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雙眼，醒了過來。

第一時間的第一反應是，束縛感。

雨村澈皺緊眉頭，立刻就發現了根源所在。左手、左腳、右手、右腳，四肢被同樣款式的黑色鐐銬所禁錮，分別連接著粗大的鐵鏈，去往四個方向，蔓延到看不清的長度。

不到一米的活動範圍，勉強只夠合上雙手。

——我被抓了？監獄？

什麼時代了，還有這麼不人道的囚犯待遇？

雨村澈用力掙扎了一下，鐵鏈發出哐當的碰撞聲，束縛得很緊，不存在拉脫的可能。寂靜的暗室裡，僅有上方的微弱光源，什麼都看不清，他坐在地上，靜靜等待著眼睛的適應。

然後，就無法再保持鎮定了。

身體……？

不對勁？？？

纖細的手腕和小腿，勾勒出少女輕盈的體態。白皙的肌膚似玉雕琢，單薄的布衣遮蓋不了太多。揉了揉眼睛再看，卻發現明顯矮了一截的視覺，柔順的長發已垂到地面。

根本不是原來的身體！

雖然沒有鏡子讓他確認，單憑往下一看，就足以做出這個艱難的判斷了。

「變成……女的了？」

開口難免嚇了一跳，是清脆的嗓音。

雨村澈愕然地張大了嘴，愣在原地。腦袋嗡嗡的，許久都說不出一個字來。這突然的事態，讓她幾乎忘記了被囚禁的緊急情況。

過了好一會，才勉強做出一個假設：

「……或許，我是某種特殊的穿越體質？」

「每次死亡，都會轉生到另一個世界裏，以不同的身份。」

「之前那個雨夜的經歷，無論那是什麼，走失少女、改造的快餐店、魔法師、雷槍……總之，我不幸的捲入意外，死掉了。」

雨村澈深深嘆了口氣，「所以，這就是新的一條命了。」

勉強接受了現實，當務之急，得讓自己脫困。

沒有繼承這個少女的記憶，為什麼被囚禁起來了？根本就是一頭霧水。再加上被鎖在這地牢裏，無法接觸到外界，連一點信息都得不到。

「咣、咚！」

她不顧疼痛，手腕用力敲擊地面，但鐐銬異常的堅硬，絲毫沒有斷裂的跡象。

藉由微弱的光線觀察，沒有發現鎖孔，更沒有機關的痕跡，僅僅是一塊單純的鐵環。鏈接的金屬鏈條是被折彎，焊接，淬火而成的現代產品，完完全全的無從下手。

雨村澈沒有放棄，開始搜尋身上的物品。

一無所獲，她穿著的是粗糙的短式布衣，類似囚服，沒有口袋之類的設計，找不到任何私人物品。

「杓子都不給，難不成背上紋著地圖？」

雨村澈無奈地坐回原地，只是說笑而已，手腕被鐐銬所束縛，根本看不到背後的東西。

她明白，這時只能等待獄卒的出現了。

不管怎樣，囚犯也是有進食的權利的，不然和單純的死刑沒什麼區別。到時抓緊機會和送餐員聊上幾句，或許能獲得些許線索。

……

…………

………………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

雨村澈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覺到，「漫長」這個詞的含義。

能做的只有靜坐著發獃，但又難免焦躁不安。無所事事時，她發現腳下的地面有不平整的凹凸感，仔細摸去，是縱橫交錯的一道道劃痕，密密麻麻。

劃痕覆蓋的位置剛好到活動範圍的極限，之外的地面似乎是平整的。

「用來計量時間的標記？」雨村澈如此判斷。

沒有畫成「正」或是「四道豎線一道橫線」的標準樣式，而是不規則的隨意交錯著。

「可是……這也太多了。」

粗略估計，如果一道算作一天……那麼，在此地被囚禁的時間怕是不止數年。

「怎麼可能？」

雨村澈疑惑地抬起視線，手腕和腳踝的鐐銬尺寸剛好，沒有勒得太緊的不適感。估摸著，這具身體的年齡應該處於成長期，那麼幾年前，小女孩的手腕應該就細到能隨意脫離鐐銬，起不到效果。

難道中途更換過？

而且……還有更怪的。這裏沒有任何生活用具，找遍活動範圍內的每一寸角落，別說床或是桌子，連馬桶都沒有，黑漆漆的，住宿環境惡劣得令人髮指。就算精神極端變態的死囚，也無法承受這樣長久的緊閉。

雨村澈心中的不詳愈發明顯，不僅如此，還有一個原因。

她已經等了很久了。

憑藉心跳和默數，能大概估摸出時間的長度。她感覺自己等了快半天，周圍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人呢？」

雨村澈不安地咬著拇指，沒有送餐員？連吃的都不給？就不怕把人餓死嗎？

雖然話是這樣說……

她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終於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不餓啊。完全不餓。

不僅是進食，也沒有飲水的需求，更加誇張的是，甚至沒有排泄的慾望。

「這就是美少女的身體嗎。」

雨村澈感到了震驚。

不，不對不對。或許是時間還不夠長？大概是處在這樣的環境裏，對於時間的主觀判斷出現了誤差，可能才沒過去多久？

於是雨村澈閉上了眼睛，決定休息一會。

思緒放空。

完全的寂靜。

——冥冥之中，一種玄妙之感自內而生。

那是某種「溝通」、某種「鏈接」。上由氣接蒼穹，下垂地連黃泉，在那個瞬間，構築完成了，小世界和大世界重疊在一起，脫殼而出的她，從上方的視角俯視著原本的自己。

不安的情緒和焦躁的煩悶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無我的狀態。

可稱之為道心。

雨村澈、不，或許是前世之人，或許是後世之人。總之，它失去了性別的束縛，失去了身體的囚禁，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完全沉浸到了這份不可思議的狀態中，不知過去了多久……

就這樣忘卻一切吧。

——但隱約中，總感覺欠缺了什麼？

饑渴。

沒錯，但不是字面意義上的「饑渴」。

這種欠缺，來自體內，來自竅穴，來自五臟六腑，來自巳經八脈，來自每一寸肌膚和神經。

「沒有！」

「這裏——沒有！」

雨村澈大吼一聲，猛地直起身子，驚醒過來。

她扣著喉嚨，發出難聽的乾嘔聲，用盡身體最後一絲力氣去呼吸……呼吸著。

刻骨銘心，無法忘卻！剛剛的感覺，像是魚兒突然意識到了周圍沒有水，失去了生存的能力。無盡的空虛感和恐懼感填滿了腦海，絕望到令人窒息！

喘息褪去，視線從模糊中恢復過來。

雨村澈平緩自己的心跳，重新觀察周圍的狀況。

「過了多久……獄卒來過了嗎……嗯？」

「等等，什麼情況。」

周圍不太對勁。

這是！哪裏！

這是一個，普通男子高中生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