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一將功成萬骨枯

數千萬的數量說起來輕易，可是當那麼多人以同樣的形態，同樣的姿勢，同樣的氣勢整齊地站在那裏，散發出同一股信念的時候。卻著實令人動容。這是一股任何人都無法忽視的力量。雖然他們樣子滲人，動作可怖，可是沒有人會懷疑他們能夠暴發出的力量。

在一時的震驚之後，長寧隻覺得震撼。

她相信，這是一股足以蕩平整個雲瀾大陸的力量。

要有多少資源，多少時間才能積累出這樣的力量啊？又是什麼樣的對手，竟能讓他們失去鮮活的生命，而以這樣的形式存於世間。

長寧甚至懷疑，雖然他們沒了靈魂，卻依能夠振動天地。甚至，他們可能會比他們生前更加勇猛。他們失去了靈魂，他們沒有了顧忌，沒有了私心，沒有了害怕這種情緒。只要他們的主人一聲令人，他們會一往無前，無畏無阻。

可是，他們是自願選擇以這樣的形態生存於世嗎？失去了靈魂，他們還是自己嗎？

「因為他們所守護的人依然還於人世，因為他們的信仰仍未消亡，所以，他們肉身雖死，意志卻不滅。」清幽的聲音似來自天邊，又似來自耳邊，帶著飄渺的味道。

不知道為什麼，意志不滅幾個字帶給長寧的不是嚮往，也沒有讓她的心情變得輕快。而是讓她想到了蒼桑和沉重。他們之所以不能超脫於人世，寄託於輪迴，是因為他們的心中有一道無形的枷鎖。所謂信仰應該是帶他們走進無限的光明，和美好的未來。而不是讓他們因信仰而死，甚至死後還要沉輪於黑暗之中。

這樣的信仰要來何用？

長寧將目光看向不遠處坐在輪椅上的的白衣男子，他的面容依然十分蒼白，渾身一塵不染，嘴角似含著笑意，又似帶著憂傷，靜靜地坐在那裏，像畫中人一般。只是此刻，他正在和自己說話。所以，感覺他比之前要真實得多。

「不知道姚師兄請我來是何用意？」長寧直接問道。可能是因為第一次的相遇並不美好，所以不自覺的，長寧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防備。而且，再一次相見，卻是在這樣的場景之中。

雲桐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姚績的身邊，此時，她手裏拿著一套茶具，徑自悠然的煮起了茶水。她動作如同行雲流水，優雅、自然、和諧，長寧看著覺得極為賞心悅目。

只是，她很不喜歡他們兩個的眼神。他們的眼裏只有自己。似乎這世界上的任何事務都無法入他們的眼內一般。

「如果在上界，你現在是聖徒的修為，是上界最低階的存在。」姚績答非所問，目光看向長寧，露出一絲諷笑。

長寧從來沒有覺得自己脾氣火爆，更不會覺得自己的修養不夠。可是就在今天，在這兩個人面前，她覺得她養氣的功夫做得實在還不夠。她氣極反笑，「或許師兄是覺得上一次的教訓還不夠？」

「你知道那天我為什麼會對你出手嗎？」無錯不跳字。姚績只是深深地看了長寧一眼，又繼續說道，「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要請你來這裏喝茶嗎？」無錯不跳字。

他的話聲剛落。雲桐就從空間法器之內拿出一張玉桌和兩張玉椅，在玉桌和玉椅剛剛落定的時候，她手裏的茶也自動分成了三杯，直接落在三人的面前。

淡淡地清香沁入長寧的鼻息，她覺得頭腦一片清寧。之前因為姚績幾句話挑起的思緒立即消散。姚績和雲桐二人修為比她高，又都是極為自負的性子，想必，此行不會是什麼陰謀。那麼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呢？

長寧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清甜的味道直接印入她的心間，一股淡綠色的暖流從丹田內流出，長寧知道，那是剛剛所喝的茶水中所含的靈氣。是屬於木屬性的，有一定的治癒功效。

不過完她現在並沒有受傷，所以這股靈氣只是俱有滋養的作用。可饒是如此，她依然覺得舒適。

這樣的東西，會讓每一個修者上癮。

長寧在品茶的時候，一心二用，一邊回憶那天與姚績交戰時的每一個細節，除了能夠確定姚績那天出手是出於試探，她根本無法再分析出其它的內容。

至於為什麼會請她來到這個地方喝茶，她更加不清楚了。

她的目光又掃向那些骷髏，他們依然保持著之前的姿勢，似乎從來時到現在都沒有任何變化。可是長寧卻敏感的發現。他們的陣勢變了。之前他們所佈置的是一個攻擊的陣法，能夠讓攻擊之力最大限度的發揮。而現在，他們卻是佈置了一個迷幻陣。

