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華峰這幾日忽然變了個樣子，滿山都是蔥鬱的樹木，那些巨大裂痕也都灌滿了水，變成一條條小溪。鶯鳥婉轉啼鳴，蟲豸嗡嗡飛舞，和以往那死氣沉沉的景象相比差了太多。

守著山門的一名力華峰弟子正興緻滿滿地撥動身旁樹上的毛蟲，忽地見到韓羽三人走來，連忙上前詢問道：「韓羽師兄，師尊不是派你們出去辦事，怎麼這就回來了？」

不管那些弟子資歷如何，都要稱內門弟子為師兄，這也算是內門弟子的一個特權。韓羽聞言，無奈地搖頭道：「發生了許多事情，師傅交待給我們的事，肯定是完不成了。所以提前歸來，把事情說明。」

點點頭，這名弟子滿懷憧憬地問：「師兄，山海城肯定很繁榮？能把你們去那裏的經歷和我說說嗎？」

訕訕一笑，韓羽表情極不自然：「我們也沒怎麼看，就從那裏回來了。的確很繁榮，那邊生活的人們也很快樂。」

「多希望我有朝一日，能被師尊派去那裏啊。你們接下來……」

「我們直接上山去見師傅，這次的事很急，有機會我再來和你說山海城的見聞。」說完，韓羽三人就直接邁進了山門。

上山的這一路，碰到不少力華峰弟子過來攀談，不過都被三人寥寥幾句話就打發了。終於登上山頂，站在那破舊的茅屋前，三人心中有些忐忑。見門自動推開，明白陌道陽早就知道自己的到來，三人定下心神走了進去。

陌道陽依舊那般冷漠，銀色的長發斜撩在胸口，冷厲的眼神看得三人坐立難安。他蹙著眉頭五指掐算，然後深深地嘆了口氣：「你們回來了。這一趟，可有險？」見韓羽搖頭，陌道陽一怔：「雖然我算不出具體事宜，但運數顯劫，怎麼會無險？」

「我們有驚，山海城的人們有險。」

聞言，陌道陽放開神念，掃向天雲山脈下的山海城。臉色大變的同時，陌道陽驚問：「山海城，為何沒有居民？他們都去了哪裏？」

「死了。」

韓羽簡簡單單的回答，卻在陌道陽心底掀起了驚濤駭浪。他繼續追問：「怎麼死的？」

「我殺的。」在趙小諾二人驚異的目光下，韓羽堅定地說道。

陌道陽陷入了沉思中，旋即微笑道：「我知道你們三個很強，為什麼要給我添這麼一個麻煩？肯定是有原因。」

「你是怎麼知道的？」韓羽警惕地看向四周。

金光從趙小諾身上冒出，金色的符文慢慢飛到陌道陽手裏：「這是我佈置在他身上的一縷分神，之前對你們不放心，所以稍微監視你們。後來覺察到你們對玉清宗並無惡意，也沒什麼圖謀，這縷分神也就沉寂了。直到你們進入山海城後，在一個時間段裡，我與這縷分神失去了聯繫。當時我就覺得有事發生，可是要事纏身，我沒法離開。沒想到你們剛回來，就帶給了我這麼一個驚人的消息。現在把事情都告訴我，我要知道山海城到底發生了什麼。」

「山海城裏，除了孟不羈一人，再沒人活下來。」

「?古也死了？」陌道陽眼神一黯：「你繼續說。」

「那我就從剛進山海城開始說了，當日……」

看著默默凝視窗外的陌道陽，韓羽忽然問道：「為什麼，要派我們去那裏？」

沒有轉頭，他直接答道：「沒有理由，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讓你們去山海城。」

「怎麼可能沒有理由？哪怕是做個動作都需要理由。」

陌道陽失笑道：「若非要找個理由的話，我派你們去那，是為了保護你們。」

韓羽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保護？是因為天劫那件事？」

「是啊，有心人難免會發現些奇怪的地方。我只不過是稍加推演，就從追根溯源，想到了你們三人。造成了這麼大麻煩，就算掌門不懲治你們，那些峰主也不會善罷甘休的。所以，我就想讓你們先離開宗裡，這樣也就沒人能察覺到是你們做的了。」陌道陽頓了一下，說道：「只是，我沒想到在山海城中還有這麼多秘辛。」

「孤峰旬還以為是你察覺到了什麼，所以處處針對我們，在我們剛進入山海城的時候就派人襲殺。你交給我任務的時候說得籠統，也讓我以為是有什麼秘密行動。原來都只是我們想多了，不過是一次無意的安排罷了。」韓羽無奈地笑了起來。

凝視韓羽，陌道陽突然問道：「你殺了這麼多人，心裏不愧疚嗎？」

趙小諾見勢不妙，趕緊在一旁解釋：「師傅，他也不想屠城的，這一切……」

一揮手，禁錮住趙小諾，陌道陽冷笑道：「推卸責任？你先給我閉嘴，讓韓羽好好說。」

「愧疚確實有一點，但不多。」

「不多？」陌道陽凌厲的氣勢散發，有要出手的勢態：「全城數千萬人命，還換不來你更多的內疚？」

「我做的一切，都源於本心。我問心無愧，為何要有疚？」

陌道陽神色稍微緩和，但是氣勢更甚：「繼續說。」

「修者當是世間最自私之人，以自我為中心，可放棄一切的修士不在少數。每個人心中都有一份執念，也正因執念才讓人步入這條通天的不歸路。我也有執念，我沒法放下它。在完成之前，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死去，但這並不是我屠城的理由。世間何人命賤？無論是普通人還是修士，本質上的靈魂都是一樣的。為了自己活著，而屠殺數千萬和我一樣的人，我做不到。」

