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

尷尬的笑聲慢慢接近，難纏的傢夥輕輕一躍，又回門前。

黑瀨陽生撓撓頭髮，沒有因此惱怒，「放心，巫師。我說了這次的任務目標是吸血鬼，不會對你怎麼樣的。再說，千禧公約中有一項學徒保護的分支規則，對於學徒犯下的低級違規操作，教廷不會追究。」

「……如果我剛剛真對你攻擊，會是幾級？」

雨村澈沒有放下戒備，冷冷回道。

「我不好說。」

黑瀨陽生微妙的語氣，沒有正面回答，「做個好夢吧。明天，我會提供一些吸血鬼事件的情報，我正好需要一位巫師協助調查。這種合作並不罕見，你也能得到需要的素材。」

「如果想贖罪的話，最好乖乖來上學哦，雨村君。」

確認到腳步聲漸漸走遠，雨村澈從門背上癱坐下來。

終於能鬆口氣。

壓迫感。能從黑瀨陽生身上感受到的，僅有壓迫感一詞。明明只是個見習騎士而已，「教廷」這個名詞對於裏東京這個超凡世界意味著什麼，雨村澈終於能體會到一絲半毫。

如同跨越天際的方舟，俯視著渺小眾生。

「這下該怎辦？」

雨村澈有點頭疼，他望向身側，黑色的大帆布袋裏還裝著恆川真也的屍體。

對方估計把這個當成某種魔法道具或者研究材料了吧……所以才沒有深究。

沒辦法，只能被迫取消拋屍的計劃，至少今晚不行。那個轉校生說不定還藏在哪裏監視著，本來自己就是虛張聲勢，不能再暴露更多了。

不過，還好。只要這個事件有了超凡要素的介入，估計普通的警察短時間內不會接手。

「……要度過難熬的一晚了啊。」

雨村澈嘆了口氣，把袋子拖到衛生間的角落，再洗了遍手，躺回自己的房間。

…

閉上雙眼，沉寂到「冥想」的狀態中。

在明天到來之前，他可不會坐以待斃。

白色的磚塊從虛空中自主搭建起來，構築出奇詭的設計，回過神來，螺旋狀的高塔已經屹立於眼前。那是一幅無論看幾遍都覺得壯觀的景象，遠處傳來的優雅弦音，更為這場景增添了幾分史詩感。

雨村澈沒有猶豫，閉眼推門而入。

星空的畫卷由此展開，但他並非為了觀景而來，只是為了找那高椅之上的魔女。

「你好。」

「不要無緣無故地使用咒文對話，會白白損耗你的精神力。」

然而，對方卻用標準的日語回答了他。

身材嬌小的魔女，終於移開了擋住臉龐的書卷。雖稱不上美艷，五官卻精緻無比，白皙乾淨，彷彿被雕出的瓷娃娃，持著優雅文靜的微笑。最令人難以忘卻的是那深邃的瞳孔，勾勒著奇詭的圖案，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裏邊遊動。

星辰……

快餐店的那個店員！手握雷槍的魔法師！

雨村澈猛然一驚，想起最開始的相遇，被跟蹤的那個深夜……但很快又皺起了眉。

對、對嗎？

雖然說不上來，總感覺兩個人有哪裏不像。

「雨村澈，我一直期待著和你的相遇，但你的到來太晚了些。」

魔女慢悠悠的開口，她的話語裡都是某種古法文縐縐的用詞，就連自稱也是用的「わらわ」。

聲音乾淨清澈，在空曠的環境裏迴旋疊上重音，配合著誇張的場面，竟有種降下神諭的錯覺。

「我想成為你的學徒。」

跳過自我介紹，雨村澈塞出直球。

他本就是為此而來，在恆川真也突然死亡後，與魔法的聯繫，就只剩下了這裏。

雖然不知道這座星空高塔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的意識深處，但如今顧不得這些了。他必須在教廷的壓迫和寧山月的亂搞之間，儘快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不。」

然而，劇本沒有按照他的預想走。

魔女搖了搖頭，拒絕了雨村澈的自薦。

「……是我不夠資格嗎？」

雨村澈有些難堪，他記得恆川老師曾說過：魔女是離神秘最近的學者，令教廷都忌憚的存在，擁有近乎無盡的知識和恐怖的魔法積累。總之，是魔法師業界裏一個至高無上的榮譽稱號，王座的冠冕。

這樣的存在，被拒絕也是情理之中。

「並非如此。」魔女輕笑，「原因在我這一側。」

她輕輕抬手，書卷騰空而起，飄飛的書頁四處散亂，如飄雪般落下……

每一頁都是白紙。

「我被教廷定下褻瀆神權的罪，施以『無知』的罰。」

「我無法記憶任何的術式，所有的內容在我腦中停留無法超過一秒，將會被迫抹消。」

「無法施法的魔女連魔法師都算不上，只是個廢人罷了。」

魔女保持著溫柔的笑容，語氣平淡：「因此，雨村澈，我沒有成為導師的資格。」

心中駭然。

雨村澈沉默良久，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語塞。雖然無法理解其中的一些名詞，但連如此強大的魔女，都要受教廷的壓迫，這真是正確的出路嗎……

然而，他最後還是抬頭，開口道：

「既然這樣，就當成一場交易吧。」

「我會把術式帶給你，作為交換，你給我足以防身的力量。」

把魔法偷送給被放逐的魔女，這是在教廷眼皮底下的走私……是盜火的普羅米修斯。

重罪。

但雨村澈別無選擇。

「這是不可能的。別忘了，我身上有『無知』的罰，即使你將術式複述與我，也會被忘卻。」

「這是啟示級別的詛咒，不存在將其解開的方法。」

魔女搖搖頭，否定掉這個可能性。

「如果我將術式寫下來呢？」

「荒謬。」魔女的語氣中沒有斥責，僅有無奈的嘆息，「你的知識有點短缺，知道嗎？由於咒文的特性，魔法書的抄寫必須手持原本在旁，精準一筆一劃的臨摹，倘若有半點手抖，都是廢紙一張。」

「這種抄寫，在遠古的紀元，必須由專業人士經過數個月的勞作而成，漸漸也就淘汰了這種低效率的傳播手段。到了如今，都是由導師口述給學徒，藏書反而變成了寶貴的財富，千金難得。」

「就算你僥倖得到，也無法帶到塔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