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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鍊金術師不該用魔法復仇》22.最後的攻防戰
「tmd!這怎麼可能!?」

凝望著塔樓頂上即將成型的虛影,薩塔彷彿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似的,跳著腳破口大罵了起來。大夥還從未見過他如此暴怒的樣子:額頭上的青筋像是爆玉米花一般膨脹了起來,一股股混亂的魔力瘋狂湧出體外,叫人不敢靠近。

又是一陣極強的威壓襲來,眾人隻覺得自己的膝蓋傳來了一股劇痛,彷彿被卸去了所有的支撐似的。險些就要學著村婦們的模樣,當場雙手合十地跪下身去。

可就在這股威壓即將擊中他們前,不可直視的存在的降臨卻突然停滯住了,如同被卡在虛空當中。如同被卡在了酒桶水管裡的半截酒渣一般。

眾人身上所傳來的刺痛無力感頓時消散,而眼神最好的凱特第一個恢復了語言能力,驚慌失措地向著見多識廣的文化人薩塔詢問了起來:

「薩塔!到底是怎麼了這是?那是什麼怪物!」

「那玩意兒叫帕拉貝魯姆!據典籍中描述,祂們是諸神之戰中神明們的戰爭武器,外形如同巨大化的螞蟻一般,屬於偽神級別的一種消耗品。」

薩塔也登時從暴怒狀態中脫身而出,頂著額頭上的抽痛,大聲地朝著他們解釋了起來。而在聽完了薩塔的簡短介紹後,在場眾人的心中立馬打起了退堂鼓,開始不由自主地向著身後退去:

「居然是偽神?!團長!我們趕緊撤退吧!」

「做不到的!我們現在已經處在了祂的領域當中!要想活命,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直接殺掉那個召喚者,切斷這場神降儀式!」

用附帶著寧神術的手用力扇了自己一個巴掌之後,薩塔果斷地激活了自己全身上下的全部防禦,將自己包裹成了一個橢圓的湛藍色光團後;隨即搶過雷明頓腰間的霰彈槍,直接越過了團長開始發號施令:

「團長!你們用弩炮和弓槍反覆轟擊祂的肢體關節處,盡量拖延住降臨的時間。」

「霜雪!蕾希……這些近身格鬥強的,掩護我上塔樓!其他人待在塔樓下面留守!」

點齊人手,薩塔果決地捏碎了手上的一枚戒指,為全體成員施加了一層《行軍之風》後,便不管不顧地向著五百米外的塔樓沖了過去。

而被點到名的幾人任然呆在原地,也包括了蕾希在內:大家都扭頭看向團長路德維希,等待著正牌團長的意見。而團長則面帶不滿地剜了他們一眼,用力地在弩炮上砸了一下:

「還tnd愣著幹什麼!趕緊跟老子一起推車過去,打tnd的狗屁偽神!」

五百多米的道路,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對於全團體力最差的傢夥來說,的確是個不小的考驗。何況他還要在拚盡全力狂奔的同時,為接下來在戰鬥時的法術序列做準備。

等氣薩塔氣喘籲籲地跑到塔樓底下的時候:剛才被點到名的護衛隊員們,已經快他一步,如砍瓜切菜般將外圍的幾個衛兵給殺了乾淨,正在合力拿武器,試圖砸開被從內擋住的大門。

「全都讓開!讓我來!」

薩塔顧不上片刻的休息,背脊上舞動的魔力觸手猛然糾纏刺出:像是一枚能夠不斷增殖的血肉炮彈一般,朝著滿是傷口的包鐵木門呼嘯襲來。

只聽得沉悶的撞擊聲響起,緊隨其後地便是充滿了灰塵的汙濁空氣,從黯淡無光的門洞當中傳出。傭兵們則毫不猶豫地沖了進去,踏過腳下的模糊血肉與碎木屑的混合物,朝著樓頂進發。

只不過他們在第二層便遇到了意料之外的苦戰:對方似乎打從一開始,就把在一樓堵門的兩隻魔族當做了誘餌,為的就是為了讓心急如焚的傭兵們,猝不及防地衝到二樓來。

沖陣地最為兇猛的哈斯波就不幸中招,被埋伏在樓梯兩側的地精,拿長矛捅翻在地。所幸是被其他人拉了下來,才算保住了性命:只不過小腿都被陰險的長矛捅穿,暫時失去了戰鬥能力。

