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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鍊金術師不該用魔法復仇》34.必定之死
「你來了?「

垂眉低目的神甫隻低吟一聲,自身後悄然響起的腳步聲亦是停息了。緊接著,便有年輕人出聲回應道:「罪人業已伏誅。」

「很好。」

那神甫點頭作了讚許。而後,他便是攥緊著手中玫瑰念珠,自跪墊上起身;在那幾株方燭映照之下,只見他緩緩轉身過去,將那張暗藏陰鷲的滄桑面龐,再度展現在了那低頭不語的謙卑之人面前。

「你是有福的,孩子。」吉勒斯佩大主教肯定著年輕人的功績,他說:「為了維護神聖者的無上威儀,你是自告奮勇並挺身而出的英雄,為我們除去了那個犯下奴役之刑的罪人。你是我們的英雄,我們是要獎勵你的。」

大主教臉上露出了些許歡欣,他在胸前鄭重其事地畫了個祝福禮;然後又抬起手來,將手中那串施請過祝福的玫瑰木念珠,親手掛在了這年輕人的胸前:

「你有為主獻身這等英雄之舉,這是極大的功業,聖女神也將會賜福於你。說吧,你還想領受何種獎勵?」

「為神聖事業獻身,已經是無上的榮耀,我不奢求什麼物質上的獎勵。」

見這年輕人將頭顱低垂地是愈發謙卑,大主教的心中不由得對他生出了幾分憐愛及欣賞——只見吉勒斯佩扶起這年輕人的手掌輕輕拍打著,口中關切到:

「你且說來聽,精神上的榮耀要去受領,物質上的激勵也不要推辭。放心講來就是。」

「還是不了,我已謹記住了您對於我的賞識,這樣足夠了。」

那年輕人仍是婉言謝絕了大主教的好意。緊接著,就只見他抬起頭來,面容卻是如死水一般的沉寂:「我是來向您辭別的。」

「啊這樣啊,馬車和房子我已經提前替你準備好了。」

吉勒斯佩彷彿早已知曉了他的動機,只是雲淡風輕地回應一聲,然後便向著他交代起來潛逃事項來:「待會等出了城門,你就往西北方向直走兩公裡左右,守路人小屋前。我已經叫人守在那邊,你就做馬車和他一起去避風頭等我通知,騎士團這裏我來替你出面。」

自己好不容易才在民團裏面插下楔子去——雖然只是個不入流的騎士,但勝在履歷清白簡單,在官面上完全查不出與自己的聯繫;就這樣一次性浪費了,也屬實是可惜。

頓生惜才之情的大主教又拍了拍他的肩頭,柔聲鼓勵了對方一句:「這事情你做的很乾凈,那些個俗人這麼長時間都搞不清楚情況,你應該是要感到自豪的。」

「不是的,主教先生。您近日深居簡出不知曉,這次行動現在已經暴露了。」年輕人突然哀嘆起來,身形止不住地發顫「騎士團聯合那些逐風者的傭兵,正在全城搜捕在騎士團裡的供職的文員。我想,我被捕恐怕只是時間問題了。」

話音未落,原本還是神情舒緩的大主教登時瞪大了雙眼,險些就是要叫罵出聲響來!

所幸他的智慧與理智,強迫著自身迅速冷靜了下來——雖然事情態勢脫離了自己的掌控,但還不代表自己沒有抽身的機會。眼下自亂陣腳,只會將優勢拱手讓人。

霎時間,冷靜下來大主教再次瞟了年輕人一眼;只不過這一次,吉勒斯佩的眼神當中卻是夾雜了些許不易覺察的怨毒:「那你還不抓緊撤離,怎麼這樣敢大搖大擺地過來找我的?」

年輕人的回答倒是顯得十分得體,只聽他說:「我是想來提醒您,叫您撇清我們兩人之間的聯繫。畢竟明面上我是個鄉土教派的信徒,很少是會出入教堂的,如果他們抓到什麼蛛絲馬跡查到您身上,您大可以裝作毫不知情。」

「這種事我自然是會去辦的。」吉勒斯佩先是一愣,隨即神情複雜地凝望這一年輕人;原本捏著念珠串的空手,突然下意識微微抓了兩下,過了有那麼半分多鐘,大主教方才訥訥開口:「你抓緊去找件修士袍喬裝打扮下,然後先走去碼頭,再走地下水路出城去。」

言盡於此,心已是急如焚的吉勒斯佩大主教果斷背起雙手,在獨立禱告室裡一刻不停地來回踱步,著活像是熱鍋上的活螞蟻一般。一門心思謀劃著要如何撇清自己與他的關係,而不是叫傭兵們順藤摸瓜,把自己也給牽扯進來。

