狗的一般,那裡有點熱氣兒?虧了後來吃了半日五香燒酒,又將溫水將一洗,內外相助,這三丸藥一時發作,真箇是:有腳陽春花再發,無油枯焰火重明。一時間,李守備大喜,尋思道:「此時不乘機行事,等的藥力發盡,悔之晚矣!」連忙進的屋來,孔千戶娘子要回家去,怕梅玉女兒一人在家害怕。守備道:「天已晚了,恁姊妹兩人在房裡,我還在這外面。天已起更了,還回去做甚麼!依著我說,咱大家打個官鋪,混上他一夜罷。」孔千戶娘子故意罵了一句,道:「老汗邪了的,就說下路去了。我們在這裡,撇下他姊妹在隔壁也不放心。」李守備道:「一發叫到這邊來,他姐兒兩個睡在一房也好。」說畢,孔千戶娘子才走起身叫過金桂、梅玉過來,把房門鎖了,院子門倒關著。原是一家人,從牆上走熟了的。說著話,房裡點上燈,見他姊妹二人俱是中衣,不穿裙,從短牆上過來,上西間房裡去了。這李守備還要讓酒,孔千戶娘子吃的桃花上臉,浪眼涎瞪上來,也有些春心按不住的光景,推是醉了。李守備也就不讓,各人安排上床,換鞋使水,心裡明白。黎指揮娘子要和孔千戶娘子兩頭睡,怎當的孔千戶娘子是個頑皮,又有了半醉,單單趴過來,和他一頭,笑道:「咱姊妹兩人今夜做個干夫妻罷!」脫的光光的,一口先把燈吹滅了。李守備那等的四平八穩,也就脫的精光,挨進房門,往兩人被窩裡一滾。孔千戶娘子摸了一把,罵道;「好老沒廉恥,哄的我住下,可是要小姨子么!」說不及話,拉在床沿上干起。那婦人把李守備圍困攻打,不一兩陣,那水火齊來,燒的燒,煮的煮,那點藥力使完,又是怯敵,又是量小,再休想還有抬起頭的日子。這婦人嗤的笑了一聲,道:「這葯還要錢么!沒的坷磣殺人罷了!」黎寡婦聽了半日,已是難捱,摸了一把,又是臊又是恨,道:「快刀子你打發了誰,留著這鈍刀子鋸黜我!」李守備怕他吃醋,別人又吃了頭湯,十分過意不去,只得勉強奉承。那裡抬起頭來,被黎寡婦一把按在床上。這婦人瀅心酒興,一齊發動,迅隼釷乇概的似落湯雞,骨頭皮毛都是稀軟的,這老人家一陣昏迷,渾身冰冷,大叫一聲:「罷了我了!」沒奈何,取出一根三寸長的騰津,替他放在腰裡。且不說李守備氣喘口張,兩眼緊閉,生死不保?

卻說這黎金桂從那日汴河看見男女行樂,已是春心難按,幸遇著孔家妹子梅玉回來,兩人每日一床,真是一對狐狸精。到夜裡你捏我摩,先還害羞,後來一連睡了幾夜,只在一頭並寢,也就咂舌親嘴,如男子一樣。這一夜見他兩個母親吃酒醉了,和守備勾搭,起來吹滅燈,就把房門悄悄挨開,伏在門外聽他三人行事,只見瀅聲浪語沒般不叫,兩個女兒連腿也麻了,險不酥遺頂門,跳開地戶。到了孔家大戰以後,口口口口二女疾回,掩上房門,脫得赤條條的,金桂便道:「梅玉!咱姊妹兩個也學他們做個干夫妻,輪流一個妝做新郎。我是姐姐,今夜讓我先罷。」梅玉道:「你休要弄的我象我媽那個模樣兒,倒了不成。」金桂

著梅玉叫他親哥哥。金桂便叫姐姐妹妹,也學那瀅聲一樣。梅玉用手把桂姐腰裡一摸,那知他先動了心,弄著梅玉,自己發興,那花心香露早已濕透,流了兩腿。梅玉大驚,道:「你如何流出溺來了!」金桂道:「這是婦人的臊水,見了男子就常是這等流的。你到明日,我管弄的你如我一樣。」弄了半夜,身子倦了,抱頭而寢。如此,夜夜二人輪流,一人在身上,可每夜弄個不了。不知李守備死活何如,二女子瀅奔下落。正是:穿花峽蝶,雙雙春日入房來,點點蜻蜓,款款迎風隨浪滾。

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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