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拍了拍林潛的肩膀，「我不覺得你會做出什麼非常巨大的成就，那不現實。平凡才是大多數人的本質。」

「你知道嗎？我當兵那會兒，有個班長，他的人生離成功就差那一點。」

「初中考中專，想早點出來工作，結果只差一分名落孫山；當兵第一年趕上尖子比武，投彈投了67米，還差三米就拿訓練尖子獎牌；四百米障礙跑了個一分三十三秒，只差一秒就是尖子。」

「第二年，軍區特種大隊在師裡招10個兵，作為第二年兵，他有資格參選，卻排名第十一沒被選走；第三年初，市防暴特警大隊來師裡招警察，只要考上了，退伍就到市裏報到，然後集訓一年，出來就享受副科級待遇，他還是以一名只差名落孫山。」

「那年按照兵役法規定的陸軍正常服役期限，是他在部隊最後一年，結果軍校錄取公佈了，他以兩分之差被擋在陸軍學院的大門外。」

「他和許多來自農村的戰士一樣，初衷就是考軍校謀一條出路，結果敗了。」

張無拍了拍林潛的肩膀「就和你一樣，村子的事，那兩個孩子的事，都只差一點點就能做到完美。」

林潛低下了頭：「對，我失敗了。」

張無完全不看林潛的表情，「後來再次見面時，他當了消防員，我們喝酒的時候，你知道他說什麼？」」

沒等林潛回答，張無就自顧自說道；「他說，這個社會告訴我們要成功，要努力奮鬥，告訴我們成功後的生活有多幸福，卻沒告訴我們怎麼在失敗後生活。

在這個優中選優的社會中，很少有人會來對失敗者說以後該怎麼辦，即便你距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

我那個班長退伍後最開始在街道辦裡做合同工，後來還是一些戰友引薦，他才去當消防員。」

林潛想到了高考百日誓師的時候，學校請那些考上清北復交的優秀學長學姐回來演講，說未來多麼光明幸福。這對優秀的學生確實是一種激勵，但對那些倒數的人來說，或許還不如一份招工啟事有吸引力。

張無繼續說道：「無論一個人以後要做什麼，他都必須先接受一點，他是個人，一個普通平庸的人，並非生而優秀的天之驕子，並非生而無所不能的神。

接受自己的平庸，接受自己的弱小，接受自己會失敗的事實，然後努力發現自己身上的閃光點。」

張無的語氣非常嚴肅，與平時嘻嘻哈哈的感覺完全不同。

「能夠變成奧特曼，能夠得到光的認可，不意味著你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不代表你是人們中非常優秀的那一個，這只能證明你身上有些地方得到了光的承認。

你本質上還是一個平庸的人，假如你不能接受失敗，那你連人都沒做好。」

「但是我失敗的代價太大了，那是數十條人們啊。」林潛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張無掀開衣服，露出了之前的被束揚攻擊所造成的傷口。

「但是之後的你成功救下了我和蘇仟！那些失敗無法挽回，但你又避免了悲劇的再次發生。」

因為之前的悲劇，得到教訓的林潛驅散了藏在傷口中的黑暗，而這一舉動，在不經意間，也驅散了林潛內心的黑暗。

「我的那個班長現在是消防大隊隊長，有了自己的家庭。他在失敗後迷茫過，哀怨過，放棄過。但最終重新站起，他接受了自己的平庸，再此基礎上不斷努力，在社會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新的路上成功。

林潛，即便你可以變成奧特曼，你也只是一個人，一個會流血，會失敗的人。那些悲劇和苦難並不能完全否定一個人，因為人就是平庸的，失敗就是人生的一部分。」

「奧特曼，ultraman，可以意為超人，但如果連人都做不好，又怎麼成為超人呢？」

「嗡！」張無的反問宛如一道鐘聲在林潛腦海中回蕩，將他驚醒。

在擁有奧特曼的力量後，在知道易辰的故事後，林潛一直想的是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奧特曼，但是沒人告訴他該怎麼做。一直踩著石頭過河的他忽然發現，自己連人都沒有做好。

張無站了起來，頭頂的電燈在他背後發出溫暖卻又耀眼的光芒。看著張無的身影，恍惚間，林潛好像看到一個穿著破舊夾克的人，耳旁彷彿有個溫柔的聲音在說，「我不是生而為超人（ultraman），我只是努力做好一個人該做的事。」

「最關鍵的地方在於，在人生給你迎頭痛擊的時候，你是否能能找到爬出深淵的道路，然後卯著勁跟命運死磕，逼著它給你低頭。

我不喜歡苦難，因為苦難是因為萬事不隨心，無奈的結果，那代表了當事人的弱小。但有句話說的沒錯，那些讓我們陷入低谷的事，也會成就我們。」

張無向著門口走去，他知道，自己能說的都已經說完了。

「別再露出那種表情了，一個大男人看著矯情。要是再迷茫，那就相信那道選擇你的光吧，相信它選擇你一定有什麼理由，相信你自己身上一定有未發現的閃光點。」

「嗯！」林潛重重的點了點頭，此刻，他不再為了成為奧特曼而努力，他的目標，是做到一個人該做的事。

「對了，」眼看張無要走出去，林潛急忙叫住他。

「還有一件事，當時我聽到了束揚的話，他向我問了幾個問題。」

「嗯？」張無的腳步停住了，他沒有回頭，看不清表情。

「他問我，『你真的確定那些展露出來的一切不是計劃的一部分嗎？，你真的確定你的所作所為沒有被別人暗示嗎？』」

張無罕見的沒有立刻回答，沉默了片刻，他問道：「你相信我嗎？」

「信！」別的問題可能會猶豫，但關於張無，林潛想不出不去信任的理由。

「那就別問了，當時機成熟，我會把一切告訴你。」不知道為什麼，林潛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一絲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