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露出真面目的人令他有些意外。當然，不是指外貌，這個人他從沒見過。他本身認識的人就屈指可數，更別說在這種地方對陌生人產生什麼奇怪的印象了。

令他意外的，是年齡。眼前的男人看上去上了年紀，額頭間的皺紋因痛苦扭曲在一起。雖稱不上老爺爺，但也差不了多少。

這樣的人，竟然會襲擊自己還能戰鬥，這是他不理解的。

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沖谷原本快要脫出喉嚨的凌厲質問一轉攻勢，變成了無語的嘆氣聲：

「你是什麼人？幹嘛要突然攻擊我？」

「…唔！不是…我……」

得到了這樣的回答，沖谷先是一愣，隨後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他是被人威脅的嗎？

唉不對，那背後是什麼人想要襲擊自己？還威脅別人？沖谷剛來這裏，他可不記得惹了什麼人。

「呃啊！」

「嘖……」

看著痛苦之色不斷加劇的…男人？沖谷吸了口氣，不耐煩地蹲下來打算給他拔掉冰錐。

「要真的有這種事，那早點說啊……」

「呃嗚…小弟……」

就在他準備上手的時候，男人卻用左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口一動一動的，似乎在說些什麼。為了聽清楚，沖谷湊到了跟前。

「怎——」

「去死吧。」

發出淡淡的話語，淡到他還沒理解意思，男人就舉起拳頭，被火焰包裹著的一拳便朝他奉還過來——

「呃啊啊啊！」

熾熱的溫度宛如蛇芯快速而狠毒地貼緊他的左臉頰，承受了這一切的皮肉瞬間被破壞，直到下意識地捂住臉的一刻，無與倫比的酸痛感才逼他反應過來，發出淒厲的咆哮聲。

「唔唔唔——！」

疼疼疼疼疼！火焰還想繼續燃燒，但沖谷迅速驅動元素力，把左手的冰元素宣洩而出，這才保住了命，可即便如此也付出慘重代價：

沖谷毀容了，臉幾乎快被燒掉了一半。無法想像自己是什麼模樣，所以或是因為劇痛，或是因為心理作用，沖谷開始在地上瘋狂打滾，毆打自己以此緩解壓力。

「呵，果然是個小鬼。」

男人口中發出蒼老的嗤笑聲，但其實這副場面連他也覺得這很殘忍，不過也沒辦法，因為是大人的命令，不遵守的話玩完的就是自己了。

對不住了，可憐的孩子……

拔出插在地上的劍，忍著腳上的痛，男人舉起劍就朝沖谷刺去，這下子他沒辦法躲開了吧？

「噗！」

「什麼？」

是這樣的，但稍微有些不同。因為沖谷極強的求生欲讓他在情急之下接住了將要刺進胸口的劍。皮肉之軀緊緊握住尖端的利刃，就差一厘米劃破肚子的刀竟是硬生生無法再刺前一下。

血沾滿刀刃前端和手心，順著胳膊一路流到手肘，仍在往下滴血。

「呃！」

更讓男人無法理解的，是沖谷竟然還在試著將劍挪開……他咬了咬牙，狠下心加大力度，雙手抓住劍柄用力刺下去——

「滾啊！」

不知是痛苦還是憤怒，沖谷發出低吼，空閑的左手凝聚冰元素，將其壓縮成光彈，用掌心瞄準了他。

「砰砰！」

「啊啊！」

男人盡數「接住」幾枚光彈，他也感受到了與沖谷相同的痛苦。當即拋下劍，自己捂著肚子，艱難地發出自言自語：

「我還…不想死…大人……」

還不能死在這裏，不，要是繼續停留在這裏恐高真會死。管他什麼任務，隻想活下來……對了，皇宮裏有醫師，只要回到那裏就能得救……

「呃嗚……」

口中吐出一口鮮血，男人顫顫巍巍地想要離開這裏，然而每走一步，帶來的都是巨大的煎熬和劇痛……

「啊哈……唔！」

沒空管他去哪，捂住傷勢慘重的左臉，意識開始迷離…想要昏睡過去……

「沖谷？沖……」

徹底丟失意識前，彷彿聽到了有人叫自己。

不，不是彷彿。

……

與此同時拖著傷痕纍纍的身體的大臣，此刻正走在陰暗的小巷裏，因為傷勢過重，只能靠著牆支撐身體緩緩移動。

「嗚啊！」

每走一步，肚子就會在地上滴落下大量的血液，在地上匯聚成暗紅色的血潭。黑色鬥篷將血潭劃開劃亂，從上方看就好像是一條粗壯的巨蟒一樣。

「大人……大人……」

即便如此口中還是在不斷喃喃著兩個字，大臣深信那位大人會來救自己，絕對的……

「是是，我在哦。」

「啊！大人！」

虛空中傳來的回答令他大喜，顧不上疼痛，大臣連忙轉動視線看向周圍，然後，就在面前小巷的盡頭那裏，站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男人。

「大人…救救我，救…嗚啊！」

大臣焦急地跪下來，朝著男人爬去，然而還沒爬兩下，他的口中就再吐出一口黑血，表情也愈發扭曲混亂了。

毫無疑問，如果男人不管他，等待大臣的就只是自生自滅而已。

「哦，知道了，倒是任務完成的怎麼樣？」

神情冷漠的找不出任何一絲情緒，男人居高臨下地問道。

「任…噗！咳咳！任務……」

越往下說，血吐得就越厲害，到最後，整張蒼老的面孔都佈滿了血跡，手掌、頭髮也都無一例外。真懷疑這樣下去會不會連帶著內臟也一齊吐出來。看這副模樣真讓人心累。

「嘖，算了，不用說了。我都在暗處看到了哦。」

男人似乎覺得就這麼乾站著很累人，索性靠在一旁的牆上，左右觀察著手掌。

「噗！咳咳咳！嗚哇！」

能發出的語氣感嘆詞都已經變為無助的咳嗽，話都說不上來，這大概是喉嚨被凝成的血塊堵塞住了吧，男人很了解這種反應，所以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我不是隻叫你試探嗎？你連人都差點打死了。要這麼好的『樣本』死了，這種責任你擔當的起嗎？」

「咳！嗚……」

「算了，就單從結果來看，你幹得還是不錯的。真是出乎意料啊，我都刮目相看了，說不定以後還真能成為值得一戰的對手呢。」

「……」

「不錯哦不錯，那麼作為把他逼出這種實力的你，也可以有『獎勵』哦。」

男人拍了拍手。聞言，大臣興奮地抬起頭…抬起頭…抬…視野怎麼突然天旋地轉？天空，土地，輕笑著的男人，以及……穿著黑色鬥篷的無頭屍體？

「呃……？」

到死還沒能理解這一切。

「呼！」

像是做完了什麼輕鬆的事，男人看起來心情愉悅，吹了吹手中那把帶血的匕首，低頭看向旁邊的大臣屍體：

「抱歉啊，我這人心地善良，見不得你這麼繼續痛苦下去哦？」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