但傭兵們並沒有讓兩隻地精囂張太久,手持雙刀的霜雪像是瘋狗一般,幾乎是手腳並用地奔上樓梯,如同在貼地飛行。未能反應過來的兩名地精,隻感受到一陣風壓襲來,隨後便能直接看到屁股上的灰塵了。

只不過樓梯對面的魔族並未因此大亂陣腳,反到是豎起了長矛陣,在那位地魔首領的沉著指揮下,徹底封鎖了狹窄的廊道,並且通過收集來的各類雜物,早已構建出了一道簡易防線。

這就叫一向擅長運動作戰的逐風者們犯了難,面對面前的簡易防線束手無策;尤其是霜雪,對方似乎是刻意在針對著她:哪怕她稍微動動腳趾,對面的長矛陣便會擺出對應的攻擊勢態來。

「薩薩!快來幫忙!」

作為傭兵的逐風者們,是絕無可能使用人命填坑的肉彈戰術;但對方又必然會在塔樓內部,這種適合固守的狹窄空間裡補下防線,阻滯傭兵們的前進。作為指揮官的薩塔已經是考慮到了。

但如今隻恨自己沒有準備化石為泥術,不然他就可以在塔外,直接轉化塔樓的承重外牆和地基,連帶著頂樓的敵人直接摔死;但思考再三後,他還是沒有選擇消解重置法術位,以防節外生枝。

「退遠點!小心被火燒著!」

薩塔緊閉著的雙目匆匆睜開,身上漂浮著的魔力也隨之消失。只見他拿著兩枚散發著熔岩般炙熱氣息的黃銅霰彈,緊緊地塞入木倉膛當中。

隨即他便擠出人群,站定了在防線之前。只見他將木倉口對準了防線腰部的位置,用自己纖細的腰身抵住槍托,然後直接扣動了兩隻扳機。

鍍上了秘銀的槍管頃刻之間發出了炙熱的白光,如同巨龍吐息一般,兩道龍炎自槍管當中噴射而出,直接撕碎了這道礙事的防線。

雖然這道烈焰氣浪只是推開雜物堆,但許多躲藏在其後的魔族卻也難逃一死:不是直接被飛濺的滾燙鉛液洞穿了皮肉與臟器,造成體內大出血;就是被龍炎燒灼了面部與呼吸道,行將憋死。

可除了最為靠近防線的倒霉蛋外,其他的魔族也只是被焰浪燒焦了些毛髮和皮膚,對著這些皮糙肉厚的傢夥們來說,並不要緊,反而更加激發了他們的戰鬥意志。

尤其是坐鎮指揮的那名首領,他如此的殘忍無情地,直接用自己的部下當肉彈盾牌:站在隊伍中間的他,因此才能抵擋住烈焰和鉛液的襲擊,保全自身不受到半點傷害。

而倖存者們的戰鬥力也是不俗,和之前在礦洞裏遇到的魔族完全不同:硬是倚靠著強健的體魄,讓這道防線如同海灘礁石般屹立不倒;雖然傷亡嚴重,卻硬生生頂住了傭兵們如同海浪般的洶湧衝擊。

縱使傭兵們使出了渾身解數,也只是十分艱難地擊殺了八名敵人;而在地精們靈活的炮打戰術下,期間己方也有多人受傷被迫撤退,整個隊伍減員到了六人。

雖然敵人也只剩五人,但他們的屍體反而構成了新的掩體,加大了他們的優勢。

擁有破局能力的薩塔,今日卻又完全沒有準備爆破法術或是裝備,而魔化驚懼術的準備時間太長範圍又太廣,並請容易誤傷,根本無法在這種狹小空間當中施展。

「等等,有了!阿露斯,快用魔刃!」

薩塔在混亂當中急中生智,突然回憶起了阿露斯的技能,當機立斷地要給她護法,準備給他們整波大的。只不過一時情急,他把心裏的想法用標準語給吼了出來,而對方顯然也是聽得懂的!

