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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夏真相集》第二十七集 葵邱會盟
晉獻公因生前託孤荀息,少子奚齊終得擁立即位,並尊生母驪姬為太后。

相國荀息奉奚齊為晉侯,驪姬為國母,自為相國。

奚齊即位之初,便奉母親之命,封外臣梁五、東關五為左右司馬,執掌舉國軍事大權。裡克本是申生舊臣,欲為故主報仇,此時又見軍權被二五搶奪,更為憤恨,便暗中聯絡諸公子黨羽,並拉攏舊部邳鄭父等人,欲行廢立之舉。

裡克因與荀息交厚,因此率而當面指責:主公去世,重耳、夷吾二位公子在外。公為大臣,不迎長公子就位,卻立孺子,究是何意?三怨將作,秦晉輔之,子將何如?

荀息愚忠,鏗鏘答道:我向先君發誓,使死者反生,生者不愧其言。先君屍骨未寒,豈能惜命改志?廢長立幼,雖知無益,但忠於先君之心,不可更改。三怨若作,一死而已!

裡克見其志堅不移,隻得自行其事。趁獻公下葬之機,裡克收買力士,混於晉君衛隊之中。幼主奚齊扶柩送葬,力士暴起,將其刺死在靈堂之上,然後自殺,血濺五步。

荀息知是老友裡克所為,不禁伏於幼主之屍痛哭,又對獻公靈柩請罪。

荀息:為臣不忠,不能奉行主公遺囑,偷生何為!

然後起身,以袖遮面,便要碰柱而死。親信急上前抱住:主公徒死無益!奚齊雖死,還有卓子。亦可扶立為君,完成先君遺願。

荀息聞聽有理,遂將獻公及奚齊父子並葬;喪事理畢,又召集文武百官,將年僅九歲卓子扶立為君。左司馬梁五觀察朝拜眾臣,見裡克、邳鄭父未至朝賀,便出班進奏。

梁五:主公、相國容稟。幼主之死,裡克難脫乾係,邳鄭父大有嫌疑。今朝賀新君,偏少此二人,請即派兵去拿。

荀息說道:司馬休疑,裡克與邳鄭父乃是先君老臣,豈能為此不忠不孝之事!

明知是裡克所為,卻為晉國朝堂大局穩定,不願再生事端,因此止住梁五。

荀息雖欲息事寧人,裡克卻無就此罷休之意。又購死士,刺殺卓子於朝堂。

荀息怒道:連刺二君,是可忍,孰不可忍!

於是撞柱自殺。獻公諸子大懼,或死或逃,更無一人在朝。驪姬知道大勢已去,遂向後花園中投湖自盡。

裡克於是又殺二五,奪回兵權,更掌國政。因將卓子草草下葬,聚眾臣於朝堂。

裡克:國不可一日無君。若依公等眾議,諸公子中,當立何人為主?

眾臣:周朝舊製,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公子重耳年長,乃是不二人選。

裡克認可此議,於是便派大夫狐突前往翟國,去請公子重耳回國為君。重耳與狐偃、趙衰計議:裡克能殺奚齊、卓子,豈獨愛我,而不殺乎?

二人答道:公子所慮甚是,可絕其請。

重耳對狐突說道:先父在世之時,我違命出逃;父親去世之後,我也沒能在靈前盡孝,可謂忤逆之尤,何有面目即位為君!

狐突三請,重耳再辭,狐突隻得回國,還報上卿裡克。

裡克聞說公子重耳極力推脫,頗感失望,於是又派屠岸夷、梁由靡兩位大夫為使,前往梁國迎還夷吾。夷吾亦覺裡克是為大患,便與師傅呂省、郤芮商議。

公子夷吾:裡克殺我兩弟,如我不順其意,亦必殺我。不如學兄長重耳,拒而不就。

郤芮獻策:公子重耳不敢歸就君位,是因無靠山。今裡克、邳鄭父在內用事,卻外懼強秦。公子只需取得內外支持,便可返國為君,等立足即穩,便以弒君為名,復殺裡克。

夷吾深以為然,遂親寫書給裡克及邳鄭父,遣屠岸夷與梁由靡帶回,其書略雲:

