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台老式的伏爾加，開車的人換成了肖明，田正民坐在副駕駛上，後面是劉東平。

劉東平有個習慣，涉及到重要事情，一般不讓司機開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不信任司機的緣故。

官場上，能給領導開車的，大多是領導信任之人，司機在領導心目中的地位甚至遠在秘書之上，秘書的工作畢竟是有局限性的，上班時間不離領導左右，以協助領導工作為主要職責，兼顧為領導不方便見或者是不願意見得人擋駕。

而司機則不一樣，司機每天接送領導上下班，能夠直接接觸到領導的生活，領導不方便出面的事，就會安排司機去辦。

對於領導來說，除了日常工作上的事情外，專職司機的作用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一是幫領導接送家人；二是「發揮」橋樑作用，一些人送禮由他幫領導收下；三是為領導打點關係，有時還要幫著領導送禮。有了這三層作用，他更容易取得領導的信任。很多人都要通過他來找領導，而不是秘書。

從某種意義上說，對於一些領導幹部而言，司機的身份就是私人秘書，領導要依賴司機做很多事情，領導的家事自然不必說，還有一些關係需要司機幫他打點，司機也可以幫助領導實現權力的延伸。

許多時候，秘書辦不了的事，往往司機就能輕鬆搞定。

據田正民所知，劉東平和大多數領導幹部不一樣，他更信任肖明，每天上下班，去接送他的，除了司機外，肖明是雷打不動的跟著，有些他不方便出面去辦的事情，都是肖明出面解決。

劉東平翻看著田正民拿來的材料，眉頭擰成一個「川」字，一連串觸目驚心的數字將劉東平原本平靜的內心攪得浪滔翻滾。

沒錯，這份材料正是鍾海洋交給他的那份，田正民回開發區，就是為了取這份材料，他知道這材料的殺傷力足以將李長江、莫有利、馮成剛，甚至他們背後的楊自力、常友軍置於死地，在去覲見王華春時，拋出這份材料，才是對劉東平最有力的支持。

是到了揚眉劍出鞘的時候了，常友軍和劉東平就像兩頭盤踞在山上的老虎，你瞪瞪我，我看看你，早晚會有決一死戰的一天，雖說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但是陽泉複雜的政治局面必須要有改觀了，說嚴重一點，這場政治角力，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沒有第三條路徑可循。

「正民，這材料是鍾海洋給你的？」劉東平突然問道。

「對。」田正民轉過頭來，將他和鍾海洋接觸的過程跟劉東平講了一遍：「幾天前我和鍾總工針對大華集團和一棉、四棉之間的糾紛問題有過一次深入交流，他的想法和我挺一致的，認為雙方存在的主要矛盾除了征地款的原因，就是官員貪腐問題了。所謂的『賤賣國有資產』這一理由，根本上就不成立，工人們懂什麼叫做國有資產？還有就是，我們懷疑，工人們上訪，背後有人故意煽動，目的是故意阻止大華集團對一棉、四棉兩家廠子的收購。」

「鍾海洋也這麼看？」劉東平又問了一句。

「是。」

劉東平丟過來兩支煙，自己也叼上了一支，「以你們的分析，這個在背後煽動工人上訪的幕後指使者，是誰？」

田正民向後探了探身子，給劉東平點燃了香煙，有塞給肖明一支，各自點燃，說道：「不外乎是莫有利和馮成剛，恐怕還有管委會副主任李長江，至於他們背後的支持者，您應該心裏有數啊。」

「呵呵。」劉東平笑了一聲，「那麼，你懷疑他們的理由是什麼？」

「總結起來用兩個字就可以概括：利益！」田正民不假思索的回答，「無論一棉、四棉效益如何，起碼莫有利、馮成剛還是兩家廠的負責人，只要他們倆還在位置上呆一天，好處就少不了他們的，發財致富不可能，至少吃穿用度缺不了吧，畢竟兩家廠是國有企業，撈點好處對他們來說太簡單了。但是，廠子被民企收購後，當家做主的換成了別人，長期坐在一把手位置上的他們，全部成了民企老闆的打工仔，心理失衡就不說了，關鍵是以前那種有滋有味的生活離他們遠去了，讓他們受不了，可是他們又無法改變縣裏的決策，更知道這個超大型項目省裡各方面領導也是在時刻關注的，他們想在中間動手腳根本就是打著燈籠上茅房——找死！但是，讓他們放棄既得利益，他們又不甘心，那怎麼辦？只能煽動不明真相的職工們上訪，以求利用職工們的上訪來給縣委縣政府領導們施壓，讓縣裏被迫放棄引進大華集團。眼見得上訪這條路走不通了，索性捲款潛逃。再有就是，我分析著，膽大包天的馮成剛逃跑了，莫有利卻沒跑，說明莫有利牽扯的更深。」

聽完田正民頭頭是道的分析，劉東平微笑著點頭。

肖明適時地接茬說道：「還有一點，現在所有的不利證據都指向了馮成剛，莫有利不跑，未必沒有移花接木的目的，以我對莫有利的了解，這個老狐狸比鬼都精，他知道自己一跑，整個利益鏈條就會斷裂，牽連出來的人物是他莫有利得罪不起的，到時候恐怕所有罪責都得他一個人承擔。」

劉東平微閉著雙眼默然點頭：「說到底就是利益啊，有很大一部分官員都認為，官當得越大，可供他支配的權力就越多，權力多了，就可利用職權延伸到超出職責範圍以外的事情上面，這些人有沒有考慮過，他們做官是為了什麼？僅僅是為了名利雙收嗎？就沒想過要為老百姓做點實事？」

「權力是一把雙刃劍，若是用權為公，權為民所用，就能為國家和人民造福，個人建功立業，寫下光輝的篇章，若是用權謀私，就會產生**行為，損害國家和人民的利益，招來一片罵名，遺臭萬年，被定在恥辱柱上永不翻身，就像莫有利和馮成剛。」田正民說道。

「他們隱藏的很好啊。」肖明笑著說道。

「任何隱藏的很好的惡行早晚有大白於天下的時候，**人，最怕『認真』二字！」田正民調整了個姿勢，堅定地說道。

「嗯，這話我們在車上說說也就算了，待會兒見了華春書記，可不許說的這樣直白。」劉東平笑著叮囑田正民和肖明。

陽泉縣距離平川市約有八十公裡左右，一個半小時後，車子開進了市委大院，肖明在保衛處登過記後，將車停在了停車場內。

市委大院比起陽泉縣委大院可大多了，拔地而起的高樓顯示出平川權力中心的威嚴，寬闊的馬路兩旁栽滿了香樟樹，光溜溜的樹枝在凜冽的寒風中發出「沙沙」地聲響。

王華春書記的秘書嚴志剛已經在樓門口等候了，見劉東平三人走過來，他笑著上前跨了兩步和劉東平握手寒暄：「劉縣長好，路上還順利吧？」

劉東平笑道：「讓嚴處掛念了，一路挺順的。」

嚴志剛點頭微笑，目光在田正民臉上停了一會兒，然後又對劉東平說道：「書記在等您了，請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