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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漢的悠閑生活》第兩百六十三節 鄉紳會議(7)
第兩百六十三節鄉紳會議(7)

「難處?」王城呵呵的笑了起來:「有什麼難處?你不妨說出來,讓本官參詳一二,興許本官能幫上忙也不一定呢!」

張恆發現,王城在說這些話得時候,放在膝蓋上的兩隻手,已經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顯然,王城已經對這個不識好歹的張惠起了殺機。

可笑這個張惠還渾然不知,一臉媚笑的道:「這個……xiǎo人上個月不是託人跟縣尊說了嗎?xiǎo人最近新購了幾頃地,想要把田契上的名字改成xiǎo人自己的……」

「縣尊若能幫的xiǎo人這一回,xiǎo人就是為縣尊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張恆聽著卻是冷笑不已。

自古以來,商人大都看不清形勢,nòng不明白自己的地位。

以為自己手中有了錢,就能辦到一切想要辦到的事情。

但事實上……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最起碼,在中國這塊土地,商人只是統治者眼中的féi羊而已。

這個張惠以為自己在長安城裏有個靠山,就可以要挾一個縣令,就可以挾持一個縣令了……

他就要大錯特錯了!

王城官職雖xiǎo,但也是一個千石縣令,是代表天子牧守一縣的父母官,手握大義名分,若真狠下決心要nòng死一個商人,特別是一個名聲不好的印子錢商人,那簡直太簡單了!

至於他的靠山?

在經過鹹宣、義縱等人的折騰之後,長安城的權貴列侯現在都學乖了,若非必要,他們絕對不會跳出來跟一個地方官爭辯。

再者說,張恆覺得,張惠或許在南陵算個人物,但放眼關中卻什麼也不是,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xiǎo人物。

他的靠山不可能因為一個微不足道的xiǎo人物,而去跟一個佔據了大義名分的地方官打官司。

這就是商人的悲哀之處。

在當權者眼中,這個群體只是一頭頭féi羊而已,想宰就宰,想殺就殺。

若某個商人名聲好一點,像宣曲任氏那樣,或許當官的還會投鼠忌器,有所顧忌,不敢下毒手。

但……

倘若是名聲不好的商人……在當官的眼中,不過是螻蟻罷了!

當年,洛陽的師史,齊國的刀間,哪一個不是富可敵國,如今卻早已煙消雲散。

張恆好整以暇的看著王城,等待著王城的出招。

若王城就能擺平這個張惠,那麼張恆也就沒必要動用丙吉的關係了。

王城卻是淡然一笑:「這件事情,足下不該來找本官,足下完全可以捐粟輸邊,以換得朝廷的爵位……」

「且,民所可佔之田畝數量,乃是高皇帝所製……」

張恆聽到這裏,基本上也明白了這個張惠的意思。

對方是想讓王城給他開個後mén,讓他順順利利的將自己新買來或者說新nòng來的土地,登記到他的名下。

而他所擁有的土地數量,肯定早已經超過他的爵位所可佔有的最大限額。

這件事情,說大不大,說xiǎo不xiǎo。

漢初,承襲秦製,漢太祖劉邦以軍功勛爵作為授田的標準,將整個國家上下人等,按照爵位大xiǎo,重新分配土地。

如今,軍功勛爵制度早已經崩壞,授田這種事情早就絕跡了,就連五大夫以下的爵位都早已經明碼標價,可以huā錢買到。

但軍功勛爵制度仍然有最後一點殘留。

那就是,在理論上來說,你是個什麼爵位,就只能擁有爵位額定限度內的土地。超過限度就是違法,就不會得到官府的承認。

當然,在如今這年頭,除了關中、河東這樣被天子時刻關注的地方之外,其他郡國之中,這一條約束早就真的變成了理論。

大地主阡陌連野,貧者無立錐之地,這才當今天下的最普遍現象。

否則,劉徹也不會發神經,跑去輪台搞屯田了。

實在是土地日益緊缺,民間的不滿不斷鬱積,再不找到新的耕地來源,或者找到解決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漢室江山就要搖搖yù墜了。

因此,輪台屯田,即是對匈奴進行戰略壓迫,同時,也是漢室朝廷那個將草原變成田園的幻想的延續。

其他郡國,天高皇帝遠,土皇帝們關起mén來,我行我素,即使是天子,劉徹也管不了。

但是,在他眼皮子低下的關中、河東這兩個地方,卻是要按照規矩來的。

誰要是luàn來,那就等著人頭落地吧!

所以王城是絕對不肯答應他的。

張惠當然也知道,所以他才提出這個根本不可能的辦法。

他打心眼裏就反對張恆搞出來的這個減租減息會議,在他看來,這根本是luàn彈琴!

所謂屁股決定腦袋,作為一個高利貸商人,張惠不可能支持張恆的這個提議。

張惠可是記得清楚,前年,張二郎還沒用nòng出這麼多huā樣之前,每年張家裏的村民、佃戶中都會有在青黃不接之時,被迫跟他借貸的人。

而去年,自從這個張二郎搞出了那些luàn七八糟的東西之後,整個張家裏,一個跟他借貸的人也沒用了,不僅如此,幾個以前他的老客戶,竟也跑去了張家裏當佃戶……

現在,一個張家裏這麼搞,就害得他失去了不少生意。

若那些東西在整個南陵縣推廣開來……

那他吃什麼?喝什麼?