「不好!」

見勢不妙的地魔在怪叫一聲,趁著霜雪,身體飛快地躥了出去:只見他雙手平舉著劍身,如同話本故事中的刺客一般,用自己的身軀為掩護,對著阿露絲去發動捨命的一擊。

而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了,踩在屍體上蓄力施法的阿露絲,根本來不及躲避這高速一擊,只能盡量朝右方避開,用刀刃格擋保護住自己的要害部位。

鋒利的劍刃刺到了她的肩膀,在木板上綻放出幾朵鮮血之花。吃痛的阿露絲,趕緊用刀逼開了地魔並朝後退去:魔力反噬讓她十分的虛弱,靠著牆捂著血流不止的傷口,暫時是失去戰鬥力了。

地魔毫不遲疑地翻過身去,轉而襲擊前方手無寸鐵的法師;可他已經沒有機會了,一柄泛著寒光的鋼矛呼嘯而來,徑直撕開了他的胸膛:強大的推動力配合著可怖的銳利倒刺,將他這不到五十公斤的身軀死死地釘在了牆上。

面容痛苦的地魔首領,僅僅在牆壁上揮舞著手腳掙扎了兩下後,便即刻停止了呼吸。而這條戰線也隨著他的死去宣告崩潰,敵人的戰鬥意志瞬間垮了下去,在廊道裡作鳥獸散。

在五人干擾的情況之下,此刻的霜雪終於是能放開了手腳,如同一位熱情奔放的舞娘,用刀刃帶去華麗的死亡之舞。

只見她的雙手如同颶風一般,瘋狂揮舞著雙刀,不停地在敵人身上割出一道道深入肌理的傷口:面前的敵人無不是被身上大量的傷口放血致死,更甚者被一刀割斷了氣管,當場氣絕身亡。

而在霜雪幾人的瘋狂進攻之下,通往最上層的道路終於是向他敞開了:「薩薩!快去!」

從挎包裡掏出治療合劑丟給阿露絲後,薩塔越過鋪滿屍骸的戰場,在蕾希的護衛下馬不停蹄地朝著最上層趕去。

他們在二樓拖延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如果不能趕快殺掉召喚者,後果將不堪設想。

帕拉貝魯姆的化身已經快要完成最終的降臨了,源自於神明的巨大壓迫力,足以讓空氣都為之粘稠起來:薩塔兩人每走上一步,溺水般的巨大壓迫感就變得更為嚴重。

等到他們跨過大門的瞬間,蕾希再也無法承受如此巨大的威壓,撲通一聲摔倒在了堅實的石頭地板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尚有餘力的薩塔,向著端坐在地面上的神秘人走去。

身著白袍的巨魔司祭看著兩人的到來,倒也沒有動彈,反倒是如同預料之中一般,臉上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恭喜……」

還未等他的話說完,一道裹挾著火花的悶響便打在了他的面前;可在即將撕裂他的頭顱的瞬間,一道潔白透亮的屏障陡然而出,輕而易舉地擋下了來者的攻擊。

而破甲錐並沒有因此失去動力,還是在薩塔的魔力加持之下,如同鑽頭似的在屏障上爆出了火星,試圖鑽破這個該死的烏龜殼。

「可真是果斷呢~年輕人。」

巨魔臉上的笑意絲毫未減少半分,口中詠誦著難以理解的祝詞,不再搭理面色陰沉的薩塔。而帕拉貝魯姆的光潔身軀,隨之爆發出了一陣白光,將半空中襲來的重弩箭盡數吹飛。

還差這最後的半截頭顱,偽神的化身即將完成最後的升華,再次降臨於現世之間!

「不過你還是來遲了一步,儀式即將完成,聖兵即將真正的降臨了!」

看著半跪在地板之上的年輕人,白袍司祭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伸出了自己水晶化的雙手,比劃出了一個古老而奇異的聖號:「放棄掙扎,神之化身的偉力,將賜予爾等永恆的生命!」

只聽得一聲清脆的炸響,司祭充滿狂熱神情的笑臉上,突兀地劃過了一道灼熱的血痕:阻擋在身前的那道堅不可摧的護盾,卻成了佈滿了蛛網的玻璃般,在頃刻之間被擊地粉碎。

神情獃滯地緊盯著面前黑洞洞的木倉口,司祭地嘴唇本能地動了動,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

但緊隨其後的,是與之前同樣的五聲脆響:熾熱的破魔彈丸在他的胸膛內無規則地運動著,切斷了他和陣法的鏈接,將他的體內攪成了一團亂麻。

「真是慚愧吶,我主……」

雖說巨魔的體質比世界諸族更為的強悍,但也並沒有如司祭這般的誇張:在第七枚破魔彈轟入他的顱內之後,他居然還沒有死去,反倒是用力噴吐出了一口帶著器官碎片的汙血,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該死!」

