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眼頭上，離洞口約莫還有一兩千米的距離。

最多不過一個小山丘的高度。

雖然身體的確疼痛不堪、又軟弱無力，但硬要堅持的話，還是能夠攀爬跳躍的。

就像剛剛的薑寒那樣。

雨村澈稍稍眯起眼睛，仔細看去，岩壁上有很多凹凸不平的陡峭突起，能夠作為踏腳的借力點，還有少許稍微寬敞一點的平台，可以用來修整。

「這有什麼難的？」

只需要做好體力規劃就行。

哪怕分成好幾次，一點一點上去，累了就休息，完全可以做到啊。

「你覺得很輕鬆嗎？」

薑寒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疑惑，冷笑一聲：「那是因為你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寧山月，你都忘記了多少東西？最耀眼的絕世天才，讓臨宵宮踏入巔峰的傳奇……雖然我不願意承認這一點。」

雨村澈背後一涼。

她終於明白，自己誤會了什麼關鍵的東西。

根據薑寒的說法，要承受住「黃泉引」的壓力，往上逆行，必須要滿足幾個前提條件。

第一，必須要有超越常人的體魄精魂。

這可不是指修為。

在靈氣禁絕的淵獄，有再高的修為也是白扯。

必須要絕對的體魄和非凡的精魂，這得出生時就天賦不凡，後天更是要在宗門供奉的天材地寶中浸泡出來，還得經過千百次血戰的刻骨磨礪。

有這種資質的，如果沒半途隕落，必定會成為六界中的絕世強者。

那是超越了萬人之上的傳奇。

寧山月無疑是有這種資質的，如果是普通人會怎樣呢？別說攀爬岩壁了，連輕輕的跳躍都會吐血三升。

「有個剛進來的傢夥躺在地上睡著後，就再也無法站起身來，真可笑。」

薑寒說了個笑話。

在這裡，就連「站立」都被認定成一種「上升」！

而實力不足的渣滓，就隻配在陰暗的地方匍匐爬行，苟延殘喘。

「所以，絕大部分的囚犯，是不需要用到你那樣的拘靈鎖的。」

為了防止像寧山月這樣的危險分子越獄，才會用鎖鏈把她的四肢捆住，限制其行動。

薑寒露出輕蔑的目光，「他們都走不到我的面前。」

第二，越長時間的停留，越能適應「黃泉引」。

薑寒還提到一個恐怖的現象。

無論任何修士，就算先前是什麼高階大能，一方宗門的頂尖強者，在被關押到這裡的時候，就算再怎麼心境堅忍、道心純一，都肯定會發瘋一段時間。

這不是偶然，而是普遍規律。

畢竟這裡沒有靈氣。

「一旦習慣性地運轉起功法，就會意識到自己一身境界化為烏有，再也不能舉手成法、飛天遁地，沒有人能承受住這種恐怖的打擊。而且往往修為越高，崩潰得越徹底。」

薑寒壓低聲音，語氣陰測測的：

「這還不算什麼，真正的絕望，是發覺這裡沒有靈氣，無法修鍊的瞬間。」

「在那一瞬間，所有人都會入魔。」

真正的絕望，不是跌落谷底。

而是沒有翻身的可能。

殘酷的是，那些無法承受打擊，選擇自絕性命的修士，再也沒有機會意識到：其實你堅持得越久，越能適應這裡的壓力環境。

這雖然沒法讓你重新修鍊，但只要不往上走，就可以正常的活下去。

畢竟它不會清除修士的辟穀體質。

「我們禁衛有種特殊的傳承。」

薑寒突然轉變了話題。

這跟修行和戰法無關，純粹只是「時間」而已。

禁衛臨死前，會將這長年累月的堅守傳承給下一代。她不需要像寧山月，被困上千百年那麼久，就從父親那裡繼承到了最完整的「適應性」，可以最大程度削弱「黃泉引」的影響。

「簡單來說，就是我不必有你那樣的天賦，也能往上爬。」

薑寒聳了聳肩。

畢竟，禁衛的任務就是要斬斷那些傳奇爬回地面的可能。

如果連這都做不到，那還有什麼守護的資格呢？

「——你現在做的事情，可不像個禁衛。」

雨村澈突然開口。

她雖猶豫過，但最後還是決定點破這一點。

不對，從一開始就不對了。我們不是對手嗎？七天前這兩個人不還是在拳拳到肉的對拚嗎？這太異常了，僅僅錯過了一周，她們為什麼現在會在越獄？

為什麼一個獄卒會帶著一個囚犯越獄？

如果不問清楚這個，那就永遠無法安心。

「這不是很簡單？因為我輸了啊。」

薑寒回答得很果斷。

雨村澈突然瞪大了瞳孔，驚愕無比。

不，不是因為輸贏的關係，而是另一個事實。這太誇張了，明明是如此顯眼，為什麼一直都沒發現？難道是因為頭昏腦漲的關係，才忽視了這個嗎……

薑寒的手斷了。

她的左手從上臂關節處，被整齊的切開，露出駭人的肌肉組織和白骨。

流淌的鮮血染紅長裙，傷口不經任何包紮，就這樣露在外面。

為什麼會忽略掉？

雨村澈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起來，終於感到了後怕。

寧山月……

她接管回身體的一周裡，究竟都做了什麼？

薑寒的強大自己是親身感受過的，哪怕是她用了全力，晝夜不停的反覆衝鋒，對方依然遊刃有餘。

可寧山月剛回來，不僅很快掌握了局勢，還一劍斬斷了薑寒的手臂！

雨村澈沉默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重新思考、整理思路。

自己這邊……幾乎沒發生什麼變化。

左手的鎖鏈是之前用魔法熔解掉的，而其他三個的銬環都還在原處，只是鏈條斷開一截，沒有被去除，行走起來噹啷噹啷的，非常礙事。

容貌、身體、聲音，還是那個少女的模樣，僅有一點。

頭髮。

之前地底光線較暗，如今這才發覺，寧山月的頭髮居然是白色的。

並非是那種因蒼老而形成的枯白，而是摸起來十分柔順、光滑透亮的純白。

年齡……到底幾歲啊。

經過不知年歲的關押，寧山月的頭髮本來是非常長的，可以垂到地面。

當然，沒有魔女阿斯塔那般誇張，髮絲可以像蜘蛛網一樣滿布巨大的石椅。只是相對一般人而言，算得上比較長的。

雨村澈意識到衣服上粘連著些許碎發，銀色的髮絲。

不是脫髮，那麼是——

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