二卿身居虎穴,剷除奸賊,為晉國立下不世奇功,實堪嘉贊。今又奉孤為君,豈不感激萬端!待孤即位,當封裡克為相,封地一百萬畝;邳鄭父為上大夫,封地七十萬畝。

待屠岸夷、梁由磨走後,夷吾又寫一書,派呂省為使,往見秦穆公,求其出兵相助自己返國,答應事成之後,便將晉國河西五城劃歸秦國。

秦穆公正欲向東圖霸,與晉國聯手共謀中原,既見夷吾之請,如何不喜?於是欣然答應,即派公孫支帶兵三千,戰車百乘,相助夷吾回國,即位為君,是為晉惠公。

晉惠公即位之後,重用隨己逃亡在外親信諸臣,對裡克及邳鄭父所作承諾隻字不提。

秦將公孫支向晉惠公討要所許五城,晉惠公不舍。呂省稟承上意,當眾上奏。

呂省:先君辛苦打下江山,豈能輕易與人?況若將五城劃給秦國,晉國所剩無幾矣!

裡克反駁:既說是先君辛苦打下江山,當初何必輕易許人?

郤芮正色斥道:聞公此說,分明是欲討要百裡封地!

裡克大怒,便欲還口,邳鄭父立其身側,恐其大言獲罪,便將肩膀暗地碰之。裡克也知口頭爭執無益,不如暗地動手,便即住口。

公孫支未能如願獲得五城,恨恨而去,還報秦穆公,便請出兵討伐晉國。秦穆公聞報甚為不悅,也有心發兵伐晉,便與蹇叔及百裡奚商議。

蹇叔說道:自家姻親,不可因此小事反目為仇。

秦穆公聞弦歌而知雅意,知道伐晉時機未至,遂勸慰公孫支數語,暫時作罷。

晉惠公見公孫支憤憤離去,亦感擔憂,便問計於親信眾臣。

呂省獻策:臣觀裡克懷有異志,久後必反。而裡克所仗侍者,邳鄭父也。今可遣邳鄭父為使,攜持金寶往答秦侯相助複位之恩,將其與裡克分開;待邳鄭父遠離國都,只剩裡克在朝,便可動手圖之矣。

惠公聞計大喜,便搜刮府庫,得金銀珠寶十車,遣邳鄭父送往秦國。裡克聞之,出城送別,經密議之後返回城中,邳鄭父自去。

不料裡克此舉,早被郤芮親信探知,回報家主。郤芮知道大事不妙,便來見晉惠公。

郤芮:裡克不滿主公奪其相權,又不賜其所許封地,故與邳鄭父勾結密議,必將再次為亂。不如趁早誅之,以絕後患!

晉惠公:裡克乃是晉國元勛,又有擁立大功,恐殺之無辭?

郤芮: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裡克連殺兩君,逼死相國荀息,罪大惡極。至於擁立之功,是為私事;殺君亂政大罪,乃是為公。主公豈可以私廢公?

晉惠公:惟卿為之!

郤芮聞此,便帶領親兵包圍裡克府宅,自入內堂,向裡克宣佈惠公旨意:

若無賢卿,寡人不能為君。雖然如此,子並殺兩君,又逼死上大夫。似此為卿之國君,不亦難乎?何去何從,惟卿自裁!

裡克雖掌兵權,但見府宅院中及周圍儘是郤氏親兵,自己此時無兵可用,便知已是窮途末路,落入晉惠公君臣圈套。遂起身摘下壁間長劍,橫於頸上,仰天長嘆。

裡克:若無奚齊、卓子被廢,君何以興?欲加之罪,何患其無辭乎?臣聞命矣。

言罷,將右手往裏推送,輕輕一勒。可憐一代當世名將!為獻公征戰一生,並國十七,服國三十八,只因百裡之封不能如願,就此化為南柯一夢。「自裁」一詞,來源於此。

鏡頭轉換,按下裡克之死,復說邳鄭父。

邳鄭父前往秦國,拜見秦穆公,獻上酬謝重禮,便依裡克密囑,下其說辭。

邳鄭父:啟奏明公!晉侯之前所許五城,非是不肯話符前言,皆因呂省、郤芮、郤稱相阻,方毀前約。明公可寫書與晉侯,招郤芮等人出使秦國;臣則與裡克廢除夷吾,迎回公子重耳。則明公復助重耳就位,何求而不可得?

穆公大喜從之,遂派冷至隨邳鄭父回聘晉國,並召請呂省、郤芮、郤稱三人使秦。

郤芮冷笑:秦侯禮重語甘,大有文章。據為臣猜測,此實乃裡克與邳鄭父所議奸謀,勾結外國殺我三人,欲圖不軌。如此叛國大罪,可將裡克同黨盡皆誅之!