失算的薩塔來不及抬手施法,司祭就已經啟動了蝕刻在皮膚上的秘法。

隨著一道洶湧澎湃的猩紅光芒閃過,他的身軀盡數溶解成了一灘黏稠的黃色黏液,而衝天的紅光則裹挾著他的最後生機,徑直衝入了聖潔的偽神之軀當中。

巨大的類蟻複眼被兩團猩紅光芒所取代,完成了補完的帕拉貝魯姆突然仰天長嘯,刺耳的叫聲震撼著在場的所有活物,一些剛從塔樓裡撤下的傷員甚至當場暈了過去。

而幾乎所有在紅楓村周邊的城鎮村莊裡,有些十數道紅色的煙火光芒,同時衝上雲霄炸裂開來,看來也他們也被驚擾到了。

虛弱的傷員們固然可以一睡了之,但其他還能堅持著的傭兵們可不行。

在短暫的失神之後,傭兵們立刻拿起武器轟擊這關節處,在長時間的射擊下,祂肢體上已經插滿了箭矢,而運氣大好的弩炮手甚至打斷了其中的一條腿。

但不幸的是,由於久攻不下,路德維希團長帶著人準備衝進去支援。

結果好巧不巧,一條斷裂的結晶蟻腿從天而降,從二十多米高的塔頂砸在了他們身上,直接把這六號人砸暈了過去。

所幸團長脖子上立場護符被激活了,被團員們七手八腳從水晶塊堆裡拽出來的時候,這幫人只是暈過去了而已,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樓頂方面的情況也不樂觀:雖然帕拉貝魯姆在完成補完後,最後的半截腦袋依舊沒有長出來,甚至是那股源自神明的駭人威壓都不復存在。

等薩塔將匍匐在地的蕾希扶起來後,原本用血水和粉塵描畫出的乾涸法陣,在一陣微風後自行消失不見了。

「不應該啊……」

按照常理來講,召喚陣法被破壞完了,這種不完整的造物是必然會自行崩潰的。

可這怪物不僅沒有消散的徵兆,反而愈發的凝實了,水晶狀的軀體甚至都有受肉化的趨勢了。

割下一小塊蠕動的黃色肉團,薩塔用魔力封存塞入了挎包的夾層裡,然後小心翼翼地躲開傷口處奔流而出的漿液。

他的包裡剛好可有一包施法用的乾椴樹葉,可不敢去亂沐浴。

何況自己目前的精神有些恍惚,施法能力有所削弱,可能還需要蕾希姐來保護呢。蕾希又隻擅長近身格鬥,對付這種傢夥也沒有啥用。

『要不先撤退?』

薩塔看著足有一層樓高的螞蟻,突然萌生了撤退的想法,但隨即又被他否決了:這隻帕拉貝魯姆雖然已經是實體了,但卻還是傻傻的獃著不動,甚至都不會揮動肢體。

似乎是沒有完全成型?但就這麼放棄了,怕是放虎歸山,還是想辦法儘早解決掉比較好。

「真得慶幸這傢夥的秘法沒成功,估計是用靈魂附身來操控……」

薩塔用力甩乾腳上沾著的組織液,蹲在半截噁心的血肉口器前,開始思考著破敵之法。

而蕾希生怕出什麼意外,就這麼拽著他的手,一步不離地護在他身旁,像是護犢的貓媽媽一樣。

就在薩塔苦思冥想之際,意外發生了。

帕拉貝魯姆竟然活動起來了!祂張開著自己巨大的螯牙,冷不丁地朝著薩塔襲來。蕾希立刻抱著薩塔奮力縱身一撲,在千鈞一髮之際躲開了祂的攻擊,重重地摔在門前的石磚上。

而因為太過用力的緣故,祂的嘴部撞碎了地面,直接嵌入到塔裡,然後又傻愣愣地不再動彈了。

死裏逃生的兩人頭暈眼花的爬了起來,看著那嵌在塔裡的巨大頭顱,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謝謝姐……」

薩塔也顧不上組織更好的感謝,直接從蕾希的懷裏掙脫出來,提著破甲錐走道了祂的腦袋上,嘗試著給祂做開顱手術。

結果在頭上轉悠了半圈,用破甲錐嘗試著打了幾個洞,依然沒有什麼收穫。

「mgjd這不魔法啊!」

薩塔痛苦不堪地掐著嘴巴仰天長嘯,自己學習魔法十一年,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詭異的情況,世界上怎麼會如此違背法則的產物存在呢!

