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申在紙上畫出兩條直線：「這是城東的官道。這是廿裡亭，這兒有條天然的河道，自南向北流入長江。」

他又畫出一些分叉的線條：「這裏溝壑縱橫，大多是各家的運糧溝渠，我畫出來的是幾條比較大的，這些都在廿裡亭以東，官道以南有幾條溝渠在廿裡亭以西，不過都在距離廿裡亭五六裡處匯入河道。」

「這些運糧的溝渠都很窄，三丈左右，能容兩隻小船相對而行，運糧時節都是十隻小船連成一串，來回穿梭。」

趙申畫完後說道，「這種溝渠裡不可能有能運四匹馬和一輛大車的大船，溝渠的深度根本不夠大船的吃水。」

「這些溝渠上沒有橋？」趙夢楠問道。

「這自然是有的。」趙申道，「不過都是給百姓用的，最多走個牛車，根本走不了那種四匹馬的大車。」

「所以，」趙夢楠拿過毛筆在紙上畫了大圈，「大車只能在廿裡亭以西，這條溝渠以北活動。」

趙申又拿過毛筆畫了一筆：「廿裡亭以西，官道以北沒有田莊，都是荒地。我看十有八九是從這個地方出發。」

「這塊地方都有哪幾家的田莊？」

「我記得大的有慕容家，獨孤家，蕭家，」趙申思索道，「不過慕容家前兩年被抄了，他們的田莊應該被充公了，不知道最近是不是封給什麼新晉的公侯了，這個得去查查。」

「蕭家，是蕭叔寶他們家嗎？」

「沒錯。」

「四叔，」趙夢楠道，「王六剛才說聽到有人說平姑娘，石道聽到的是吳平姑娘，只怕不是巧合。」

趙申點點頭：「如果說的真是同一個人，那隋國叛將和刺殺柳大人這件事脫不了乾係。」

他站起身來，在屋裏來回走了幾步，轉頭道：「如今看起來，蕭叔寶的嫌疑只怕也不小。」

「沒錯，總覺得這人有些奇怪，」趙夢楠道，「只是說不上來為什麼。」

趙申點點頭：「我也有這種感覺，明天我把他的宗卷調出來看看。」

六月十六一早，劉武匆匆的吃了碗湯餅就出門了。他穿過大半個大梁城，來到了武將們的聚集地——虎威坊。

從前周以來，虎威坊就一直是中郎將以上的將軍們居住的地方，皇帝們自然有無數條合情合理的理由把武將們聚集在一處，不過最有價值的理由恐怕還是方便控制武將和他們的家眷。

也正因為虎威坊的特殊意義，此處是由禁軍親自把守，雖然並不禁止百姓在附近走動，但是也沒有什麼人願意接受一幫凶神惡煞的注視。

劉武斜靠在坊牆上，看著遠處巡邏的禁軍，掏出一把油炸胡豆嚼了起來。胡豆油炸之後，乾香酥脆，撒些鹽粒後再拌一拌，當作乾糧零嘴吃是最好不過。

只是油炸胡豆相當奢侈，劉武也就是昨日拿了楊文玉一大筆錢後才敢讓女人給自己做了一袋。

正在吃著，宋三出現了，他一看見劉武，便小步緊跑，剛來到劉武身邊，一抽鼻子：「喲，武哥又吃上油炸胡豆了？肯定是發財了，快給我來一把。」

劉武把袋子打開，讓宋三狠狠的抓了一把。

宋三的嘴裏發出清脆的聲響，他滿意的咽下被嚼碎的胡豆：「武哥，你家這胡豆炸的是真好吃，要不咱們別乾這行了，開個油炸胡豆的小鋪子，肯定能發財。」

劉武抬腿給了宋三一腳：「我可不敢做這買賣，認識你這個兄弟，鐵定賠錢。」

宋三也沒躲，伸手又掏了一把胡豆，他扔了一個進嘴，看看四周，壓低聲音道：「武哥，今天幹什麼活？」

「等那哥幾個過來，」劉武道，「這回兄弟們可不用飢一頓飽一頓了，我給兄弟們找了個細水長流的活。」

「真的？」

「我騙過你？」

一刻鐘之後，劉武看到了要等的人都已經到了附近，他拍拍宋三的肩膀，兩人一前一後往長勝坊走去，有三個人也跟著他們走了過去。

長勝坊緊挨著虎威坊，以前大都是都尉校尉這些中下軍官住在這裏，這幾年來卻都漸漸搬走，換成平民百姓住了進來。即便如此，也還是有些宅子空置著，甚至連門都沒鎖。

劉武找了個廢棄的宅子，前後左右查看了一番，回到前院，那三個人也正好進來。

劉武一拱手：「兄弟們，別來無恙。」眾人互相問好，寒暄了一番。

等大家說完，劉武便將楊文玉派給他的差事給眾人講了。聽完之後，其中一人道：「要說查一個區區國公，本不是什麼難事，可這蕭叔寶是個禁軍的將領，這虎威坊又不是能隨意進出的……」

劉武白了他一眼：「好查的話這差事還能落在我們手裏？你這套話倒拿來糊弄我了。我跟你說，所有花費都從我這出，要多少有多少。」

那人嘿嘿一笑：「可不是，我也是豬油糊了心了，有武哥這話，國公算個啥。」

劉武環視一周，看見其中一人皺著眉不說話，問道：「老張，你怎麼了？你禁軍裡朋友不是多嗎？」

老張道：「武哥，就是因為我禁軍裡朋友多，蕭叔寶的事情我聽過不少，這人要說查，好查的很，家世清白，也不愛和人交往，家裏人也少，一兩天就查完了，你也知道，其實最難查的就是這種人。」

「哦？」劉武也皺起眉頭，「你說說你知道的。」

老張清了清嗓子，捋著鬍子，看著天回憶起來：「蕭叔寶是蕭慎的獨生子，大家都知道。他有家傳的土木之術，又是李冰的弟子，要在工部找個差事那是輕而易舉，但是卻偏偏投軍。你們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投軍的嗎？」

眾人搖頭，劉武道：「我記得得有二十年了。」

「就是當今聖上登基那年，」老張道，「所以坊間都有傳言，蕭家趁著改朝換代，想在軍中拓展勢力。可是蕭叔寶在軍中一呆就是十年，這十年可以說毫無建樹，大部分時間都是管理輜重和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