似乎是想圍困住誰。

「雲瀾大陸的一切都可以說是雲瀾聖者的。但有一樣除外，那就是生靈。這個世界上的任何生靈都有自主的意識。都會有自己的思想。所以，他們都是屬於獨立的，都是屬於本人的。如果不是出於自願，別人根本無法干涉。」姚績說著眼內似有無限地感慨，但最後卻化作一聲嘆息。

長寧默不做聲。這個時候，根本不需要她說什麼，她只要靜靜地坐在這裏等待謎底的揭開而己。

不過，對於姚績的話她有些不以為然。雖然人都有自己的意志。可是弱者的意志卻極為弱小。他們經常會因為某些原因而乾自己所不願意乾的事情，也很容易被人控制。成為別人手中的工具、利刃。

像她，從小便有較多的資源。可還是一樣會有身不由己之時。更何況是那些沒有背景，又沒有資源的散修，他們的生活不是姚績和雲桐這兩人可以明白的。

也許，正因為他們不知道。又或者，對於控制他人，讓他們違背自己的意願這種事情他們根本不屑去做，所以他才能夠有這樣的想法。

想到這裏長寧心中一松，這樣看來，這骷髏並不是被姚雲二人所控。

「可是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你看看他們。」姚績指著那群骷髏，「他們如果分開，只是世間普通的高階修者。可是他們聚在一起，卻是一股足以撼天震地的力量。」

這個道理人人都懂，長寧自然也是不例外的。這個，應該不是姚績所要說的重點，「你究竟想表達什麼？」

「你知道他們所守護之人是誰嗎？」無錯不跳字。姚績依然自顧地說著，也沒有指望柳長寧能夠回答他，徑自說道，「他們守護的人是蒼原——靈主的宗主。因為他們的生命是蒼原所給予的，他們會有現在的修為便是蒼原培養出來的，所以，他們一直將蒼原當作主人，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情。」

長寧身子有些晃動，這個消息對於她而言太過驚人了。可是再仔細想想，又覺得理所當然。蒼原的大宏願不是僅靠一個人便能完成的。他需要更多人的幫助。而他自己親自培養的人自然是最佳的選擇。

讓雲瀾大陸的深淵惡魔絕跡，多麼偉大的事情啊後人將一直銘記他的恩德，他將被載入史冊，流芳千古。他會得到大量的功德，從此青雲直上。

可是，沒有人會記得這些犧牲之人，甚至，不會知道有這麼一群人，為了蒼原的宏願而無法進入轉回之中，無法超脫於人世，沒有人會記得他們。

「蒼原的修為早已到了聖者階段，很快深淵惡魔消失以後，他便會一舉突破聖君，進入聖皇之境。更何況消除深淵惡魔會有不少的功德。以後，他的修行之路會很順利。」姚績見柳長寧神情有些異樣，含笑著說道。

長寧沒有看清姚績的表情，神情有些恍忽。

她隻想到一句話，一將功成萬骨枯

一股蒼涼之感油然而生，他們是人命，不是草芥。不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她可以淡然一笑，或者是沒有見到過他們，只是道聽途說，最多只是感嘆一聲。

可是，當真正看到他們以骷髏的形象依然活在這個世上，當看到他們靈魂已經消泯，僅僅憑一股意志活在這個世界上，卻是說不出的震蕩。

而且這件事情不能說全然與她無關。雖然她並不是蒼原的弟子。可是她是靈宗的一員。蒼原是靈宗的宗主。她難以避免地會想到，「難道自己也會面臨這樣的一天？如果不像他們一樣選擇，是不是會有更好的結果？」

蒼原的所為，她在藏書閣看到的時候便覺得欽佩。可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參與其中，更不願意為了他人的宏願而讓自己以身相博。

「你覺得蒼原很殘忍嗎？」無錯不跳字。姚績輕聲問道，這一次，他的聲音極為柔和。

不自覺的長寧就要將自己的真實想法告訴他，不過很快，她反應過來，她和姚績還不熟呢，又不太清楚他和蒼原之間的關係，她雙眼看向那群骷髏軍，「要看站在哪種角度去說。如果是站在他們的角度，蒼宗主的所為的確有些殘忍。可是，如果站在雲瀾大陸天下蒼生的角度來看，蒼宗主卻是世間少有的大智慧、大慈悲者。相信雲瀾大陸的億億後輩都會銘記蒼宗主的功德。他們，也會被歷史所銘記。」

她說到這突然露出疑惑之色，「不知道在姚師兄和雲師姐眼裏蒼宗主是什麼樣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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