晉惠公準奏,重賞秦使遣還。隨即詔命誅殺邳鄭父、祁舉與輿大夫七人,一舉剷除裡克餘黨。國人見晉惠公無故屠殺群臣,便即人心惶惶,眾官個個自危,皆懷不服。

晉惠公四年,晉國遭遇天災大飢,乞糴於秦。秦穆公不計前嫌,立即發放米糧賑濟,送糧船自雍至絳,首尾相繼,史稱泛舟之役。

所謂風水輪轉,及至次年,晉國大熟豐收,秦國卻遭遇天災,國中大飢。秦穆公親自作書,遣使乞糴於晉。未料晉惠公幸災樂禍,竟以國中乏糧為由,將秦國來使辭退。

不但如此,次年九月,晉惠公欲圖趁火打劫,親自率軍伐秦。因知猛將慶鄭善禦,便令其為主禦,步陽為車右,以做中軍護衛。

慶鄭不恥惠公所為,出言頂撞:回稟主公!臣雖善禦,若臨正義之陣,必攻無不克,戰無不取;但興此不義之師,必不能勝。

晉惠公聞言發怒,便不用慶鄭,改由步陽駕禦戰車,仆徒任車右。

晉國軍馬出京,立時有秦國探馬得知,飛報雍都。秦穆公此時度過災荒,並得秋糧入庫,正欲出兵伐晉,聞晉軍主動來攻,不由大怒:姬夷吾此賊,厚顏無恥,可謂天下之尤!

秦穆公遂親自引兵,迎戰晉軍,兩軍遇於韓原。秦軍皆懷義憤,個個爭先;晉軍卻盡知自己國君以怨報德,忘恩負義,故此士氣不振,一戰而敗,皆都潰散。

步陽掉轉戰車,載晉惠公回身便逃。只因駕禦技術欠佳,剛奔出三五裡遠,戰車便陷於泥淖,走之不出。秦軍吶喊追來,看看將至。

晉惠公窘急,眼見慶鄭跟在身後,便揚聲高叫,呼其上來駕車。

慶鄭哈哈大笑:以怨報德,戰之必敗,可謂蒼天有眼,不是應得之報乎!

說完,掉頭不顧而去。惠公怒不可遏,復命梁由靡駕車,虢射任車右,迎擊秦軍。然而未待二人將惠公座駕馭出泥淖,秦軍已圍裹上來。

於是晉國將士皆都逃散,將國主惠公扔在泥淖不管,便被秦將擒住,帶回秦國。

秦穆公高居公座,見姬夷吾跪倒殿階,渾身發抖,又氣又笑,哭笑不得。

秦穆公:似此背盟忘義之人,留於世間何用?不如殺之,以祭祀天帝。

夷吾聞言大懼,高聲討饒:明公饒命!此前違背諾言,今次出兵伐秦,皆都是眾臣一力挑唆,皆非我本意。明公但饒我命,必割河西五城,並送傾國金帛贖罪。

於是連連叩頭,以至痛哭流涕,不顧一國之君體面,尊嚴盡失。其姊穆姬此時正在後堂,聽到胞弟討饒聲音,便急出前殿,向秦穆公斡旋求情。穆公只是嚇唬,於是就坡下驢。

秦穆公:看在令姊面上,免你一死,倒也無妨。只是此番,你將如何報我?

晉惠公聞說能得活命,叩首如同搗蒜:姊夫若放我歸國,必入子為質,割讓河西五城。如姊夫猶不解氣,便將河西八城盡獻秦國,亦甘心情願!

秦穆公笑道:非是免你死罪不殺,是承你祖宗遺惠也。晉國乃唐叔虞封地,箕子曾雲其後定會繁盛,晉國不可就此滅亡,故恕你這遭。此後再犯,定殺不饒!

晉惠公諾諾連聲,更無異辭。於是秦晉兩國,復在王城結盟。姬夷吾自覺慚愧,遂使呂省等被俘眾官先回國都,發佈罪己詔與國人。其詔辭雲:

寡人雖蒙秦赦回國,卻因得罪國人,敗兵喪眾,無面復掌晉國社稷。爾眾卿可擇吉日,立太子圉繼立君位,寡人不敢再歸故國矣。

國中卿士大夫見此文詔,皆都傷心流淚,於是表示原諒惠公,願依舊奉其為主。呂省見此,復歸秦國,來見穆公,請求迎歸惠公。

秦穆公:放歸姬夷吾,倒也無妨。未知晉國朝堂內外,尚稱和睦否?