只不過就在吉勒斯佩大主教絞盡腦汁的檔口,那個年輕人卻還是站在原地不動:不僅是不逃跑轉進,轉而是眼巴巴地望著這位神甫教父,一副無處可逃無家可歸的落魄委屈模樣。

「怎麼還不走?你這要是被給他們看見了,不是誠心想叫我出事嘛?」

過罵他兩句似乎也是不管用的樣子,實在是叫大主教有些惱火了。眼看著就要自己上手趕人了,但就在他抬手成掌前的那一瞬,吉勒斯佩似乎是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隨即便是輕輕嘖了一聲,將那隻作勢欲打的手掌輕輕放下,轉而在年輕人面前隨意揮了揮:

「知道了,我會託人去照顧你家裏人,你不用操心。現在趕緊滾吧,越遠越好!」

「感謝教父您的恩情,兒子的家人可就全仰仗於您了!」

如釋重負的年輕人眼中頓時飽含熱淚,只見他顧不上情勢危急:哪怕搜捕他的隊伍,隨時可能闖進教堂內部展開搜索,他仍舊是迅速跪伏在地,用力親吻著神甫的鞋尖行禮致謝。

而後,他便是重新站直起了身體,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間隱蔽的私人禱告室;只是這年輕人走步太過決絕果斷,卻是全然沒能注意來自身後的那一道怨毒橫生的尖利視線……

走出禱告室,又穿過那條四通八達的條石長廊,便是來到了那座為熱戀情侶們所開放的幽靜小院——今天不是什麼假日,那些個青年男女們可能都在學習工作,並沒有時間在此幽會,叫這間本就安寧的院落顯得是愈發寂寥。

也就只有幾個年輕的修士分散在庭院四周,或是埋首書卷,或是閉目養神,安靜極了。漫不經心地對著院落掃視半圈,年輕人摁著胸前念珠串思索再三,還是快步輕聲走出了小院,朝著正殿前庭的方向走去。

同樣的,前庭內外也是一片冷清:空空蕩蕩的院落當中,只有一個衣著樸素的年輕女修士正端坐在長椅上,手捧著一本厚實的樹皮經書,叫那滿頭青絲垂落於紙頁上,一併細細研讀著來自於尊主的啟示神恩。

按照最開始的想法,這樣的場景和人數並不合適。不過這年輕人似乎已經不在乎了,他像是倦乏了一般,幾日以來令人提心弔膽輾轉難眠的重擔一朝失了,他不但是沒能得到些許安寧,反倒是覺得這具軀殼有些空落落的。

不知不覺間,年輕人便是走到了那位女修士的身旁。定眼看了,他才發覺這位沉醉於書卷之中的修道姊妹,居然是那坊間傳言當中受尊女神諭旨,由聖座親自祝福的那位聖女殿下。

而恬靜的聖女早已是注意到了這位面容愁苦的年輕人了,於是乎便是合上書卷,主動為對方讓出了座位來:「我有什麼能幫到您的嗎?」

「啊?啊!我無意打擾您,聖女殿下,實在抱歉!」

驟然驚醒的年輕人只是神情慌張地擺著手,告罪一聲便是轉身欲走。但直覺告訴賽爾赫,對方顯然是遇到了什麼不方便傾訴的苦惱,分明是要來教座裡找神官求個傾訴告解,卻又礙於兩人的身份之差而有所顧忌。

於公於私,若是因這些外物干擾而無法去救贖世人苦難,這豈不是在否定她這一生的信仰與堅守?

秉持著樸素願景的修道姊妹趕忙上前攔住了這神情慌張的年輕人,並將佩著真絲手套的雙手合十,順勢為他施請了一道寧神安心的神術:「如有什麼心事需要傾訴告解的,我可以幫助您」

「還是不勞煩聖女殿下您了,我只是在這裏隨意轉轉而已,打擾到您實在抱歉。」

「請勿要為這尊女神賜下的名號所擔憂,我同您一樣的,都是祂的俗世子嗣,我們都是平等的手足同胞不是嘛?」

賽爾赫繼續柔聲勸慰著對方:「今天的功課比較多,我的手足們可能是比較忙的。我剛出來讀書時沒見到您,想來您很早就到教堂裡來了。是沒有等到他們來為您作告解嗎?我謹代表他們向您致歉,如果您不嫌棄,可以把煩心事說與我嗎?」

