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呂書敏那裡回來，覃康正在門口等著他，連忙迎上來說：「等你半天了，去哪裡了，李敬齊打電話來了，說明天要一起到陳家溝子村去了解情況？」

「法院的事情怎麼辦？」

「不知道，沒說！」

「這怎麼行，這不是敷衍了事嘛，我這就去給秦市長打電話請他過問。」

「也好，那我等你消息，都十點了，我去睡一會兒！」

馬國平推開門走進房間裡，拿出手機給秦毅打電話，這個時間，秦毅很可能已經休息了，但這個電話必須打，有些話，他必須給秦野講清楚，講透，不然後果很嚴重。

出乎意料的是，電話響了兩聲，秦毅就接聽了。

「國平啊，我是秦毅，有事嗎？」秦毅清了清嗓子，有意讓自己顯得清醒和隨意些。

「打擾您休息了。」

「其實這幾天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我知道你會打來的，你要不打來，你就不是馬國平了，好了，說說那邊的情況吧！」

馬國平不在寒暄，一副鄭重的口氣，真奔主題：「秦市長，我正要向您彙報這裡的情況，這兩天工作組已經會見了一些案件的重要人物，對於事情的原貌也了解了一點，我心裡很擔憂，總覺得要出什麼大事了，有些話不得不提前跟您說一下。陳家溝子鄉的領導和武山縣的領導們，把此次事件定性為農民抗稅鬧事事件，並且把殺人兇手劉陽標榜為英雄，我對此有意見，可李副書記卻似乎頗為贊同……

電話那邊一下子緊張起來：「你說清楚一點，詳細一點！」

馬國平就在電話裡把事情的經過始末源源本本的說了一遍，末了說：「我覺得可疑的地方很多，像這種事情，媒體一定會深入的調查，至少會比我們要深入得多，別的權且不談，非法拘禁陳家溝子村的村民，就很荒唐很大膽了，警察局沒有實證，關押這麼多的老百姓，這可不是一件小事，這也表現出武山縣班子的心虛，本來就是嘛，如果心裡沒鬼，幹嘛，急於堵住悠悠眾口！」

馬國平還沒說完，秦毅那邊已經火了：「李副書記真是這麼處理的？他一個在領導崗位上奮鬥了這麼多年的常務副書記就這點水平，簡直令人無法想象。你是工作組的副組長，有發言權，在一些不合理的事情上，要勇於據理力爭，可不能往後縮，你怕什麼，我給你撐腰！」

「秦市長，我……人微言輕，說了也沒人聽，這件事，我覺得應該立即召開市委常委會議進行研究，不然的話可能會出大亂子，弄不好會影響很多人的前程，包括您和陳書記在內。那位侯鄉長和薛縣長，有點囂張的過頭了，他們不僅在背後搗鬼，而且直接參與，這麼大的問題如果再不處理，整個市委市政府還有什麼權威性可言！」

「是啊，他們為什麼這麼大膽呢？」

「市長，您連這個還沒看出來，如果沒有後台，沒有背景，一個小小的鄉長豈敢跟市委工作組對著乾，誰給了他這麼大的膽子？我覺得這次要一抓到底，把陳家溝子鄉的武山縣**混亂的根子找出來，一舉的剷除掉，還給老百姓乾淨的世界，國家的事兒，政府的事，黨的事，是大事兒，但歸根到底最大的事兒，那就是『群眾的事兒』，老百姓的事才是大政治，這些人在老百姓面前犯了糊塗，觸了眾怒，一定要自食其果！」

秦毅一愣，語氣突然一變，笑了笑：「……國平啊，聽我一句，這件事處理的要有分寸，我雖然是市長，但也要維持班子的平衡，某些問題，不能夠操之過急，小不忍則亂大謀，就這麼個小小的鄉長縣長，犯得著為此而因小失大嘛？情況我都知道了，但你必須聽我的，人事上的問題你先不要插手，盡全力把打人事件處理好，我會給李敬齊打招呼的，你的意見也會得到尊重，放心吧！」

「可是，下面基層的這些領導有些太不像話了，市裡不能視而不見，那樣的話，事情等於沒有處理……」

「國平啊，你還年輕，也許我把你放在市委秘書長的位置上有些操之過急了，你需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聽我說，你知道領導是幹什麼的？我告訴你，領導就是服務，就是妥協，就是平衡，就是能讓持不同意見的人坐在一起討論問題。什麼事領導藝術？領導藝術就好像是切蛋糕。你一刀切下去，肯定不會那麼公平均等，但你就這麼切了，就這麼分了，大家還沒有什麼意見，這就是最大的領導藝術了！你現在也是個領到了，要學會平衡和妥協，地方上的官員良莠不齊，連總理都知道，可沒什麼辦法，你想想，就算你當了市長、當了書記，你能把這些人都從你的眼皮子底下趕跑嗎？你要適應它，利用它給你服務，不能讓他製約了你，甚至讓別人利用它來打擊你，那些鄉鎮上的幹部大多數都是黨代會和人代會的成員，關係到了幾十票的問題，你把人都得罪光了，換屆的時候，萬一選不上，豈不是耽誤了前程，聽我的，就事論事好了，別的問題都先放一放！」

「可是，主要的責任人總不能不處理吧，那樣就是和稀泥，老百姓不答應的！」

「主要責任人一定要處理，絕不姑息，剛才儘是教育你，其實你做的很好，能看到事情的嚴重性，也幸虧你提醒了我，放心吧，我這就給李敬齊打電話，明天就讓他釋放被關押的老百姓。」

「他要不同意怎麼辦？」

「那就只能召開常委會了，這對他沒好處，放心，他一定會同意的。就這樣吧，你先掛斷電話，我給他打過去！」

「再見，秦市長！」馬國平掛斷了電話。

馬國平覺得他低估了侯鄉長和薛紅旗這些人，這些人敢於囂張跋扈無法無天那是有一定原因地。他們有著根深蒂固盤根錯節的關係網，以至於連秦毅這樣的大人物也不得不去顧及這些關係網，為了維護班子的平衡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他的眼前彷彿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洞，深邃而浩瀚，一腳踏進去你就會融化和消失在其中。

不行，絕對不能對不起老百姓。雖然當官為的是金錢、美人但該盡的義務一點也不能馬虎，像劉陽這樣的惡霸分子務必剷除，不然真的寧可回家賣紅薯。

馬國平接著又給秦毅撥通了電話：「秦市長，很抱歉，又打擾您了！您給李副書記打過電話了嗎？」

「還沒打！」秦毅隨口說。

「我有個想法要談一談！我想能不能把李副書記調回市委，由我來主持工作組的工作。您知道，我不是在為自己爭取權利，只是覺得……您知道我的意思……」

「這恐怕很難，陳書記的態度你都看到了，我試試看吧！」秦毅嘆了口氣說：「焦點訪談的人已經來了，估計後天就會下鄉，常委會認為，他們很可能明裡一套暗裡一套，已經派人下鄉去了，所以你們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