呂省答道:晉國之中,小人恐懼失君亡親,不憚擁立公子圉,曰必報讎,寧事戎狄。君子則愛君而知罪,以待秦命,曰必報德。有此二故,故不和睦。

秦穆公:晉國大亂,立而可待。

於是決定放歸晉惠公,並餽之七牢之享。晉惠公由此回國,果將河西土地獻給秦國,又殺慶鄭。因聞說重耳逃亡在外,被諸侯擁戴接納,於是不安,欲派人到翟國行刺。

群臣聞此,早有人暗遣心腹,向公子重耳傳息遞信。重耳聞報,復率眾人逃往齊國。

齊都臨淄城中,宮殿之上,齊桓公正設早朝,忽報周襄王遣天使來至傳詔。齊桓率領眾臣迎接,將天使請至殿中,北面聽詔。

天使:奉王命,傳檄大會諸侯於葵邱,請齊侯薑小白主盟,以表感謝擁立之功。

齊桓公:臣奉王命,謝恩!

於是喜而從之,行於征途,並請管仲同乘。二人在車上閑談,管仲趁機進言。

管夷吾:周室嫡庶不分,幾至禍亂。今齊國儲君之位尚虛,主公宜早建嗣,以杜後患。

桓公答道:寡人六子,皆為庶出。若擇其長,則屬無虧;若擇其賢,則屬子昭。寡人已許衛姬冊立無虧,但亦愛子昭之賢,故此意尚未決。今願決於仲父。

管仲深知易牙、豎貂二人奸佞,素得寵於薑無虧生母衛姬,恐無虧異日為君,必與二賊內外合黨,亂齊國政。今見桓公如此說法,遂藉機進言相勸。

管夷吾:公子昭一向賢德,且為鄭姬所出。鄭國方受齊盟,正宜結好。況嗣伯業,非賢不可。若公子無虧挾長來爭,今番會盟,主公可擇諸侯中勢強且最賢者,以子昭托之。

齊桓公:仲父此計甚善,寡人當擇其賢君托之。

諸侯畢集葵邱,周公宰孔亦到,與齊桓公相見敘禮,各就館舍。

當時宋桓公禦說已然薨逝,世子茲父讓國於公子目夷,目夷不受,茲父即位,是為宋襄公。因盟主齊桓公有命,宋襄公雖在新喪,不敢不至,乃墨衰孝服赴會。

管仲見到宋襄公,便謂齊桓公道:「子有讓國之美,可謂賢侯。且於大喪之際墨衰赴會,可見其事齊甚恭。主公國中儲貳之事,臣謂可以託付此公。

齊桓公從之,即命管仲私詣宋襄公館舍,殷致齊侯託孤之意。宋襄公受寵若驚,乃親自來見齊侯,以表誠心。齊桓公握其雙手,諄諄囑告。

齊桓公:我有六子,屬昭最賢,欲將齊國付之。恐別子相爭,異日全仗賢君代為主持,使子昭得主社稷,則我身在九泉,亦極感盛德。

宋襄公:小侯慚愧,不敢當賢君之譽。然蒙賢君信託,敢不盡心!

會盟之日,台下衣冠濟濟,環珮鏘鏘。諸侯先請天使周公宰孔升壇,然後以次而升,北面拜稽,各就座席。周公捧胙東向而立,傳達周襄王詔命:天子有事於文武,使宰孔賜伯舅齊侯胙肉。

齊桓公疾趨下階,再拜稽首,然後登堂受胙。諸侯見此,皆服桓公遵禮重道。齊桓公因復申盟好,頌讀周朝《五禁》曰:

毋壅泉,毋遏糴,毋易樹子,毋以妾為妻,毋以婦人與國事。凡我同盟,言歸於好。

誦罷,便以誓書加於牲牛頭上,使人宣讀完畢,便將牛牽下盟台,不復殺牲歃血。

盟事已畢,齊桓公忽然叫住諸侯,說還有事商議。於是周公駐足,諸侯洗耳恭聽。

齊桓公:寡人聞上古三代之時,有黃帝封禪之事。據其典範,乃是封於泰山,禪於梁父。封泰山者,築土為壇,金泥玉簡以祭天,報天之功;天處高,故崇其土以象高也。禪梁父者,掃地而祭,以象地之卑;以蒲為車,葅秸為藉,祭而掩之,所以報地。夏、商、周三代受命而興,獲祐於天地,故隆此美報。夏都安邑,商都於亳,周都豐鎬,泰山去其都城甚遠,猶且封之禪之。今二山皆在齊國封疆之內,寡人慾徼寵天王,舉此曠典,諸君以為何如?

諸侯皆都吃驚,不敢介面。周公宰孔信口應道:君以為可,誰敢曰不可!

