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國平知道「老規矩」是什麼意思，按照國家規定，工作餐的標準是兩葷兩素一湯，酒的標準時五十元以內，一桌限配五瓶啤酒兩瓶白酒，按人頭每人一個易拉罐，一包五十元以內的香煙，通常是玉溪。

馬國平走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馮遠征指揮服務小姐向一個空的「青酒」酒瓶裡倒「五糧液」。這種青酒頂多四十元一瓶，而服務小姐手中的五糧液少說五百，裏面的「內容」差得遠了。

「你們儘管吃儘管喝，規定呀文件呀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還能讓尿憋死？！」馮遠徵得意洋洋地說。又把九十九元一包的「極品雲煙」裝進了「黃紅梅」的煙盒裏，還順手遞給馬國平一支。他不知道馬國平是誰，剛才薛紅旗隻介紹了李敬齊，其他人一帶而過了。

「這盤子是怎麼回事兒，挺特別的，我從來都沒見過！」馬國平好奇地問。

「這……這是我們店裏的特色，專門定做的，普通的老百姓可享受不了這個，都是給您們這些當官的大人物準備的。您看，這可是景德鎮的瓷器，每一個大盤裏分別隔出四到八個小盤子，每個小盤子盛一道菜，這不就是『四菜一湯』了嗎，不違規，不違規！」

馬國平接過他遞來的煙點上了，戲謔的說：「馮老闆這可真是村騙鄉、鄉騙縣，一直騙到國務院，對了，你這飯店有老百姓來吃飯嗎？」

「基本上沒有，那些窮人根本來不起，不是我誇口，我這飯店裏，鮑參翅肚，樣樣齊全，比起城裏五星級酒樓一點也不差。村裏人從我門口過都要繞著走，還敢進來？來我這裏吃飯的都是達官顯貴，成功達人。大人物，海了去了。不過，像今天市委領導這麼大的人物，我還真是沒接待過，您是？」

「我叫馬國平，在市委當秘書！」

「當秘書好啊，離領導近，跟著沾光的地方多了。您是給李副書記當秘書吧，那可就更加的了不起了，家裏人也跟著沾光吧？這年頭就這樣，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別管這麼多，趁著在位子上，能撈點就撈點，這樣才能老有所養，老有所依啊，你說是不是，馬秘書！」

馬國平笑道：「你對公家人了解的很清楚啊，以前是不是在機關裡混過？」

馮遠征不屑道：「沒勁，跟您說，我也在縣委當過秘書，也過過狐假虎威的日子，一開始覺得挺不錯，後來也煩了，不如下海經商那麼自由。憑著那些年在秘書位置上積攢下來的人脈，我的生意那叫一個火爆，那叫一個強大，現在方圓百裡之內，誰不知道我馮遠征啊，不過，您可別下來-經商，我的秘書跟你這個不一樣。您是市委的秘書，厲害呀！尤其是跟著李副書記這樣開明的領導，用不了多長時間準能爬上去，好戲還沒開鑼呢！」

「我恐怕也不行，這不，已經被發配到農村來了，我是真不想在這個地方多呆下去，除了你的這個飯店，你們這裏也太荒涼了，女人土的掉渣，真沒勁。真希望工作快點做完，可是你瞧，這事兒還挺複雜的！」

「您說的事兒，是不是劉陽那小子打死人的事兒？這事兒我知道。呵，劉陽這小子，我說這幾天怎麼沒到我這來捧場呢！我還以為他又到別的小店去白吃白喝了呢，原來是出了大事兒了？其實這事兒，也沒什麼困難的，睜一眼閉一眼過去不就完了嗎？劉陽是誰呀，那可是薛紅旗縣長的親外甥，等閑人誰動得了，工作組肯定呆不長，幾天功夫，這事兒也就過去了，放心吧，兄弟，過幾天你就回城了！這幾天回不去，你們就在我這吃，在我這住，我大舅都吩咐過了，全部免費！」

「劉陽經常在小店裏白吃白喝嗎？」

「不是『經常』，從來都是，他沒付過錢。誰敢找稅務所的人要錢呀，除非飯店不想開了，當官的就這點好處。那小子除了在我這裏老實點，誰他也不放在眼裏！」

「哎，馬秘書長，您去過廁所了嗎？菜都上齊了，趕快入席吧，馮遠征，你跟馬秘書長說什麼呢？」薛紅旗帶著笑容出來拉馬國平。

「秘……秘書長……您是……」馮遠征的臉變成了豬肝色。

「沒關係，我以前也是做秘書的，你就叫我馬秘書也一樣，或者叫我兄弟，一會兒進來喝一杯吧，兄弟！」馬國平微笑著說。

「看來你們兩位談得不錯！」薛紅旗心裏一寬，看來這馬秘書長也不是鐵板一塊嗎？居然主動的和馮老闆稱兄道弟了，這可是個好的信號！

「馮老闆這人挺健談了，也很風趣，我挺喜歡和他說話的！」馬國平一邊往裏走，一邊說。薛紅旗一下推開了門。

「國平啊，上個廁所這麼長時間，你看，侯鄉長已經準備好給你賠罪了，三大杯滿滿地！」李敬齊指著侯鄉長面前的三大杯白酒說。

馬國平一看侯鄉長這架勢就知道他是個『酒精考驗』的傢夥，冷冷的一笑說：「不必了吧！」侯鄉長混跡官場多年，在酒桌上一向是八面玲瓏的，心想，這位秘書長一定還在為剛才的事情耿耿於懷，當官的嘛，都這毛病，吃了喝了拿了，也就「破涕為笑」了。

「馬秘書長，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我一個小小的基層鄉長，怎麼敢得罪您這個常委大菩薩呢！我是一時衝動，您就原諒一次吧。李書記剛才狠狠的批評我了，我自己也認識到了錯誤，明天我寫份檢查交到您手上？！」

「三杯太少了！」馬國平面無表情的說。

侯鄉長臉色一變，苦笑著說：「您說喝多少，我就喝多少，只要您能消氣，讓我喝硫酸我也不皺一下眉頭！」

「哼！」馬國平沒說話。

「我說，老侯啊，你是天橋的把式怎麼的？光說不練啊！在這樣下去，別說馬秘書長不原諒你，連我都要生氣了。趕快喝呀！」薛紅旗給他使眼色。

「我喝，我喝，服務員，再斟上兩杯，我喝五杯！」侯鄉長尷尬的拍著胸脯說。馬國平一點攔著的意思都沒有，心說，你這樣的王八蛋喝死正好，我馬國平正好為人間除一禍害，你死了，本地的老百姓也就好過了。哥們這絕對是替天行道！

李敬齊也饒有興趣的看著侯鄉長表演，一言不發。

「我喝！」侯鄉長端起一杯酒，喝水一樣一飲而盡……

喝完了第四杯酒，此人已經站不住了，酒勁兒以時速一百八十公裡的速度衝擊了他的腦神經，讓他臉紅心跳，舌頭打結。

「還……還有一杯……喝完了這杯，我有話說……」

薛紅旗警惕的看了他一眼，嚴厲地說：「你還是少說兩句吧，喝了這杯酒，趕快回去休息！」

「不行，我一定……一定要說！」咕嘟一下把最後一杯酒掉進了喉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