「我……那好吧,就勞煩聖女殿下您了。」

「我只是您的修道姊妹而已~」

沉默了半晌,這年輕人彷彿卸下了心理負擔,便是不由自主地坐到了長椅上去。他終於是開口了:「有個問題一直是在困擾著我,不知道您能否替我尋一個方向?」

「您但說無妨。」

「是這樣的,我有一個朋友他……呃,算了。我就這個事情想詢問您,我是犯了件傷害到他人的錯事的……」

而賽爾赫卻是貼心地出聲替他將話題控制在了某種程度上:「您不用這樣拘謹的,我們只是普通的聊天傾訴而已,對嗎?你所想問的問題,也就不一定是會在您身上所發生過的,也可能只是一個道聽途說的而已,您覺得呢?」

「啊,啊!對的,假如,我們只是打個假設而已。」年輕人含糊不清地應和著,「假設有個人他犯下了一項無法被人原諒的罪過,假如。但做這件事並不是出於他的本心呢?」

「他有個拯救了其家族的救命恩人,他也是在對方的資助之下,才得到了重新過上好日子新生活的機會。他很感激對方的恩情,打心底裡向著要回報給對方。然後這個機會給他等來了,對方需要有人幫忙,去傷害一個自己認識的人。」

「那麼您是厭惡,或者對這個人有好感嗎?還是說,這個人他是同那位恩人產生了什麼過節?」

年輕人只是搖頭:「同這個人不大熟識,也談不上什麼厭惡或好感;只是當時想要替回報恩人,便是利用職務便利自告奮勇的主動去了。也是到了後面,才聽說被傷害的那個人其實是個犯下重罪的人口販子。而我對那個人用了私刑……」

「那,他是因為罪惡感而備受困擾嘛?但我想,雖然是出於私心而行動,但卻是成就了公義,這本是不應該有著罪惡感的?」

「我只是困惑這個。您要知道,我是個一直追求著法律及正義,對於私刑之流向來是厭惡的人。但在這件事中,我卻是同私刑者一樣出於私心,才會去如此行動。哪怕我的行動結果,在一定程度上是得以體現正義的,但驅使我行動的想法卻分明是非正義的,甚至於是罪惡的。」

「而那些我所厭惡的人,他們是反而得到了法律準許,可以合法對人販頭子進行審問的。但他們的目的,並不是為了解救那些被販賣的可憐人;他們只是為了得到一些情報,甚至到最後,他們可能還會依照法律放走人販子。但是從程序上來看,他們又確實是在恪守正義……」

「我的私刑行為得到了正義的結果,但是破壞了他們所要施行的程序正義,那我應該是無罪的嗎?可我卻又是實實在在地為了一己之私,傷害了一個當初在我眼中屬於是『無辜』的陌生人,那我應該是有罪的嗎?」年輕人捂著腦袋呢喃著,「我不能理解。」

而坐在一旁靜靜聆聽著的聖女殿下眨巴著眼睛,片刻過後,她方才是以一種極為嚴肅的神情認真回答著自己的看法:

「我想,若是公義不存,那麼局限於文書上的正義也就不復存在。在程序無法為受害者伸張正義的那一刻起,屬於公義的懲戒便是天然帶有了不可磨滅的正義性。但若是不將正義書寫於文書之上,那公義反倒是要蒙上了一層難以洗脫的惡。」

「有如天平兩端,如何界定權重便是取決於砝碼。但是依照我所奉行的教義之禮……」出於小宗派的賽爾赫修道士深呼吸一聲,「如若正義不復,那便只求公義存真,再依虔誠智慧引領人向良善之境,重鑄義理正道於人世間。」

若有所思的年輕人聽罷,再度沉寂了有半晌。卻是突然面容微笑,對著空氣長嘆一聲,然後頗為鄭重地站直身體,朝著為主動自己答疑解惑的聖女殿下鞠躬致意:

「……感謝您能抽出時間聽我這有罪人的胡亂糟話,實在是勞煩您了。只是還有一件事期望您能幫忙。」

只見他從脖頸上摘下了那條暈染著神之祝福的玫瑰木念珠,將這極為珍貴的造物,小心交予聖女殿下底手中:「還請您能代我奉於聖女神座下,我的身體有些乏累了,期望仁慈的眾生靈之母能原諒祂這不孝的愚鈍子嗣。」

「啊!不打緊的,您且先坐著休息,我馬上代您去辦!」

「再次感謝您。」

捧著項鏈的聖女當即便是答應下來,將書本夾在腋下飛也似地朝著正殿大門拋去。

凝望這漸行漸遠的背影消失在了視界盡頭,已然是癱軟在了庭院的長椅之上的年輕人,卻是沒有來地嘿嘿一笑——隻覺得一種說不出來的自由感,逐漸充盈滿了整具身體內外。

而後,他便是帶著一種將要解脫了的輕鬆笑容緩緩合上雙眼,用力咬破了那顆一直含在口中的煉金膠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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