彷彿是剛才的一擊用盡了全部的氣力,帕拉貝魯姆又一動不動地趴著,任憑傭兵們在自己身上開洞,彷彿不痛不癢似的。

又是磨蹭了半個小時後,壯著膽子上來看熱鬧的霜雪,正在和蕾希一起用刀切割著祂身上的甲殼,想著搞點霜雪口中的『神明土特產』回去。

而站在它頭頂上的薩塔終於是失去了耐心和理智,重新給霰彈木倉換上龍息彈,想都不想地朝著祂的兩團眼睛打去,來發泄自己的憤懣。

時間又這麼過去了十幾分鐘,霜雪心滿意足地帶著兩人份的戰利品,先跑回樓下去了,隻留下蕾希獨自一人繼續陪著薩塔。

看著眼前不知生死的巨大怪物,蕾希環手抱胸想了好一會兒,方才爬到了祂的頭頂上來,溫柔地摟住薩塔的小腦袋勸慰道:

「薩薩,我們走吧。你已經儘力了,接下來的事情,就讓教會和王國騎士頭疼去吧~」

「唉……姐,你說得對。」

在對著祂的眼睛放了五六輪木倉之後,表情木訥的薩塔在心底裡,其實早已接受了自己現在無能為力的事實:只不過是有一口怨氣悶在心口,教這個頗為自負的小傢夥,無法自我釋懷罷了。

「等我打完最後一發,我們就走吧,附魔子彈不太好保存的。」

最後一次對著祂虛無的眼眼球扣動扳機,龍息之炎從溫熱的槍管當中,再次噴射而出。

只不過這一次他並沒仔細瞄準,條形的火焰反倒是不偏不倚地,朝著空洞的眼眶深處飛去。

就在兩人跳下偽神頭顱的瞬間,一聲劇烈的炸裂聲突然響起,把兩人嚇得不輕:自祂的頭顱裡傳來了一陣攝人心魂的痛苦嚎叫,緊接著祂的已經受肉的身軀上,竟然逐漸失去了活物的氣息!

又是一連串炒豆子般的爆響後,偽神之軀在一陣難以形容的波動後,迅速沿著關節崩裂解離。親眼見證著大半個神屍在自己面前崩解,薩塔同蕾希兩人面面相覷,滿臉的詫異與不可置信。

但事實就是如此,做不得假。薩塔心中的求知之火再次燃燒了起來,鬆開握著蕾希的雙手,飛也似地折返回去,檢查著偽神的屍骸。

結果是顯而易見的:不知是出自哪位神祇麾下的戰爭兵器,來自於神明之域的偽神化身,如同一頭真正的野獸一般,就這麼死在了一枚小小的附魔子彈上,死在了一個小小的法師手上。

而即將成為史上最年輕的弒神者的他,此刻卻呆若木雞地站在祂的頭顱面前,再次與那深邃幽暗的眼眶對視,久久無法接受這個衝擊性的事實。

而破碎的後半段神屍在奇異能量的托舉下,緩緩墜落在地時所發出的沉悶落地聲;以及片刻的沉默過後,傭兵們所發出的帶著哭腔的歡呼聲,都在提醒著他:不管結果怎樣,這一切終於是結束了。

「姐……我能抱抱你嗎?」

「想抱就抱吧~」

蕾希的反應可要比他直接多了,紅色的倩影在他的眼前一閃而過。下一刻,薩塔便被緊緊地擁入了她的懷中,劫後餘生的幸福感,沒由來地填滿了他的心間;卻又讓他感到難以適從;一門心思隻想著,在隨便哪個人的懷裏,好好地愣上一會兒。

『只是下一次,我們真的還能這麼幸運嗎?』

「那麼我先下去嘍,你也記得趕緊下來。」

只見蕾希背起一大塊神屍,轉身向著大門的方向走去:那是神屍靠近頭部的一小部分,帶著一大截類似神經節的組織,是薩塔私自截留下來準備留作研究素材用的。

畢竟只有薩塔這個親歷者才知道,當時的偽神化身到底是怎麼一個狀態。至於其他的部分,按照處置類神遺物的慣例,則會交由新鄉城裏的教會進行處理。

為避免節外生枝,早在霜雪上來搜刮戰利品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示過她,把魔族剩下的活口全部處理乾淨。看著她拍著貧瘠的胸脯,一臉瞭然於胸的模樣,想來是不會讓自己失望的。

