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當年那個孩子。」小石昊的話很輕，輕的彷彿一陣風就可以吹散，但落在老人和床邊的孩童耳中，卻比山還重。

這是一個本該在無人問津的角落死去的孩子，但他卻奇跡般地活了下來，像是不願進入地府的惡鬼，要向苦難的源頭復仇。

老人眼神不再渾濁，反倒是亮得讓人不敢直視，他沒有質疑小石昊的真假，因為看著這張臉，就彷彿看到了小時候的石子陵，看到了自家的親兄弟。

千言萬語湧上來，最終老人卻隻低聲說了句：「好。」

小石昊恭敬地磕了個頭，起身向著自己爺爺的親兄弟談起了這些年的經歷。

拉著小石昊坐到身前，老人安靜地聽著，邊上的小替身也眨著眼，沉浸在小石昊的故事裏。

拋開在死劫中熬過來的事情外，開始的故事還算正常，石子陵這一脈本就天資超常，小石昊的修行還算可以理解。但後來石昊出去一趟，先撿回來一隻小朱厭，又撿回來一個叫朱常的孩子，故事就漸漸離譜起來了。

「什麼？你現在有十三萬兩千斤的力氣？」小替身驚呼。

老人也很驚訝，打破十萬極境這種事雖然罕見，但他也曾聽聞過。然而仙域法則這種東西就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了，他伸出手拉了拉石昊的手臂，這才相信地感嘆到：「這就是因禍得福吧，你小子能活下來，未來一定能有大成就的。」

三人正討論著，門外忽的探進一個小腦袋，正是朱常：「抱歉打擾你們，但是有人來了。小昊，我們得躲起來。」

「這位就是朱常。」石昊對著老人和小替身介紹到，而後起身：「那麼，祖爺爺，我們一會再來。」

「去吧去吧。」老人揮揮手。石昊走向朱常，兩人刷的一聲就消失了。

老人微微眯起眼睛：『好快的速度，我都幾乎看不清了。』

「嘎吱。」門被打開，是衷心的老僕人，他進來換了水，又補充了一些瓜果點心，才告辭離去。

老僕人走後沒多久，門再次被推開，石昊大步走了進來，朱常倒是左右望了望，確定外面沒人注意才安靜地關門。

朱常靠著牆，安靜地聽石昊講著自己的經歷，老人倒是越聽越興奮，在他心中，與石昊一比，石毅的天縱之資也顯得黯淡起來。

「哈哈哈……」到最後，他忍耐不住，開心得笑起來。

「啊！」小石昊倒是很緊張：「祖爺爺，你小聲一點呀。萬一被別人聽到怎麼辦。」

「無事無事。」老人實在太開心了，什麼叫至尊之姿，這就是至尊之姿。

「此地沒有別的高手了。」老人笑了一陣子，終於平息下來：「我就是此地僅剩的高手了。畢竟說是祖地，其實是流放地罷了。」

聽出老人語氣中的落寞，小石昊上前拉住老人的手，發出邀請：「祖爺爺，帶上堂弟，和我一起走吧。」

這幾天，看著老人和小替身的遭遇，小石昊早就於心不忍了，他和朱常商量好了，要是可以的話，把兩人都帶回石村去。

朱常自無不可，反正等他和石昊都出去闖蕩了，要是柳神也溜了，石村總的有人照顧吧，這位老人當年也是叱吒風雲的高手，完全可以坐鎮後方嘛。

這答案倒是老人沒想到的，他都老得躺在床上了，要不是孫子還不安全，他早就安心等死了，結果還有人對他說：你很有用，請來幫我吧。

「喂喂喂。」老人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後腦杓，指了指自己鬆弛得堆滿皺紋的手臂：「你們兩小子，我都老成這樣了，還想叫我幹活？」

「嘿嘿。」小石昊上前拉住老人的手：「能者多勞嘛。況且我們也不是沒有準備。」

「常哥，把柳樹給的東西拿出來。」石昊對著朱常吩咐道。

朱常打開手環，鄭重地取出了一個紫玉盒子，打開後拿出一個玉瓶，裏面裝著一滴近乎透明的液體。

液體晶瑩透亮，隔著玉瓶都可以感受到濃烈的生機。這是出發前，小石昊經柳神指點後尋到的一株寶葯，再經柳神提煉和煉製後形成的最精華的部分。據柳神說，這一滴液體本就出自草木之精，又沾染了她部分氣機，單單一滴就能使得化靈之下延壽二十年。

石昊雙手奉上：「祖爺爺，請收下吧。」

老人卻有些獃滯，這幾年，第二祖地的老人們相繼離世，他也準備在這裏悄無聲息的逝去。沒想到這種時候，幾年前種下的善因還能結出善果，給了他這麼大的驚喜。

他看著面前的這個孩子，是他親弟弟的孫子，出生就身懷非凡的天賦，年幼時卻受了常人一輩子都無法遇到的苦，現在卻如火焰般耀眼。

他忽的有種感覺，自己似乎正在見證一位至高人物的成長，而自己還能親身參與這傳奇故事的序章。真是……何其有幸。

老人接過小石昊手中的玉瓶，一手拉著石昊，另一隻手拉著自己的親孫子，對著他說：「乖孫，我們要去你堂哥的家生活咯，你願不願意啊。」

「願意。」小替身的清脆聲音在屋內回蕩：「只要跟著爺爺，我哪都可以去。」

「哈哈。」老人開心地笑著。

小石昊看了看邊上的堂弟，微微沉思下定了決心：「祖爺爺，我和堂弟都叫石昊，不太方便。我就改名吧。」

小石昊正在尋思自己的新名字，邊上的堂弟卻說：「不，堂哥。還是我改名吧。」

「這個名字本就是你的，而且又承擔了我太多的傷心回憶。」堂弟認真地對著爺爺和石昊解釋著原因。

「曾經我覺得這裏像是一個囚牢般，死死地困住我讓我不得自由。那時的我想化為一縷清風，肆意地在天地間飄蕩。」堂哥的聲音帶著掙開枷鎖的興奮：「我想好了，我就改名為石清風吧。」

「石清風嗎？」老人點點頭：「也好，一個新的名字就是一個新的開始。等到安頓下來，我就開始教導你修行吧。」

第二日，衷心的老僕人敲門卻沒有應答，推開門只見到兩封書信和一些銀兩。有一封正是給他的，老僕人大驚。打開閱讀後，他對著床上磕了個頭，帶上銀兩迅速離開了祖地。

等到下午，祖孫失蹤的事情才被按慣例探望的人發現，而此刻，一行四人早就在一萬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