桓公見此不悅,於是說道:既是如此,且容再議。

於是言語不合,諸侯皆散,各歸本國軍營。管仲見宰孔如此回答,又遍觀諸侯不語,便知眾人之意。於是夜造桓公寢帳,當面詢問其真實意圖。

管夷吾:臣聞主公日間之語,是果欲封禪泰山乎?

齊桓公:是有此意。仲父以為如何?

管夷吾:古者封禪,自無懷氏至於周成王,可考者七十二家,皆受天命為王,然後得封。主公雖為東伯,亦居諸侯之位,並非天下共主。果欲封禪,不懼諸侯非議乎?

齊桓公:寡人尊王攘夷,奉天子之命南伐楚,至於召陵;北伐山戎、刜令支、斬孤竹、西涉流沙,至於太行,諸侯莫敢余違。自為諸侯之伯,兵車之會三,衣裳之會六,九合諸侯,一匡天下。雖三代受命之君,何過於此?封泰山,禪梁父,以示子孫,不亦可乎?

管夷吾:古之受命者,先有禎祥示征,然後備物而封,典甚隆備。鄗上嘉黍,北裡嘉禾,所以為盛;江淮之間一茅三脊,謂之靈茅,王者受命則生,所以為藉;東海比目魚,西海比翼鳥,祥瑞之物不召而致者,十有五焉。今鳳凰、麒麟不來,而鴟鴞數至;嘉禾不生,而蓬蒿繁植。如此而行封禪,恐列國有識者,必歸笑於主公矣!

桓公聞言嘿然,遂不再言封禪之事。

會盟已畢,諸侯散歸各國。齊桓公還至臨淄,只因封禪之事未成,心懷不足;又自謂功高無比,便在京中益治宮室,務求壯麗;凡乘輿及服禦之製,皆都比於王者。

管仲見之,知道不能復諫,乾脆自比桓公,亦於自己府中大興土木。築台三層,號為三歸之台,取其「民人歸附、諸侯歸附、四夷歸附」之意;又樹塞門,以蔽內外;復設反坫,以待列國使臣。鮑叔牙見之大驚,便造府登堂,一把扯住管仲,正色質問。

鮑叔牙:管夷吾!今國君奢侈僭越,你不諫阻,反效其奢侈僭越,不顧國人議論,諸侯側目,天子疑忌,毋乃不可乎?

管仲見兄長以此質問,並不發怒,先敘禮請坐上首,然後陪坐。

管夷吾:賢兄不知,主公自即位以來,三十六年東征西討,南征北戰;復為諸侯之伯,兵車之會有三,衣裳之會有六,九合諸侯,一匡天下。人主不惜勤勞,以成功業,亦圖一日之快意為樂。前日盟於癸邱,欲封禪泰山,為小弟苦諫阻之。今若以禮繩之,彼將苦而生怠。小弟所以為此,亦聊為主公分謗也。

鮑叔聞言,隻可作罷,心中著實不以為然。

公元前650年,乃是周襄王二年,魯僖公十年,秦穆公十年,楚成王二十二年,齊桓公三十六年,晉惠公元年。北部狄人部落漸漸興起壯大,諸狄中最為強大者是為三支。

冬十月,北狄三大分支中赤狄部落忽然發兵南下,平滅溫國(河南溫縣)。溫侯蘇子失國,出奔衛國。諸侯聞此,皆都震驚。

畫外音:春秋時期,北狄興起。《春秋·莊公三十二年》記載:「冬,狄伐邢。」狄族名稱首次出現史籍。以後百餘年間,赤狄一直是北狄中人數最多,實力最強部族。因當時北狄諸部之中,主要是赤狄與中原諸侯抗衡,故史家推斷平滅溫國者,便是該族。