只不過看著蕾希吃力的模樣,薩塔一點都感受不到輕鬆;反倒是心臟處傳來的悸動感,以及識海之魂瘋狂地示警,讓他極度不安了起來。

連帶看著還未進行切割,依然直插塔內的巨大螯口,愈發地不安了起來。

「小心!」

聽到了身後那驚慌失措的喊叫聲後,蕾希本能地停下腳步回頭望去。而下一刻,她便被一個嬌小的身影重重地撲倒在地。

隨著一段劇烈的顫動之後,她眼中最後的畫面,牢牢地定格在了自己身上那團五顏六色的光芒之中,隨後便在猛烈的失重感裡失去了意識。

「陌生的天花板......」

當渾身疼痛的薩塔再次清醒之際,映入眼簾的既不是熟悉的大帝加冕圖,也不是塔樓頂端的巨大空洞。而是一張烏漆麻黑的石膏天花板,在月光的照映下泛起些許清光。

薩塔只是輕輕地動了下手指,一股直刺骨髓的痛感,便從腳底一直延伸至他的頭頂。

在疼地倒吸了幾口涼氣之後,薩塔終於是如同蛆蟲扭動般,將打滿了緊繃的身體靠上了床頭,從而能夠直觀地看見:自己正被鐵架高高吊起的左腿,以及把自己捆成束布屍般的紗布與繃帶。

兩隻手也就只有手指能輕微地動彈兩下,想必應該是脫臼了。自己雖然看不到臉上的傷勢,但肯定也好不到哪裏去:自己一吸氣就感覺半邊臉疼的慌,像是肌肉被鑷子夾住使勁往外拉一樣。

還好某個關鍵部位倒是沒什麼事,讓他非常地激動。就是這個塗滿了全身的藥膏有些奇葩,那股濕稠粘膩的感覺,活像是幾十年沒洗澡的流浪漢,被惡毒少年給丟進了沼澤泥塘一般。

哪怕自己鼻孔裡被塞住了兩團浸滿藥水的棉花,都能聞到一股怪異的臭味,該不會自己都沒上過廁所吧?!

感受著身上火辣辣地疼痛感,薩塔親切而又充滿活力的喊了一聲:「疼死老子了!」

清冷的月光如同慈祥的母親,輕撫著沉睡的城市。新鄉城裏的寂靜之夜,也就只有勤勞的碼頭工人們,還在為著一餐飯食而奔波著。

被砸斷了一條腿的薩塔,百無聊賴地看著窗外的景色,聆聽遠方工人們隱隱約約的號子聲,久久不能入眠。明明自己都快摔死了,要去做全身美容術了,腦子裏卻還在惦記著某個緋紅的身影:

「不知道姐她還好嗎……可千萬別受傷啊,受傷了就不美了……」

正當小鍊金術師嘀嘀咕咕地掛念他的心上人時,走廊上急促地腳步聲打斷了。房門被悄無聲息地打開,高挑倩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只不過他還沒有來得及轉頭髮現:「薩薩?!你醒了!」

不需要薩塔艱難地挪動著腦袋,念念不忘的倩影失魂落魄地快步走來,無法抑製熱淚再次決堤而出。

藉著明亮的月光,薩塔看清了身側痛哭流涕的麗人,翠綠眼眸中的笑意愈發地濃烈起來,一字一頓地說著:「姐,你瘦了……胸都沒之前大了~」

半跪在他身旁的蕾希,此時裹著一身嚴嚴實實的棉衣,再加上薩塔的右眼被紗布蒙地只能透出一條縫,能看得著大小就見惡魔了。

還在掩面痛哭的蕾希當時就給他氣岔氣了,止不住地打起嗝來,抱著紗布的大手抬起來就準備打,最後還是拍落到了自己壯碩的胸脯上,哭笑不得地埋怨了一句:「你就不能想點別的嗎!」

「這不是看見你高興嘛~你又哭得止不住……我渴了,姐你給我倒杯水吧~」

「馬上來。」

溫熱的開水順著乾枯的嘴唇緩緩滑入,如同能夠滋養著魂靈的瓊漿玉液一般,甘甜地足以讓他忘卻身上的所有傷痛。薩塔隻覺得渾身精神為之一振,體內暴動的狂亂魔力,也有了些許緩和的趨勢。

