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覃康從門縫裏鑽進一個頭來：「公安局長來了！」

易土生趕忙站起來說：「劉大嫂，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劉雅琴性感的彎月一般的下唇動了動，抽泣說：「暫時沒啥好說的了，只希望您能給俺男人報仇……可劉陽是當官的……」

馬國平正色說：「當官的怎麼啦，當官的也是人，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憲法上可沒說當了官就能隨意欺負老百姓，你不要有任何顧慮，想起什麼就說什麼！劉陽是官這不假，可是我的官比劉陽大得多，你放心吧，如果你說的是實話，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就能還你個公道！」

劉雅琴把滿面淚痕的頭點了有點，一直到馬國平離開辦公室她還在點，就像是上了弦的鐘錶一樣。

一進屋，馬國平就看到個五大三粗身穿警服梳背頭的中年漢子站在李敬齊面前，正滔滔不絕的說著什麼。大概是關門的動作驚動了他，他轉過身來。

掃帚眉、關公臉，剛刮掉的絡腮鬍子的地方，有些發青。馬國平心想，看模樣倒是個粗獷的人物。像公安局的。

「馬秘書長，就等你了，快坐吧，那邊問的怎麼樣啊？」

馬國平板著臉看了看筆直的公安局長，毫無表情的說：「老樣子！」

公安局長似乎鬆了一口氣，眉梢眼角有了笑容，並親切的和馬國平打招呼：「馬秘書長，歡迎您來武山縣指導工作！我姓萬。」

馬國平沒有和他握手，隻點了點頭。萬局長一臉乾笑的把大手收了回去。

「好了，客套話留著以後再說，先說正事兒！」李敬齊發話了。

「是是是，說到哪了……」

覃康說：「你說，劉大寶身上的傷是撞傷，屬於失足跌倒造成的，法醫判定為誤傷……接著說吧！」

「是的各位領導，經過我們一番調查後發現，劉大寶行兇在先，證據確鑿，稅務所的副所長純屬自衛誤傷，不應該追究責任！」

「法醫驗屍報告你帶來了嗎？」馬國平問道。

「剛才胡院長也沒說清楚什麼事兒，所以沒帶來，其實不用看報告，上面寫的情況和我說的一摸一樣。我拿腦袋擔保，領導們還信不過我！不瞞您幾位說，我在武山縣公安局長的位置上一乾就是十年，四村八鎮的誰不知道我萬武從來不說假話，對老百姓我都沒說過一句假話，更何況是對各位領導呢，您借我幾個膽子吧！」萬武的情緒很激動，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

馬國平笑著說：「我們只是想儘可能得還原事件本來面貌，並不是說信不過你，你激動什麼？不會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瞞著我們吧？本來我打算隨便問兩句算了，可是鑒於你剛才的態度，我覺得還是有必要看一下報告的。李書記，您說怎麼樣？」

李敬齊一揮手：「去拿來，趕快去拿！」

「這……李書記，連您都信不過我？」萬武攤開雙手瞪大了眼睛，彷彿有人踩了他的尾巴。

「這不是信得過信不過的問題，查案要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口說無憑，書記讓你去你就趕快去，磨蹭什麼！」覃康不高興地說。

萬武冷哼了一聲，拉開門，重重的把自己關在了門外。

覃康皺了皺眉頭，厲聲說：「就憑他這種態度，就算是報告沒問題，也要拿到常委會上去討論討論職務問題，反了天了。」

李敬齊連忙打哈哈：「老萬這人其實還不錯，就是脾氣壞了一點，要不憑他的資歷和成績，早就到市裏了，說不定還是個副廳級呢！」言外之意，就是告訴覃康，萬局長是有背景地，不是誰都能動得了地。

覃康問馬國平：「你那邊調查的怎麼樣？」

馬國平笑了笑，突然轉過頭對法院的胡局長，以及立在牆邊的劉大寶父母說：「請你們先出去一下，法警，好好的看著疑犯！」

屋子裏只剩下工作組的成員，馬國平站起來走到李敬齊面前說：「事情越來越複雜了，劉雅琴推翻了以前所有供詞，並且聲稱劉陽強姦過她，您看著怎麼辦？一個女人能說出這種話來，只有兩種可能性，其一就是她根本不要臉，無恥之極；第二，確有其事。您覺得呢？」

「劉陽……不至於吧……他可是新長征突擊手，那年頒獎的時候，我見過這人，年富力強，待人和善，水平高、學歷高，這上面寫的和我了解的南轅北轍嘛！」

馬國平心想，年富力強不假，要是不年輕他也犯不了下三路的錯誤；待人和善純屬扯淡，誰見到市委書記不和善呀，只見了一面就下這樣的定語，未免草率；至於水平高、學歷高更加可笑，別人不知道哥們還不清楚：

如今，文憑在官場上已經大不如前了，大官、小官、男官、女官、似乎人人手裏都有一張蠻像樣子的文憑。或大本、或大專、或碩士、博士什麼的也不太新鮮了。其實，這些文憑很少是「正規軍」，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是前些年各類大學雨後春筍般搞起來的幹部專修班的產物。比如秦毅，運動後期一個工農兵學員，現在搖身一變居然也成了法制學碩士了。先不說秦市長有無當律師的資格，就說普通的高等數學和外語吧，發給他兩張試卷，他除了能把自己的名字寫上去，什麼也幹不了了。

整個機關裡，具有真是文憑的十幾個人，其中就包括馬國平。

「不管怎麼說，疑犯已經推翻了供詞，我們必須認真對待，其實這件事兒也不難辦，只要看看法醫的驗屍報告就真相大白了，用磚頭打的，和撞傷的，只怕是不會一樣的，連咱們這些外行人也能分辨的出來。覃康說。

「《焦點訪談》欄目組有什麼動靜？」李敬齊問。

「聽說已經在路上了，明天可以到市裏，可能先要採訪一下市裏的領導，陳書記說會盡量找人拖延，給咱們爭取時間。另外省電視台和市電視台也會一起下來採訪，省長也開始過問這件事情了，書記指示咱們要趕快處理乾淨。」金副部長一副先知先覺的得意模樣。

「陳書記怎麼沒給我打電話？」李敬齊不高興地說

「打了，說您關機了！」

李敬齊這才想起來，一定是昨晚喝酒的時候，把手機關上了。馬國平心裏也起了一陣波瀾，看來陳正祥已經不再信任自己了。這老爺子心胸還真是狹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