鄭文公聞說赤狄滅溫,不由大驚,乃命佈設重兵於黃河南岸,以禦國防。

赤狄皆是騎兵,並無渡船,復見鄭國有備,遂將溫國搶掠一空,呼嘯而去。

狄人去後,鄭國始安,虛驚一場。時有鄭文公妾名燕姞,夜夢神人降臨寢室,自稱乃是先祖伯修,贈予蘭花一束。次晨醒來,隻覺室中其香無比。

當夜鄭文公便來臨幸燕姞,並贈蘭花,命其侍寢。燕姞大為驚異,次晨便奏文公:妾地位低賤,若僥倖有子,敢請以此蘭花徵信。

文公含笑應允。未料是夜果然懷孕,十月之後分娩得子,取名為蘭。

時有黃國,本是楚國附庸,但依仗境處淮河而且臨近齊國,黃君便謂眾臣:郢都距我九百裡之遙,與我為利害有甚相乾?今齊國為諸侯霸主,不如從齊。

眾臣皆都無辭,黃君便遣使求成於齊國,因而背楚。淮域諸國見此,紛紛叛楚附齊。楚王大怒,忽然出兵,先將黃國姻親弦國滅除,弦子奔黃。

楚國經過充分準備,終借口黃人不歸楚貢,出師伐黃。當時齊桓公年邁,雄心漸消,不願多管閑事,於是佯作不知。黃國堅守半年,終被楚成王消滅。

周襄王異母弟姬叔帶封於甘地,是為甘昭公。子帶不甘天子之位落於庶兄之手,竟勾結西戎之兵,招揚拒、泉皋及伊洛諸戎進攻王城,燒洛陽東門。襄王明知不是戎族敵手,於是棄城而逃。西戎兵馬在洛邑大肆搶掠,晉惠公派兵前來勤王,與戎兵戰於成周之地。

諸戎與晉軍戰之不利,解兵而去。周襄王聞說戎人退走,帶領人馬殺回,復奪王城。

姬子帶勢單力孤,不敵其兄襄王,隻得棄城出逃,投奔齊國。齊桓公雖恨叔帶叛周,但念其畢竟乃是王子,遂將其主僕收留,安置在臨淄閑住。

襄王復國,再就天子之位,為感謝晉惠公勤王之功,便將伊洛之戎劃歸晉國。

如此晉國勢力大盛,便既突破太行山禁錮,延伸至伊洛之野,侵入王畿。

其後未久,周襄王經不住太后及眾臣勸說,隻得親筆作書,遣使致意齊桓公,原諒子帶反叛重罪,允其返回王城居住。齊桓公覽書謝恩,便使人護送子帶還國。

西戎兵馬自洛陽返回,歸見國主赤斑,述說由於晉國出兵,以至先勝後敗。又說東周軍馬其實不堪一擊;諸侯能與我國抗衡者,無非齊、晉及秦國而已。

赤斑道:齊國離我遙遠,且聞桓公年邁,不足為憂;晉惠公一戰而被秦國所擒,又失河西八城,更不能為患與我。惟秦人與我為鄰,若是強盛,則大大不利。

王子:既是如此,父親不如以結好為由,遣人前往秦國,探彼軍戎虛實。

赤斑:我兒之言,甚為有理。

遂遣繇余為使聘秦,以觀其國軍力虛實,並試探秦穆公為政能力。

穆公見戎使遠來,欲宣威顯富,遂置宴相待,其手命繇余同遊苑囿,登三休之台,誇以宮室苑囿之美,國中積聚之廣。繇余看罷,卻毫無艷羨之色,不以為然。

秦穆公:貴使,你西戎國中,有此瓊台玉宇,宮室苑囿否?

繇余:我國中非不能為,但絕不效明公,如此役鬼勞神,役人勞民。

穆公問道:戎夷無禮樂法度,何以為治?

繇余笑答:禮樂法度,此中國所以致亂之因也。自上聖創文法約束百姓,僅可小治,其後便借禮樂之名,粉飾其身;又假法度之威,督責其下。人民怨望,因生篡奪之心。若戎夷則不然,上含淳德以遇其下,下懷忠信以事其上,上下一體,無形跡之相欺,無文法之相擾,不見其治,乃為至治。

穆公默然,無辭以對。於是退還宮中,喚百裡奚至,說以心中憂慮道:寡人聞鄰有聖人,乃是敵國之憂。今繇余實為大賢,而被用於戎胡,豈不將為我秦國大患?

百裡奚未及回答,旁有內史廖頗隨侍,頗多奇智。見國君如此相問,忽然靈機一動,忍不住搶先進言道:主公若欲得此人為輔,有何難哉?

