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長終於拿著法醫官驗屍報告回來了，進辦公室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一點四十分了。一進門就張羅著吃飯：「各位領導，您看這都大中午了，要不先吃飯，吃完飯再看報告也不遲嘛！」

馬國平心想，吃飯、吃飯又是吃飯，這些人成天到晚除了吃飯就是玩女人好像沒有什麼別的事兒可做了，比起他們來自己可真說得上是『清如水明如鏡』了。因為他們吃飯從來都不是掏自己腰包的。

「好吧，大家也累了，咱們還是先吃飯吧。咱們就在機關食堂吃，讓胡院長去安排一下！」李敬齊說。

綜合秘書出門去把胡院長叫了進來，順便對他說了李書記的意思。

胡院長小跑進來，忙不迭地說：「您看您，我是您的手下，您是大領導，到了我這個小廟裏，怎麼能吃食堂呢，咱這武山縣雖說偏僻，吃頓飯的地方還是有的。一大早我就已經安排好了，就在「一品鮑」！」

「不了，不了，就在機關食堂吃吧！」李敬齊一邊擺手一邊穿西服。

「李書記，是不是我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要是有您就批評我，我一定改正，可是，機關食堂是萬萬不能吃的，您要是吃了食堂，我們這些基層幹部的臉往那擱呀，別人還不笑話我們，您多少給點面子吧！」

金副部長打哈哈：「是啊，李書記，您這麼大的領導要是跑到食堂去，別人還敢吃飯嗎？這不是影響同志們用餐嗎？還是聽胡院長的安排吧！」

李敬齊哈哈笑著說：「怎麼，我成了恐怖分子了，別人看見我還不敢吃飯了！」

胡院長一本正經的說：「這話就言重了，其實法院的同志們都是打心眼裏尊敬您的，聽說您來了，很多人自發的組織起來，要在大門口站著迎接，是我沒讓他們這樣乾，我說：『李書記在南方市這麼多年，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那是有口皆碑，大家都知道他勤政愛民不喜歡排場，你們這樣搞那是找不痛快呢。可您猜大傢夥說什麼，他們說：『我們就是想對領導表達一下敬意，誰都知道李書記是好官，好官就要尊敬，怎麼樣表示尊敬，歡迎歡送就能表示出來。』李書記，您說，您在群眾心目中的地位這麼牢固這麼堅不可摧，如果我這個院長連您的飲食都照顧不好，怎麼跟下屬交代呀，我看我這個院長以後也別想再幹下去了。」

「你這個老胡啊，說的這麼嚴重，我不去都不行嘍。」

「其實這也是事實，老胡並沒有誇大什麼！「金副部長笑著說。

「那好吧，也不能太違背民意，我就跟著你走一趟吧，走吧！」李敬齊十分勉強的擺了擺手，胡院長喜笑顏開的頭前帶路。

覃康突然站起來，直言不諱的說：「李書記，我有胃病，現在胃疼的厲害就不去了，一會兒買一袋奶喝就好了，去了給大家掃興。」

李敬齊早就看他不順眼了，心想不去更好，省得給我添堵，以後永遠別跟著去才好呢，最好明天陳書記把你調回市裏去，別在這裏礙手礙腳的。

淡淡的說：「好吧，無所謂，無所謂！」馬國平咳嗽了一聲說：「覃副書記需要個人照顧，要不我也留下來吧，胃疼可不是小事兒，您看……」

李敬齊對馬國平可不敢小看，不管怎麼說他上邊還有秦市長呢，笑道：「沒那麼嚴重吧！」馬國平說：「昨天喝的太多了，到現在還難受，聞見酒味就想吐，還是不去了！」李敬齊臉色一沉：「隨便你！」

等眾人都走了，覃康才笑著說：「吃飯就是開會，開會就是吃飯，這話說得一點錯都沒有！」

馬國平說：「沒辦法，國情如此，多少人想改變現狀也無力回天，最後就跟著隨波逐流了。」

覃康說：「這些年我也想通了，豁達了，小事上糊塗一下沒關係，大事兒上放明白點就行了。這或許也是你說的『隨波逐流』吧！」

馬國平心想，這話也許正好體現出了覃康作為紀檢幹部的一種無奈，他把大吃大喝消耗公款稱作「小事兒」看成「慣例」，其實絕不是內心的真實想法。所謂的「小事兒」那是真正的毀人的。

不注意小事兒、小節，往往是很多人特別是官員邁向深淵的第一步。他們或者是不清楚到底什麼才是「小事兒」或者是甚至不願意考慮倒是什麼是小事兒，然後帶著各種不同的心態，從第一頓吃請，第一條香煙，第一個紅包，甚至第一個一百萬、第一個一千萬從此走向「發財致富」的道路。

馬國平自己也受賄，也吃請，可是他覺得那才是真正的隨波逐流，世上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官都在貪墨，你不貪，就會成為公敵，像覃康一樣一輩子得不到升遷。貪墨歸貪墨，對不起老百姓的事情他是絕對不幹的，這是他的原則。

馬國平苦笑了一下：「我們來看看這份驗屍報告吧！」

「你看過這玩意嘛！」覃康笑著說。

「沒看過，我沒事兒看它幹嘛，血淋淋的，實不相瞞我從小到大最不愛看死人了，看了就害怕！」

「你看你說的，就好像我多喜歡看死人一樣，我也頭一次看這玩意，你說，法醫也挺不容易的，尤其是女法醫，居然還能找著對象，不可思議！」

「哈哈，作為一名紀檢委幹部，說話要注意，被群眾聽到了這番言論你非上報紙不可，在美國一句話不慎就可能丟掉一任總統！」

「可這是在中國，無論你犯了多大的錯誤，都可以彌補，所以，老弟你不必替我太緊張了，你看這裏寫的什麼……」

窗外的陽光照得馬國平眼前發花，他站起來拉上窗簾，坐在胡院長的大班椅上，顫了兩下：「很好，比我的椅子舒服多了，人家都說，再窮的地方也窮不了幹部，真是一點錯也沒有。」

覃康說：「我發現了一點線索！」

馬國平剛忙湊過來：「什麼線索，是不是法醫和公安局長說的對不上，我早覺得他的話有可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