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三，清晨，少雲微風。

大梁城裡各處都已經飄出炊煙，而渭泗坊，卻依然毫無人氣。

一處廢宅的門口，兩個人探出腦袋，兩邊打量了一下，沖後面擺了擺手。

數十人魚貫而出，最後出來的則是趙申和楊文玉。

楊文玉拱手行禮：「鄒先生，我等你的好消息。」

趙申回禮道：「好說好說，只要我這邊查實，證明錢兄所言非虛，大家自然可以合作。在此之前，就按昨晚定好的，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

楊文玉等人立在一旁，目送趙申等人先離開。

走了幾步之後，趙夢楠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卻見楊文玉果然盯著自己，她趕緊轉頭繼續向前走去，嘴角不由露出一絲甜意。

走在最後的趙申沒看見趙夢楠的微笑，卻順著她的目光也轉頭看了一眼，只見楊文玉直勾勾的看著前面，似乎在發獃。

趙申搖了搖頭，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

楊文玉和劉武在渭泗坊裡慢慢走著，金霖在後面不遠跟著。

劉武的手下出坊門的時候回頭看了看劉武，劉武做了個手勢讓他們在外面等著。

楊文玉嘆了口氣：「本來以為這回只是來給你壓壓陣腳，沒想到還真用上了。」

劉武連忙拱手：「多虧了有公子在，不然不知道怎麼收場。」

「算了吧！」楊文玉拍了拍劉武的肩膀，「奉承的話少說，之後除了跟這幫晉國人打交道的事，還有件事你得趕緊查。」

「公子要查是誰射的弩？」

「不錯，」楊文玉皺了皺眉，「這人居心險惡，只是沒想到你帶了籌碼，才沒真打起來，這人是誰，你我心裡都應該有數了吧？」

「就這弩箭一條，就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所以啊，要證據，要確鑿的！」楊文玉停下腳步，「對了，這回我在你那些兄弟面前露了臉，你過會怎麼解釋？」

劉武看了看楊文玉的臉，忍住了笑：「就公子這易容術，我相信他們一定猜不到您是誰。」

「我去你的吧，」楊文玉踹了劉武一腳，「就我這易容術，我自己看著都寒磣，他們能看不出來？」

「您後來不是又蒙面了嗎？」劉武揉了揉屁股，「晚上就那點光亮，他們都看不清的，您放心吧！再說了，按之前說好的，讓龍五齣來擋一擋啊，天衣無縫。」

「龍五那邊還好說，只是要搞得像是那些晉國人自己查出來的，這個比較難。」

「這事好辦，」劉武道，「其實龍五這人看著隱秘，也只是相對那些普通的官吏百姓，真正的門閥士族，還有那些各國的探子早就知道了。等到發現有人在查他，就安排你們見個面，他們就會信以為真了。」

「行，」楊文玉有點將信將疑，「後面的事，你抓緊辦吧！」

劉武一拱手：「得令！」

見劉武轉身要走，楊文玉猶豫了一下，又叫住了他：「等等，那個……」

「哦！」劉武明白過來，「那三個女人是吧，您放心，我先去驛館查查。不過，按常理，他們應該不會住驛館的，也不太會在外面拋頭露面，查起來要費些功夫。」

「呃，」楊文玉有些不好意思，「沒事，查不到也不礙事。」

「公子放心，別忘了我們以前是幹什麼的，大梁城看著很大，對內情司來說，嘿嘿，」劉武笑了，「很小。」

趙申上了馬車，對前面說道：「許高，先別回仁興坊，去玄武湖。」

他轉身坐下：「出去多轉幾圈，看看有沒有尾巴，順便也讓你們遊玩一下。」

趙夢楠和蓮兒互看一眼，露出了興奮的神色。

馬車晃晃悠悠，慢慢前行。

趙夢楠和蓮兒看著街道兩邊的店鋪，一開始只是互相使眼色，等看到落霞軒的總號，都一聲驚呼，盯著那脂粉鋪子嘰嘰喳喳的說了起來。

「我看那半邊嬌就不錯。」趙夢楠說完，突然想起了什麼，看了看趙申，不禁吐了下舌頭，趕緊又坐好了。

「好啦，」趙申笑著搖頭，「明天我叫人去買兩套給你們送過去。」

胡姨皺了皺眉，剛想說話，趙夢楠笑道：「四叔，買三套！」

趙申看了看胡姨：「哦，是我疏忽了，應該買三套。」

胡姨有些害羞：「大掌櫃，你怎麼也跟著孩子一起胡鬧，我這把年紀還要什麼胭脂。」

「這是什麼話，胡小娘子這可正是最美艷的時候。」

一行人說說笑笑，不多時，便來到了玄武湖。

玄武湖位於大梁城西北，本來與江水相連，八十年前大梁地震，江水改道，玄武湖面積縮小，當時還在世的土木大師蕭隨之乘著重修城牆的機會，把玄武湖給圈進城內，成為大梁一景。

前周的時候，玄武湖是皇家園林，平民百姓只能遠觀。楊固之登基之後，嫌玄武湖糜費甚多，便開放給平民。但凡是新春佳節，重陽端午，官員百姓都可隨意入內，平時要想遊覽，每人收取五十文。

看著趙申一下付了二百五十文，趙夢楠咂咂嘴：「遊個湖要這麼多錢，楊固之挺會做買賣啊。」

「噓！」趙申看了看四周，「說話小點聲。這入園的錢還不算什麼，進去之後什麼吃食玩樂那才是真的貴。」

馬車沿著湖邊小路走了一段，便看見一個樓閣立於水中，有曲橋與岸相連。

趙申對駕車的許高說道：「就這兒吧！」

許高和胡姨堅持要在岸上等著，趙申便帶著趙夢楠和蓮兒順著曲橋走了過去。

夥計迎了上來：「三位客官，有日子沒來咱們臨水閣啦。」

他看著三人，心中打起了鼓，趙申看著像個有錢人，但是身邊這兩位像是小娘子，卻穿男裝，看起來頗有富貴之氣，衣服又很平常。

趙申笑了笑：「樓上有人嗎？」

「沒有，今日客少。」

「那我包了吧，撿你們拿手的點心上！」

「是，客官請移步慢行，茶水馬上就到！」夥計知道遇到豪客，什麼疑慮也都顧不上了。

夥計收拾著茶杯茶壺，卻聽趙申一邊上樓一邊說道：「蓮兒啊，你這一路辛苦，還要穿男裝，太不容易了，叔父今日帶你好好看看這玄武湖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