秦穆公大喜:卿有何妙計?可道其詳。

史廖答道:戎主僻處荒徼,未聞中國之聲。主公可遣使贈以女樂,以奪其志;復留繇余不遣,以延其歸期。如此不上半年,便可使其政事怠廢,上下相疑。

穆公稱善,便依其計而行,裝飾兼擅音樂歌舞美女六人,遣內史廖至戎報聘,獻於西戎之主。赤斑大悅,果然日夜聽音觀舞,流戀女樂,漸漸疏於政事。穆公又常使蹇叔、百裡奚、公孫枝等輪流絆住繇余,使其忘歸;並以請教為名,問其西戎地形險夷,兵勢強弱之實。

繇余留秦一年,忽然醒悟半年歸期早過,乃力辭秦國諸卿款待,告辭秦侯,還歸故國。戎主怪其來遲,繇余再三解釋,說是秦君固留不遣,赤斑怎肯相信?懷疑其已投降秦國,此番歸國是為間諜,於是漸漸疏遠。繇余見戎主耽於女樂,不理政事,不免苦口進諫,赤斑皆都拒而不納。

繇余乃是智謀之士,知道自己與戎主之間嫌隙既生,早晚必遭所害,於是悄悄攜帶家眷,收拾行囊,私駕車馬,棄戎歸秦。

秦穆公既得繇余來投,自然大喜,即刻擢升為亞卿,使與蹇叔、百裡奚左右二相同事。繇余大為感動,遂獻伐戎之策,前後三次請為嚮導,率領秦兵至於戎境;因是熟門熟路,詳知底細,故此秦軍三戰皆勝。西戎三戰皆敗,於是國力大衰。

戎主赤斑不能抵敵秦軍,最終舉族降於秦國,求為附庸。諸戎部落原本俱受赤斑差役,聞其歸降秦國,無不悚懼,於是皆向秦穆公納土稱臣。

秦穆公遂霸西戎,於是論功行賞,大宴群臣,不覺酣飲大醉,歸臥宮中,便得一夢。次日醒來,便召史廖入內問道:「聞卿善解夢,我夜得一夢,可得解其吉凶否?」

史廖:願聞主公之夢。

秦穆公:寡人夢一婦人,妝束宛如妃嬪,言奉上帝之命,來召寡人。隨其至一宮闕,見一王者,威儀甚盛。王者以碧玉斝賜寡人酒,甘香無比。復聞堂上有人,高呼寡人名字道:『任好聽旨,爾平晉亂!』如是者再,王者消失不見。那婦人復引我出離宮闕,寡人叩其姓名,自稱乃是陳寶夫人,居於太白山之西麓;夫名葉君,別居南陽。又說若寡人能為其立祠,當使我稱霸諸侯,傳名萬載。寡人正欲詳問,忽聞雞鳴,遂即驚覺。不知此夢何祥?

史廖聞罷,再拜稱賀:恭喜主公,賀喜主公,此夢大吉。

秦穆公:何以見得?

史廖:以晉惠公之昏庸無道,豈能不亂?當晉室再亂,便是天命降及明君,大秦之福。所謂陳寶夫人及其夫葉君者,實乃野雉之精,一雌一雄,得雄者王,得雌者霸。陳倉在太白山之西,主公可試獵於兩山之間,以求其跡。

秦穆公聞言大喜,遂命駕車,與眾臣獵於太白山西麓。至陳倉山,果有軍士獵得雌雉,獻於國君。秦穆公看時,見那雉雞玉色無瑕,光采照人,須臾化為石雞。

史廖見狀,拜賀於車前:此便所謂主公夢中陳寶夫人也。得雌者霸,殆是主公將為霸主之徵乎?主公可命建祠於陳倉,必獲其福報。

秦穆公大悅,命即日鳩工伐木,建祠山上,名為寶夫人祠。又改陳倉山為寶雞山,命有司春秋二祭。此後每臨祭祀,山上必聞雞鳴,聲徹數裡之外。

此後一二年中,可見赤光十餘丈,雷聲殷殷,便是葉君來會夫人。葉君即是雄雉,別居南陽者。至八百餘年後漢光武起於南陽,乃應「得雄者王」之驗。

秦穆公建祠寶雞山後回宮,果然斥候來報,說晉國大亂。

秦穆公:其事如何?詳細道來。

斥候:晉惠公被主公釋放回都之後,裡克、邳鄭父先後被殺,諸公子各奔他鄉。邳鄭父有子邳豹,因有事未在京中,聞父遭誅,飛奔逃難。晉惠公姬夷吾欲盡誅諸大夫之族,被郤芮勸止,乃進封屠岸夷為中大夫,賞以負葵之田。諸大夫由此皆都離心,欲謀叛亂。

正說至此,宮門軍入報:今有晉國大夫邳鄭父之子邳豹,在殿外候見。

秦穆公:宣他上殿。

邳豹奉命上殿,見了穆公,伏地大哭,拜於階下。秦穆公故作不知,問其痛哭之故,邳豹遂將其父及裡克被害緣由細述一遍。秦穆公想起前日之夢,欲伐晉國,問於群臣。

蹇叔:若以邳豹之言而伐晉,是助臣伐君,於義不可。

百裡奚:常言道,多行不義必自及。若晉國諸大夫及百姓不服,必有內變,主公且俟其變而圖之,不必興兵征伐。況兵無內應,可必有功乎?

