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反噬

就在整個大陸被激動和喜悅所浸染的同時，北極一座冰宮之內卻傳來悲鳴之聲。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文永福看著冰棺之內迅速失去生命力的艷麗女子，原本沉靜自信的面龐變得無措，「為什麼所有的法則會消失而被新的法則所替代？為什麼會這樣呢？」

這麼多年來，他遇到過不少的陰謀和阻礙，可是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無措。是的，他無措。正是因為他強大，所以他才更能體會到天道的可怕。陰謀可以攻之，阻礙可以破之，可是天道卻不是他能夠改變的。

在他還不知道怎樣應對的同時，他的容顏以可見的速度衰老。原本晶亮的眼睛開始變得渾濁，一襲精緻玄色長袍依然掩不住他身上所散發出的頹然之氣。他老了，像最普通的老者一般，整個人身上透著蒼桑，似一塊失去顏色的寶石，整個人變得黯淡。

可是最令他害怕和悲痛的卻不是他自己身上的變化，而是因為冰棺之內同樣在快速衰老的女子。

明艷美麗的容顏一直深深刻在他的腦海中，一直刻在他的骨子裡，一直刻在他的靈魂中。即使歲月變遷，從來沒有模糊過。因為，那是他的愛人。

可是現在，她的容貌在他面前不斷的變化。變得面目全非。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她的生命力在消失。

即使她的身體徹底殘破，文永福也有辦法將她的身體修復。所以容顏蒼老只是讓他一時間有些愕然，真正讓他悲痛的卻是她的生命力的流失，而他，現在根本無法阻止。

這些年來，無論什麼樣的打擊，他都堅強的承受住了，無論多麼難的難題，他都想辦法解決了。他所做的，就是期盼這一天的到來。可是沒想到這一天帶給他的並不是希望，而是——絕望。

數千年的努力，一朝散盡。數千年的期待，一朝幻滅。

「啊」他抱住已經完全失去之前艷麗色彩的女子放聲大喊。聲音中帶著濃重的沉痛和絕望。

「你不要鬼叫了。」微弱的女聲帶著幾分不悅。

文永福怔怔地看向冰棺。冰棺內依然躺著他的妻子，似乎比剛剛看到的時候更顯蒼老了，在一樹紅梅的映襯之下竟顯得有些可怖。

他揮手掃向那株陪伴了妻子數千年的紅梅樹。

「嗤」一條長蛇突然從冰棺中女子懷中飛出，擋住文永福的一擊。

「當我是死人哪」女子的咆哮聲中帶著濃濃的不滿和哀傷。「紅梅很快就可以修鍊成妖了，這就是你對她這些年陪我的回報？」

文永福這才確定剛剛的一切並不是幻覺，「青瑤，你醒了。」

「是的。我醒了。」青瑤說到這裡有些傷感地看著文永福，「無數次想象我們再次相見的情形，卻沒想到是這般。看吧，當初我就說讓你不要折騰了，讓你順應天意，不要逆天而行，你偏不聽。看看現在，你的生活……」

「不要再說了。」文永福將手上輕輕放在青瑤的唇邊，「雖然有時候我想想也會覺得累，覺得痛苦。可是我並不後悔。」

「你不後悔，但我後悔。我後悔沒有那個時候就死去。我雖然每天陷入沉睡當中，可是對於你周圍所發生的事情卻知道得清清楚楚。你為了所謂的計劃絞盡腦汁、身心俱疲，為了所謂的計劃違背心意、四處奔走。我都能夠清晰的看到。我根本不想看到這些」青瑤這些年一直在沉睡，但實際上意識一直跟在文永福旁邊，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沉睡。所以，她缺失的人生並不是像睡一覺醒來那般簡單。她想說的太多了憋在她心裡的事情太多了她需要發泄。

「你整天打著我為好的旗號在那裡折磨我折磨自己簡直氣熬我也」青瑤說到這裡激動得坐了起來，一隻手抽打在文永福身上。

文永福一直微笑地聽著，也沒有阻止青瑤的動作。他寧願看到青瑤像現在這像發火。這樣至少他還能夠感覺到青瑤的存在。

不過很快，他突然想到什麼，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你想到了你和那個女人在一起的時候我也一直看著。看著你們一起生活，一起生孩子」青瑤說到這裡整個臉都變得扭曲起來。顯然回憶起這一幕令她極為痛苦，事過多年，只是想想她就這般。可以想象當時發生的時候她是怎樣的絕望。