雖然還無法記憶法術位來給自己治傷,但至少讓這種絞肉感緩解了不少。還能藉由從指尖處,伸出一根細小的觸手,透過魔力傳回的觸感,輕撫著那雙令人安心的雙手。

只不過和自己一樣,蕾希姐的手也多多少少包裹著些紗布;被碎利石塊割出來的傷口雖然結痂了,卻讓原本細膩柔軟的手變得粗糙無比,這著實是讓薩塔感到難過的。

原本還能有些歡快的聲音,也變回了氣若遊絲般的低沉嘆息:「姐,你還好嗎?」

「我很好......」

蕾希在當晚就已經醒來,她並沒有受什麼太多傷:當地面塌陷的時候,薩塔沒了命似的把她撲倒在了身下,並且將身上的法師護盾過載到了極限,為她擋下了絕大部分的傷害。

只是被後續墜落下來的碎石,把左手指給砸骨折了,在兩條手臂上留下了些難看的豁口而已。

可薩塔自己卻因為魔力過載失控的緣故,再加上背上石塊梁木的撞擊,吐了一口血就暈死了過去。

全靠著蘇醒過來的娜兒不停施展聖療術,加上身體的自我保護機制,控制著最後一部分的受控魔力修復著內臟,這才給他吊住了性命。

雖然是一身相當嚴重的外傷,但在醫護人員的連夜搶救下,總算是脫離了生命危險。只不過魔力失控的問題只能等他自行解決了:畢竟魔力病造成的內傷,是身體機制及醫生都解決不了的。

在昏迷了整整三天之後,薩塔身上洶湧的魔力亂流,才算是初步平息了下來,轉變回了平日裏的樣子。但依然處在一個失控的狀態,畢竟他的意識還沒有清醒過來。

這段時間裏,蕾希一直陪在他的身邊,關注著他的情況;每當有一絲絲變化,她就會不管不顧找來醫生護士前來查看;但醫生們總是無可奈何地搖著頭,表示他們愛莫能助。

「我還以為你個臭弟弟不醒來了呢!」

回想起這整個星期的點點滴滴,無法壓抑的心情在這個瞬間悄然爆發了。

蒙女神賜福,他終於是蘇醒過來了。看著被包紮地不成人形的小傢夥,蕾希是多想去抱抱他啊!可當她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時,才猛地意識到:薩塔現在還是個需要休養的重病患,自己不能去抱他。

伸出來的那雙手,就這麼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之中,然後像是觸碰到了烙鐵一般,拚命地縮了回來。

恍然若失的蕾希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雙唇,任憑淚水肆意地流淌在她的臉上,但又不肯讓一絲一毫地啜泣聲傳達出來。

纖細的觸手悄無聲息地漂浮到了半空當中,溫柔地拭去了她眼角的淚痕,手指的主人正擠出一張比哭還難看的淒慘笑臉,輕聲安慰著:「別哭啦姐,你再哭就不漂亮了~」

雪夜的微風拂過兩人的臉龐,破涕為笑的蕾希靠在少年的耳畔,帶著他從未見過的無限溫情,朝他傾訴著:「我好怕,我怕你再也醒不過來了。我已經失去過很多朋友了,我不想再失去你。」

說到這,蕾希的眼眶裏又情不自禁地濕潤了起來:「你當時就不能用浮空術把舉起來嗎?非要這麼傻......」

「不知道,俺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情~」

薩塔義正言辭地嘟囔了一聲,隨後又幽幽地長嘆了口氣:自己當時的確是什麼也沒有想,思維就像是被完全是憑著本能行動,不管不顧地就沖了過去,等他醒來時就已經到醫院裏了。

當然了,這個不爽利的小傢夥,絕不會承認是自己腦子犯渾了的緣故的:「我還沒把你泡到手呢~怎麼能捨得你受苦呢?」

「哼~難道說追到了就捨得了?」

蕾希輕哼了一聲,連日裏積蓄下來的陰霾也自行消散,用自己修長的手指在他的手心裏不停地畫著圓圈:「你到底是為什麼喜歡我?是因為上下身的這幾斤肉,還是因為這張臉?」

「我是那麼膚淺單一的人嗎?就不能都喜歡嗎!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啦~」

薩塔咯咯笑了兩聲,默默地閉上雙眼開始認真地思索起來。自從警署一別之後,自己當時幾乎將她完全遺忘了,何況身材好的女人自己也見得多了,蕾希姐的身材也只是比較靠前的那類而已。

可到了最後,為何自己會如此瘋狂地癡迷於追求她,而不會是別的人呢……回想著兩人簡短但又豐富的經歷,再看著身旁面容恍惚的少女,薩塔似乎找到了一點線索:「可能是安心感吧?」

