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行者與異型者》獨行(一)
清晨,太陽從地平線升起,盛夏的太陽出來得總是很早。露水從嫩葉上滑落,滴在一撮紅毛上。黎陽靠坐在樹下,一夜未合眼,但也迷迷糊糊熬到了天亮。
一隻白色的蝴蝶悄然落在黎陽頭上。黎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呼出,蝴蝶盤旋了一圈又飛走了。
過了一夜,他身上的傷更加疼痛。他除了肩部和手臂的皮肉傷,還有胸腹的內傷。只要一彎腰,胸腔就痛得要命,雙腿也無比酸痛,感覺整個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
黎陽拍了拍昏昏沉沉的腦袋,搖搖晃晃站起來,拖著疲憊的身軀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先找地方把傷養好再說吧。」黎陽如是想著,來到了一座私人醫院。
「天啊,你怎麼受了這麼嚴重的傷?」給他做檢查的小醫生說,還揚頭望了望,「沒有人陪你來?」
黎陽搖搖頭。小醫生心疼地看著他,嘆了口氣說:「男人可真是不容易。這樣吧,我安排你住院,然後馬上手術吃藥,你看像你的脾臟都破裂了,還有這顴骨和尺骨都骨折了。」
黎陽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小醫生好像看出了他的顧慮,笑著說:「先生,您放心,我們雖然是個人的醫院,但價格和大醫院不會有出入。這一套手術費加住院費也就20000G左右。」
黎陽面無表情,站起來掏了掏兜,然後轉身就要離開。
「誒,先生!你的傷不能再拖了,會有生命危險的!」小醫生喊。
但是黎陽頭也沒回,甚至腳步也沒慢,徑直出了醫院。
沒錢,拿屁看病。
在翼團的時候,總資金都是由冷斌掌管,黎陽根本沒攢下來什麼錢。他摸著和臉一樣乾淨的兜,自嘲地搖搖頭。
來到了賞金處,黎陽打聽了一下今日的賞金目標。管理員告訴他:「這是昨天剛刷新的賞金目標AM自走炮,每緝殺兩隻可以獲取1699G。」
黎陽望著通緝令,撇了撇嘴角。錢是不少,但這AM自走炮也不是善茬,是機械系超級異型者中的天花板,與惡魔異型者無異。哪怕黎陽再缺錢,他也清楚地認知到自己的身體狀況,去緝殺兩隻AM自走炮太過冒險了。
而且,他的護甲被打爆了,異能武士刀也斷了,內臟受損氣力大減,現在他是真正心有餘而力不足。
黎陽又嘆了口氣。人在不順的時候,處處都是坎。
「多長時間刷新?」黎陽問。
「大概三天后。」管理員說。
黎陽點點頭,出了賞金處,長長地嗤了一聲。
最後他還是打算去Y市看看。那裏的戰場估計還沒來得及收拾,如果能撿到一些破舊的武器或者值錢的東西,也算是白嫖了一把。
乘著傳送機來到了Y市,黎陽扶著牆壁出了傳送機基地。望著不遠處的……說是廢墟倒算不上,但也沒有太大區別了。
黎陽閉上眼睛,腦海裡浮現的都是千夜的影子。時而嚴肅時而調皮的清純的臉,只要閉上眼就揮之不去。
睜開眼,那個浴血奮戰的千夜早已不在。
惆悵地深吸了一口氣後,黎陽慢步走向戰爭後的大塊殘骸。地上的東西都被沙滸燒得無法看清全貌了,黎陽用腳在灰黑的廢堆裡踢來踢去,沒有一點他能用得上的東西。
在踢散的灰中,黎陽撿起一件還算乾淨的衣服,可惜它被燒了個洞。他把它扔掉,又在一堆亂糟糟的黑團裡拿出了一袋只剩下一片的麵包。
「都是什麼東西!」黎陽一邊說著一邊把麵包取出來塞到嘴裏。
在一片片一塊塊的殘骸之中,黎陽翻來倒去,像是一隻翻垃圾堆的狗。他拿出一樣又一樣看似有用的東西,然後又失望地丟掉。
黎陽撿起一頂破帽子,拍了拍灰戴到腦袋上。忽然,他看到不遠處躺著一具屍體,是為數不多沒被燒成焦塊的屍體了,仔細看了看確實應該是那四名獵人其中一個。
黎陽拍拍手上的灰,蹲下身來搜了搜其身上的衣服兜。除了幾根鉛筆飛彈,還有一個黑色的皮錢包。
黎陽咧著嘴,把錢包打開,皺起了眉。
「就他媽這點錢啊。」黎陽罵罵咧咧地把僅有的76G摔在地上,然後離開了。
過了一會兒,黎陽退了回來,把76G撿起來,左右看了看,塞進了自己兜裡。
穿越這片廢墟時,黎陽時不時地用腳踢著路上的黑色焦塊。忽然之間,他看到了埋在灰燼中的半截項鏈。
銀色的精緻爪子和黑曜石做成的點綴在火燒之後仍然閃亮。黎陽見到它的一瞬間,血液彷彿忽然倒流,堵著的心猛地震顫一下。他顫抖著嘴唇,吞了下口水,緩緩蹲下來,撿起項鏈,輕輕擦拭去灰,麻花鏈懸在半空搖搖晃晃。
黎陽抬起頭,環視了一圈,鼻尖酸得不得了,眼眶頓時就濕潤了。他強忍住淚,抿著嘴,閉上眼,仰起頭。
「小夜。」黎陽念著。
他把周圍的土聚攏到一起,用手掌把四周修整一下,最後把一塊石頭壓在墳墓上。黎陽的手遲遲不肯離開這塊石頭,他盯著這座墓,不禁哽咽。
「小夜,我知道,你作為一名殺手,對於生命是無比的珍視和敬重,少秋、大姐和崔旭東死後你都有為他們祭奠。」黎陽說著,輕輕地撫了撫墳墓,「這一次,就由我來為你祭奠吧。」
「經歷了無數修羅場,斬落無數人頭,你比誰都清楚生命的可貴,但你即使如此珍視自己的命,卻還是選擇把生的機會留給我們。」黎陽哽住,「我說過會保護你,但這一次,是我沒能保護好。」
「小夜,我已經退出了翼團。沒有了想要保護的人,武力也就成了花拳繡腿。哪怕我以後也許會變得更強,但是我不想、也沒必要再戰鬥下去了。」黎陽站起來,把項鏈揣好,「以後,就好好地過日子吧,自己一個人……」
「安息吧,小夜。沒有你……我也會好好生活的……」黎陽說罷,頓了一頓,忽然淚水像崩裂的水管一樣止不住地往外湧,他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小夜……沒有你我可怎麼辦……」
黎陽弱小無助的身影,在幾乎化為廢墟的Y市尤為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