文永福眼裡滿是愧疚和憐惜，縱然他對文煦的奶奶沒有感情。可是夫妻之間該做的都做了。青瑤那樣驕傲的一個人，看著自己丈夫名正言順的和另外一個女人一起歡愛，一起生孩子，看著共同的孩子成長……

他甚至不記得文煦奶奶的名字，更不記得她的容貌，可是有些事情存在過就是存在過，它無法從生命中消失。

而且，所有的一切，還是打著為她好的名義。這叫她如何能夠不憤怒？

他難道歉的話都說不出口。他對於青瑤的愛毋庸置疑——是極其深愛的。要不然，也不會為了她而放棄大道，想別人所不敢想的，做別人所不敢做的，直到走到今天。

良久之後，青瑤看著自己灰白色的長發，隻覺得心中快意，在她想，或許這樣離世更好。她恨蒼天因為蒼天給了她所有一切，卻沒有給她好的修鍊資質，讓她不能和文永福廝守。她恨那位魔族，如果不是他，玄武大陸的資源會更加豐富，修者修鍊的速度會更快，她進入聖階的機率也會更高。唯獨不知道怎樣面對文永福，特別是她現在這種狀況。她知道，她又一次要面臨死亡。她不想再重複當年的決定。數千年的時間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勇氣，她現在隻想逃避。

明明知道他為了自己放棄了最為重視的武道，明明知道他為了自己做出了許多犧牲。可為什麼兩個人都同樣遺憾？為什麼兩個人都同樣痛苦？為什麼兩個人都同樣絕望？時間太長了，長到消磨了許多本值得感動的東西。

她已經不想再重來一次了。死亡對於她來說是解脫。也許，她死了之後，文永福還可以再回到重前呢。只要她不在了，他會像以前一樣令人驚艷讓人移不開視線

「不要再救我了，我不想再這樣繼續下去了。我知道，你總能創造奇跡。可是，我已經品嘗夠了寂寞的滋味，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對現在的我來說，死亡會只是解脫。」青瑤說到最後眼角有幾滴淚珠滑下。

文永福臉色變幻，時而震驚，時而痛悔，而時悲痛，「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太久沒有醒來，你需要好好靜一下。」

青瑤本想再說什麼，終究卻是沒有說出來，她感覺到她的生命力正在快速的流逝。

「我知道，你一定是在氣我以前沒有經常來陪你。放心好了，以後我定會經常來陪你的。」文永福體內的生命力也同樣在不斷的消失。

他和青瑤是生命一體。一生俱生，一亡俱亡。在對方情緒激動的時候，甚至能隱約感應到對方的情緒。

只是他以前不知道青瑤竟然不是徹底沉睡，而是精神寄托在自己身上，知道自己的所有事情。如果早知道這些的話，很多事情一定不會發生。

青瑤本來想說不用你陪了，讓我好好休息就行了。可是嘴角卻情不自禁的往上翹，她想起了以前的日子，那時候，她似乎總是很開心……

青瑤想著想著竟再次陷入沉睡當中。

文永福絕望地看了四周一眼，將青瑤從冰棺內抱起，感受到她逐漸變得冰冷的身體，突然大吼起來，「啊」

像瘋狂的困獸一般，帶著絕望的悲鳴。如果這個時候有人聽到他的聲音，一定會明白，這個人已經陷入絕望之中，而且是帶著極度不甘。

他的心已經被痛苦和絕望所包裹。如果他不能走出心靈的陰影，這一世都不可能有陽光進駐他的心房。

片刻之後，他似乎發泄完了。他的目光變得獃滯，眼裡所有的僅僅是無限的迷茫。

他小心翼翼地將手裡的女子貼近懷中，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

這一刻，他已經不再是令人羨慕的超越聖階，不再是領悟了諸多法則的文永福。他失去了全身的修為，失去了強大的精神力，他剩下的，僅僅只有一副堅硬而蒼老的軀體。

可是除了扺抗冰寒，這個時候他什麼也做不到。

也許，他可以回小千世界，然後慢慢想辦法救治自己和青瑤，可是回去之後他要怎樣面對他的愛孫呢？難道他要告訴文煦，他的推算失敗，他的研究出了問題。那個詛咒並不會帶給他希望，只會帶給他痛苦。難道要告訴文煦，長寧可能會步入他夫人的後塵，有可能會進入冥界。

他沒辦法面對這些。所以，此刻他已經無家可歸了。

他一步一步地走著，在無盡的冰雪世界中顯得孤寂而蕭條。

小千世界之內，鴻蒙之氣以強勢的姿態入侵，將所有靈氣吞噬驅逐。

沒有人能夠阻止，也沒有人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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