「可你還是殺了。」陌道陽淡淡地說道。

「是的，我殺了他們，我也不會不承認這一切。不過我殺他們，並不是為了讓自己活下去。孤峰旬不死，我們要死，城裏的人也要死。以他的做法，肯定會將所有人的靈魂吸收，成為他的力量。而當他有了更強的力量，就會有更多的人被吞噬，靈魂在他身體裡飽受折磨。我們三個如果不死，他是不會主動殺掉這些人，把自己靈魂聚集到主體裡的。與其全死，不如我們活下去，所以我毫不猶豫的殺光了城裏的所有人。」毫不畏懼的與陌道陽對視，韓羽認真地回答。

盤膝坐下，陌道陽恐怖得令人窒息的氣勢消失了。他似乎想起了什麼事，緩緩地講起來：「當年，我、太陰和芸華三人一起，來到了玉清宗。芸華被收入了第二峰，我和太陰則在力華峰做起了外門弟子。當時的日子很艱辛，師傅只是給了我們入門法訣，卻不教我們如何修鍊。還為我們安排了當時那個年紀，根本無法完成的勞作標準。我們堅持下來了，互相扶持著在柴山呆了一年。曾經那座山是個荒山，是我們兩人用了一年的時間，才將它種滿樹木。師傅很嚴厲，但是心裏卻在為我們著想。那些勞作的確辛苦，回報也更豐厚。我們的身體更加強健，修鍊起入門法訣也事半功倍。至此以後，我們兩人開始了更加拚命的勞作。直到有一天，太陰出事了。」

「難道這就是他成為掌教的原因？」韓羽疑惑地問道。

點點頭，陌道陽繼續訴說：「我們在一次打獵中，陷入了一個地穴。那裏面，有兩樣東西，一縷白色的火焰和一柄黑色的劍。那白色的火焰燃燒，卻沒有一點熱量，那股冰寒差點就將我們倆直接凍結。當時我們不知該如何出去，就開始打量起那兩樣東西。說實話，我第一眼看到那柄劍的時候，就想佔有它，於是我走了過去，將那把劍拿起。就在我拿起劍的同時，那縷白色的火焰竟然自己飛起，落在了太陰的身上。他渾身都在燃燒，發出刺耳的慘嚎，而我被那寒氣逼迫的，根本就無法靠近。白色火焰的力量驚到了正在搜視全山脈的掌教，他發現了我們，並把我們救出。隨後他帶走太陰，而我，只能自己帶著那把黑劍回到力華峰。師傅見到我後，說他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要我別擔心。當時他看我的眼神很怪異，就連語氣也疏遠不少。過了半個月我才得知，太陰已經成為了掌教的親傳弟子，從那以後，他就再也沒回過力華峰。師傅不再來找我，當時失落的我，只能每天抱著那把黑色的劍站在柴山上，不斷劈砍樹木。或許是那好勝心被激起了，我開始拚命鍛煉自己的劍術。時間久了，在一次宗內評比，我靠著自己辛苦鍛煉的劍術獲得了第一，打敗每一個峰的真傳弟子。但是，我卻沒得到任何獎勵和誇讚。師傅當時要我放棄那把劍，因為那是魔劍，會讓我徹底入魔。雖然使用它，劍法會越來越厲害，也可能領悟劍意，但如果入魔，也只是成為一個無情的殺戮者。而且師傅還說，我當初選擇那把劍，也是受了劍魂的蠱惑。周圍師兄弟的白眼，師傅的冷漠，讓我心灰意冷，也讓我更加不甘。其實他們都錯了，我選擇這柄劍，其實是遵循了自己的本心。後來，我決定出去歷練，磨礪自己的意志，創造屬於自己的劍意，到時，我就可以拋棄這把魔劍，再也沒人能說我的閑話了。芸華想阻止我，說外面太危險，我卻執意離開。這一走，就是千年……」

「然後呢？」

微笑看著韓羽，陌道陽搖頭：「後面的事，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們。記住，遵循本心，不管別人怎麼說，只有本心才是正確的，也是不會讓你後悔的。人就是人，無論仙魔都沒什麼區別，別讓表象蒙蔽自己。記住你之前說的每一句話，今後不管面臨什麼選擇，都別忘了你的原則和你的本心。」

陌道陽的身影消失了，只有那一番話，深深地刻在三人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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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按照本心，不會後悔，但是會做錯事。

世界上的人都是一樣的，所以有兩種選擇。一種是不後悔的錯

，和正確的自己卻不想做的事情。

按照你的本心去做？還是和大家一樣？

有些事情按照本心去做，也不會成功，只會留下痛苦而已。

而長痛又不如短痛

反正相信每個人心裏都有定義，我也不多說了，畢竟世界觀都不相同。。

韓羽選屠城，因為他是韓羽，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