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隆傳》第十八章 床弩
這樣的疑問也並不是白岩一個人有。一個時辰之後,在魯國公的府邸後宅,就有人向蕭叔寶提出相同的問題。
「聽說蕭將軍派人去盯著楊文玉?」一個面容清臒的中年人問道。
他身穿一件半舊的白色圓領袍衫,腰束革帶,頭戴襆頭巾帽,看起來文質彬彬,像是一個落魄的書生。
蕭叔寶點了點頭:「李先生有何指教?」
李先生道:「這楊文玉看起來沒有機會爭奪皇位,應該沒什麼價值吧?」
「不然,」蕭叔寶道,「李先生在秦國時,應該也聽過這個傳聞吧,聯魏抗秦的方略是楊文玉提出的。」
「哈哈,」李先生笑了,「聽說過,不過當時楊文玉不過十二歲,此事恐怕當不得真。」
蕭叔寶玩弄著手中的酒杯:「我和楊文廣的關係,先生也是知道的,他一直拿我當成至交好友,無話不說。有一次我和他飲酒,試探他對皇位的想法,他卻說兄弟三人之中,只有楊文玉才適合做皇帝,他和楊文博對皇位都沒興趣。」
李先生有些訝異:「想不到上古時太伯推讓王位的事情如今也能見到。」
「楊文博和楊文廣都是在軍中長大,」蕭叔寶道,「他們不喜歡與那些文臣勾心鬥角。我當時問他緣由,他便把當初楊文玉提出聯魏抗秦的事情告訴了我。」
「原來如此!所以將軍是覺得楊固之另有企圖?」
「我也不知,」蕭叔寶道,「只是覺得此事蹊蹺,先生怕是沒有想過,楊文玉這名字其實有些意思。」
「這三兄弟的名字都有問題,居然不避諱母親的姓氏。」
「宇文家祖上本就是胡人,怎麼會計較這些。先生試試把楊文玉的名字倒過來讀。」
「玉文楊?」
看著李先生有些明白的樣子,蕭叔寶又道:「楊固之登基之後,便與宇文家結盟,發誓從今往後大隋皇帝必立宇文氏女子為皇后。後來建業初年便生下了楊文玉,宇文素親自撫養,從不假手於人。按說楊文玉早該出宮,卻一直等到加冠之後。李先生,你應該能看出楊固之和宇文素有多看重這個孩子,可是最後卻完全沒機會成為儲君,隻封了個閑散的公爵。」
蕭叔寶看了看正在思考的李先生,道:「我是不太相信楊文玉就這麼成為一個被放棄的皇子。」
李先生笑道:「將軍也不必太放在心上,這世上小時聰慧,長大了卻泯然眾人的,也有的是,畢竟是長在深宮,大了之後可能就沉迷酒色也未可知。」
蕭叔寶啞然失笑:「先生還別說,今日探子回報,楊文玉一大早就換了庶人的衣衫,跑去南華閣喝酒,還在門口與娼妓們調笑打鬧。」
李先生撫掌大笑起來:「這皇室子弟也當真是敢胡鬧,只怕這才是楊固之放棄他的原因吧。」
「希望如此,」蕭叔寶收起笑容,「如果楊文玉真是個紈絝子弟,那倒是天助我也。」
兩人一時無話,吃了一會,李先生道:「想不到蕭將軍還是頗好古人之風,如今分案而食,已不多見,在我秦國,就算士大夫家,最多也就是分食,一家人還是圍在一個食案上吃飯。」
蕭叔寶道:「在軍中時也都是一起吃飯,哪有這許多講究,都是我父親,喜歡遵守古法,他到現在也不願坐圓凳交椅,家中來人都要脫履入室,席地而坐。」
李先生道:「蕭老先生是一代土木大師,自然是喜歡守規而不逾矩的。」
蕭叔寶冷笑了一聲,旋即發覺自己的冷笑有點令人尷尬,連忙舉杯道:「這次為李先生餞行,本應該在南華閣設宴,不過那裏人多眼雜,只能有待來日了。」
李先生也舉杯道:「能和將軍在這裏共飲,也是人生一大快事,這次回國途中,我會儘快打通消息道路。起白先在這裏預祝蕭將軍霸業必成!」說完,他一飲而盡。
蕭叔寶也飲了半杯道:「借先生吉言,我也祝先生萬事順遂,早日平安歸來。」
時間很快到了月底,依然是在南華閣的這個雅間裡,白岩對楊文玉說道:「這個月的考核,主要都是拳腳兵器,殿下似乎不擅近身啊。」
楊文玉道:「是,主要沒人敢跟我練啊。要不,師父你什麼時候教教我?」
白岩翻了個白眼:「殿下,拳怕少壯,我這把老骨頭還有用呢。」
楊文玉笑了笑:「師父,那我們下個月學什麼?」
「學跟蹤,喬裝,密文隱語。」白岩道。
「這麼多?」
「不多,都是一套,明天起,每天喬裝,然後找個人給你跟蹤,晚上給你一套密文,把這人一天的行蹤用隱語寫出來。」
楊文玉不禁也翻了個白眼。
「殿下,你要是覺得幸苦,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不幸苦,不幸苦,」楊文玉連忙搖手,扯開話題道,「師父,這各國的探子叫法都不同,是不是也是從隱語而來?」
「是的,」白岩喝了口茶,「以前晉國有位探子,可以算得上宗師了,叫胡不言,他對手下的要求就是要像牆上的蠅子,後來晉國的探子在隱語中就把自家的探子都喚做蠅子。我們知道之後,也就給自己起個名叫釘子,因為銷釘都埋在這關鍵連接處,還有屋頂上這瓦釘,我們也很喜歡趴在屋頂上。」
「那秦國為什麼叫燕子?」
「可能是燕子喜歡住在別人屋簷底下?這我也不清楚,可能也是看我們都有外號了,也跟著起鬨吧。」
師徒二人正在閑聊,有人敲了敲門。白岩道:「送貨的來了。」
門開處,一個微胖的男子鑽了進來,身上還挎了個木箱,倒像是醫師隨身帶的藥箱。他躬身施禮道:「見過白大人。」
白岩道:「殿下,這位是兵部兵器司的袁主事,主管各種新式兵器,大部分都是給我們這些探子定做的。袁主事,這位是三皇子殿下。」
楊文玉有些驚訝的看著白岩,袁主事卻笑道:「見過殿下,我經常去給皇上演示兵器,以後難免會碰到,所以白大人也就沒有瞞著我。」
楊文玉道:「原來如此,我說袁主事怎麼看著眼熟呢,只怕是在宮裏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