秦穆公:二卿之言甚善。我姑待之。

遂對邳豹勸慰一番,聲言必尋機為其復仇,並留其在秦,封為大夫。

鏡頭轉換,按下秦侯,復說齊國。

周襄王五年,管仲代齊桓公發出盟主令,糾合諸侯救周,諸戎恐懼,引兵而去。周襄王迴鑾洛陽,大宴諸侯,欲以上卿禮儀為管仲慶功,管仲固辭,終受下卿待遇。宴罷遣散諸侯兵馬,管仲還歸臨淄,便既臥病;轉過年來,漸漸不起。

齊桓公親自過府問疾,執手泣問:仲父忍棄寡人而去乎?

管仲答道:臣幸得遇主公,言聽計從,此生足矣。

桓公再問:若仲父萬一不起,寡人將委政於何人?

管仲嘆道:惜乎甯戚、賓須無二人,皆已先我亡故。我兄鮑叔牙乃系正人君子,因嫉惡如仇,故不可以為政。隰朋不恥下問,居其家不忘公門,庶乎可矣。天生隰朋,常以為夷吾之舌;然我身死之後,其舌安得獨存?恐主公之用隰朋,亦不能長久。

桓公又問:然則易牙何如?

管仲聞言,霍然而起,急切道:君即不問,臣亦將言之。易牙、豎刁、開方三人,主公必不可近,且切切不可重用,使其參與國政也。

桓公不以為然:易牙曾烹其子,以適寡人之口,是愛寡人勝於愛子,尚有何疑?

管仲答道:人之常情,莫愛於子。其子且忍烹之,則何有愛於君?

桓公又問:則豎刁自宮,以事寡人,是愛寡人勝愛己身,尚可疑耶?

管仲反問:人之常情,莫重於身體髮膚;其身且忍殘之,何有不忍於君主者?

桓公又問:衛公子開方,去其千乘太子之位,而甘心稱臣於寡人。父母死不奔喪,是愛寡人勝於父母,無可疑矣!

管仲嘆道:人之常情,親莫過於父母。其父母之喪尚且忍之,又何有不忍於君主者哉?千乘之封,人之大欲也。棄千乘而就主公,則其所望,必有過於千乘者矣。

齊桓公:仲父胸襟磊落,人所不及,何獨不能容此三人?

管仲:此三人皆為宵小之輩,主公必要去之;如不能去,亦且休勿近,近必亂國。

桓公思索片刻,忽驚奇問道:此三人事奉寡人已久,與仲父共事,亦非止數載。仲父既料其來日必致亂國,平日因何不聞一言斥責?

管仲嘆道:臣之不言,以其三人適君之意,但平日加力為之堤防,勿令泛溢。今臣將死,則堤防去矣,將有橫流之患,君必遠之。

桓公嗟嘆良久,心中不樂。又坐片刻,默然而退。

管仲向桓公傾吐肺腑,桓公左右隨從自有諜報,將國相之語告訴易牙。易牙自是切齒深恨,一日忽見鮑叔牙立於殿外,便上前搭訕,欲圖施以離間。

易牙:仲父之相位,乃是明公所薦,天下皆知。今仲父病篤,主公過府問以承其大位者,其極言明公不可以為政,而轉薦隰朋。此其素日所雲『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叔牙』哉?我等外人聞此,亦為明公意甚不平。

鮑叔牙聞聽此言,反而滿心歡喜,笑而答道:此便是當年叔牙之所以不肯為上卿,反而力薦管仲之故也。仲父此生隻忠於君國,而不私其親友。夫使叔牙為司寇,則驅逐佞人有餘,必稱其職;若使當國為政,即爾等奸佞宵小,又何所容身乎?

易牙聞罷,亦隻得隨之感嘆數聲,滿面羞慚而退。

齊桓公四十一年,仲父管夷吾病卒。齊桓公大慟道:天奪我仲父,是折吾臂也。

理喪已畢,念及管仲遺言,使公孫隰朋掌管國政。但未過一月,隰朋也既病卒。齊桓公驚呼管仲預言奇驗,便請鮑叔牙代為國相。

鮑叔牙奏道:今必用臣,請遠易牙、豎刁、開方,乃敢奉命。否則臣一旦受命為宰,欲殺此三人之時,主公必陷於兩難之地。(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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