「什麼安心感?」

「啊,怎麼說呢~每次只要待在你身邊,腦子會空空的,很很放鬆放鬆;好像曬太陽一樣,暖和的讓人想就這麼一直睡下去。可能咱的身子早就把姐,把你給當成家人了~吧?」

「和我差不多嘛……那你覺得我會喜歡你的那點呢?」

蕾希細若蚊蠅的嘀咕聲並沒有被他給聽見,而她也馬上意識到了什麼,連忙將話題的主動權拉回到了自己的手裏。

「那說明我長得帥唄~唉,人太帥了也是一種罪過!像我這種帥氣多金的好男孩屬實難得~」

「你呀,講怪話來一套一套的,舌頭比偷吃燈油的老鼠還要滑~」

薩塔立馬洋洋得意地自誇了起來,尾巴都快要翹到天上了。惹得蕾希嬌嗔一句後,就又閉上了嘴巴;一時間,整座病房裏再度變得寂靜無聲,只剩下兩人那越來越激烈的心跳聲。

沉寂了片刻,薩塔鼓足了勇氣率先打破了僵局。他艱難地轉過頭去,用魔力觸手費力地撐開自己紅腫的眼皮,蕾希,而蕾希的眼中已然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他咽了口口水,結結巴巴地開口說道:「姐姐姐姐,我我我......」

「我願意!」

蕾希斬釘截鐵的搶答了出來,沒有絲毫的猶豫,眼神如同火熱的鋼鐵一般堅定;這反倒讓薩塔嚇了一跳,被包裹地密不透風的小臉瞬間漲紅了起來,幾乎都快將紗布給燒起來了:

「我我我我……我還沒說完呢!」

「啊!那那你先說……」

本以為對面面對這麼直白的回答,會直接借坡下驢,但沒想到這個小傢夥居然……

隨著腦內的胡思亂想不斷升級,蕾希因心力交瘁,而逐漸消瘦的俏臉在頃刻間變得無比通紅:明明房間裡沒有開暖風,但薩塔卻能感覺得到一股熱浪,正不停朝自己襲來。

被打斷了思路的薩塔重新組織了下語言,然後用觸手搭住蕾希,無比溫柔地喃喃著:「我不想你當我女友......」

話音未落,原本還能感到熱意逼人的病房裏,在剎那間被凍結成了極點冰窟,濃鬱的寒氣同死氣一齊,不停地在他的身旁徘徊往複。

薩塔呼吸都停滯了下來,如同被溺在了深海之中,哪怕是偽神之軀的威壓,可都沒能阻滯住他的呼吸!

心驚膽戰地瞟著蕾希姐眼中,那能夠凍死火山的幽怨眼神;識海之魂再次忠實地履行著它的職能,瘋狂地向著主人發出了最後的警報。

薩塔當即意識到自己的玩笑開大了,再不解釋的話怕是真的要凍死了。或許會更慘,他已經能清晰地聽見蕾希姐擺弄指節的響聲了,怕是要被姐給當場掐死了!

「姐,你直接當我老婆好了!」

用盡最後的力氣吼出了這句話,薩塔整個人就如同泄了氣的皮球,重新癱軟在了床上。

或許他之前的話都能是算作不合時宜的玩笑話,但唯獨這一句搞怪的告白,卻是他發自心底的真心話,容不得半點的虛情假意。

在結實蕾希姐之前,因為某些不可告人的因素,他一直以來都是十分鄙夷所謂的一見鍾情。但愛湊熱鬧的諸神們,卻在他的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似乎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小鍊金術師已是無可救藥地愛上了眼前的傭兵,將如同把銫塊丟進盛滿水的容器之中,直至粉身碎骨才能罷休。

只不過有些玩笑,真的是不適合隨便亂開的。蕾希雖然收起了凍碎冰神的視線,但語氣卻還是比極點要更冷上一些:「真巧,我也不打算當你女友了。」

「啊這,姐~別呀,我跟你開玩笑的,您別生氣呀!咱認錯了!」

「鑒於某個小混蛋白瞎了老娘的一片真心,我決定了!從今以後,要是再敢亂說話惹老娘生氣,你tmd就給老娘滾去睡陽台吧!別上床了!」

隨著蕾希姐溢滿著怒意地厲聲嬌呵過後,那對還未稱心如意,正洋溢著無限熱情的奔放紅唇,便用力吻在小傢夥略顯乾澀的雙唇之上,徹底瓦解了他最後一絲的反抗意志。

在當場擊斃沒頭沒腦的指揮官後,還不肯善罷甘休的少女,派遣出靈活無比的玉蛇部隊,強行撬開了敵軍的防線,無比霸道地在指揮部裡插上戰旗,宣誓著自己的主權。好讓這個臭弟弟先搞清楚,到底誰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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