只要一想到那些泥tuǐ子,從此以後就不會再找他借貸,他的心就像刀子割了一般的疼!

「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張惠在心中冷笑著,惡狠狠的看著張恆,但,他的臉上卻沒用變化,依然帶著謙和的笑容:「你能奈我何?」張惠心中想著,就得意洋洋了起來。

他覺得,他上面有靠山,自己又沒用把柄落在別人手中,就是這個張二郎想動他,怕也是動不了的。

這樣一想,他心中就更是得意。

可惜,他忘記了,在這個世界上,官僚們所能做出的事情,遠遠超出一切正常人的想像。

張湯能用一個【腹誹】的罪名,誅殺掉顏異,而後世的秦檜,更是進一步發明了【莫須有】這個奇葩的罪名。

所謂官字兩張口,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更何況,他只是一個高利貸商人,在南陵縣的名聲早就臭大街了,根本不能跟當年的顏異,後世的嶽飛相比。

而怎麼給人扣帽子,栽罪名,卻是每一個當官的基本技能。

王城知道,這個會議是太子殿下在關注的事情,不為了跟張恆的jiāo情,就算為了他自己的仕途,他也絕對不容許任何人破壞這個會議的成功,順利,圓滿。

看著一臉笑容的張惠,王城也笑了起來。

「足下看來是不知道,昨天,本縣派去稽查sī鹽的衙役,在縣城中當場抓到了足下的親弟弟,人贓並獲,足下的弟弟也已經招供,販賣sī鹽,是足下指使的!」王城一拍案台,拍案而起,怒聲道:「本縣本想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痛改前非的機會,誰成想,爾這賊子,非但不思悔改,反而變本加厲,真是讓本縣十分失望,十分痛心!」

「來人,將這賊子給本縣押下去!」王城喝聲一起,立即就有數個衙役拿著枷鎖和刑具沖了進來,一下子就將這個張惠按在地上,五huā大綁。

張恆也被這忽如其來的變故給嚇了一跳。

這有點在後世看過的戲文中,帳下埋伏三百刀斧手,摔杯為號的意味。

同時,張恆也對王城刮目相看。

看樣子,不止是他對這個張惠早有準備,早有研究,王城同樣也早就有所預備。

否則,怎麼會那麼巧,正好在會議前一天,正好抓住了張惠的弟弟,正好他在販賣sī鹽。

張恆覺得,這一切可能是王城這個縣令早就設下的局!

老實說,販賣走sīsī鹽,這算不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官鹽價格昂貴,而且質量不好。

sī鹽價錢公道,且質量比官鹽好一個檔次。

但問題的關鍵就是,在漢律之中,走sī販賣sī鹽是死罪!

張惠驟然之間被衙役們抓住,刑具枷鎖臨身,他起初顯得有些慌luàn,但很快,他就冷靜了下來,知道自己跟王城已經到了圖窮匕見的那一刻。

他本就是個滾刀ròu,膽子比天還大。

被衙役們抓住,他非但不服軟,更沒有什麼沮喪,反而是冷笑了起來。

「王縣尊!」張惠笑著站起來,推開兩個按住他的衙役,道:「即算本人真的販賣sī鹽,那又如何?在下一沒有犯不孝之罪,二沒有謀逆之舉,當今天子聖明,許天下黎庶用錢贖罪,不過就是五十萬錢贖罪錢嘛,我出的起!」

「我現在就可以給縣尊這個贖罪錢!」張惠哈哈大笑著說:「但,今天這個會議,我卻是非攪合了不可!」

張恆冷笑著看著他,真不知道這個人是聰明呢,還是愚蠢。

沒錯,現在除非十惡不赦之罪,確實可以huā錢贖罪,就是死罪也是一樣。

五十萬錢就是一般罪行的贖罪上限。

當初,司馬遷就是因為給李陵說情,犯下了死罪,因為出不起贖罪錢,而不得不接受腐刑。

漢室的死刑犯,只要不是那種十惡不赦的重犯或者影響極壞,非殺不可的惡霸,否則,都有三條道路可以選擇。

一條是接受死刑的懲罰,一條是jiāo錢抵罪,最後一條就是接受腐刑,切掉xiǎojj。

正因為如此,所以,漢室每年處決的犯人才會那麼少。

但是,張惠顯然忘記了,贖罪制度確實存在,但讓不讓犯人jiāo錢贖罪的決定,卻是由當官的來做。

而且最重要得是,這一切的決定權,並不在王城手中,而是在廷尉府的手裏。

他現在如此乾淨利落的認罪,倒是少了王城不少工夫。

「好!既然人犯供認不諱,來人,給他畫押,然後押進大牢,等候廷尉府來人!」王城大手一揮冷笑道。

歷來,進了廷尉府,就是不死也得脫層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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