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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夏真相集》第二十一集 賈誼上疏
未央宮中,君臣問策。

陳平聞天子問訊,爽快答道:臣亦不知,百官自有主其事者。陛下若問決獄,責以廷尉;若問錢穀,可責治粟內史。

漢文帝慍怒道:則我置左右丞相在朝,是為何用哉?

周勃聞聽天子出言不善,愈加驚慌。

陳平從容答道:宰相者,是輔佐天子,外鎮撫四夷諸侯,內親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職焉。若事必躬親,則復置百官有司,何為?

文帝聞罷,哈哈大笑:卿乃大才,真我大漢丞相也。

周勃慚愧無地,起身再拜:臣之才能,不及陳平萬一。請許臣以病辭,去此相位。

文帝勉慰數語,就而允之,於是詔命陳平獨相。至此陳平職冠群臣,乃為百官之首。

奇花易謝,好景不長。陳平為相未及一載,便於孝文帝二年患病去世。孝文帝憫其大功,賜謚號為獻侯,命其子共侯陳買襲承父爵,並領曲逆封地。

事件懸疑:陳平「受金盜嫂」之典,出於《史記·陳丞相世家》。其文略雲:

絳侯、灌嬰等鹹讒陳平曰:平雖美丈夫,如冠玉耳,其中未必有也。臣聞平居家時,盜其嫂;事魏不容,亡歸楚;歸楚不中,又亡歸漢。今日大王尊官之,令護軍。臣聞平受諸將金,金多者得善處,金少者得惡處。平,反覆亂臣也,願王察之。

從字面上看來,周勃完全是出於嫉妒,捕風捉影,諂害陳平。然而其中疑點十分明顯,便是陳平自楚營逃奔漢王之時,只是一降將而已,而且孤身一人,並無任何背景可言。即便被封為都尉,又怎可與周勃這個漢王發小同鄉,一同起兵,且兵權在手之勛臣大將相比?如果說周勃出於嫉妒,對一個外來降將大肆誣陷,則以其心胸,又怎能高居漢相之位?

歷史真相:其實是因周勃十分欣賞陳平才能,又深知漢王劉邦性情好惡,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實助陳平必得重用,為漢王選賢任能之舉。其中蹊蹺,只需回顧周、陳二人,一生中三次完美配合,屢建奇功,便知端地。

鏡頭閃回,敘述陳平與周勃數次合作。

陳平原隨項羽,單槍獨馬夜渡黃河,投奔漢王。劉邦並未對其另眼相待,只是隨眾賜宴而已。陳平恐此後再無機會得見漢王,便以有事相報為名,宴後獨自留下,暢論天下時局,以滿腹才華打動漢王。劉邦與談大悅,遂命為都尉,使其監管滿營諸將軍紀。

漢軍諸將由此嘩然,不願受此楚軍逃兵管轄,由是訴諸將軍周勃。

周勃暗中觀察,見陳平果有大才,滿營諸將,未有及者。因此不但聽信諸將報告參劾,反而將欲力薦於漢王,勸其重用陳平。但深知漢王性情,最忌朋黨互薦,由是便思一計,拉上灌嬰,反向漢王進諂。以捕風捉影之事,小事重報,捏成盜嫂、受金,兩條重罪。

劉邦聽其二人所獻讒言,感覺十分可笑,遂自言自語道:小叔與阿嫂私通,乃是房帷之中隱晦之事,本來無據可查;而收受軍士小禮,凡是帶兵將軍,何人不犯此錯?豈可獨罪陳平!以此二罪諂之,其實是欲表明陳平職小,不足以服眾也。

於是喚來陳平,詢問一番。陳平妙言答對,便得重用,且被賜以重金,再不必受賄以圖自存。由此眾軍不得不服,再不敢提甚異議。周勃一番表演,實助陳平固寵。

劉邦親征英布,雖然最終獲勝,但亦身負重傷。其後燕王盧綰也反,便派樊噲領兵征伐。但大軍方出,朝中就有人向高祖進言,說樊噲與呂後勾結,實不可用。劉邦命陳平至營傳令,使周勃接替樊噲,並將樊噲斬首回報。陳平再與周勃完美合作,生擒樊噲以歸。

呂後死後,又是周、陳聯手,調集北軍,誅滅呂氏一族,然後迎立代王。

漢文帝繼位,敘論眾臣之功,眾人皆爭為己,陳平獨讓周勃。

陳平奏道:當高祖之時,臣六齣奇計,周勃功不如我;今滅諸呂,臣功不如太尉。

於是主動要求辭去右丞相位置,讓予周勃。漢文帝聽罷大為感動,就封周勃為右丞相,陳平做左丞相。此乃陳、周二人第三度合作,建立不世奇功,力挽乾坤,結局皆大歡喜。

漢文帝留下二位丞相問政,陳平早已看出,天子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於看不慣周勃恃功自傲,欲罷其相位而已。故此一面任其先受一番尷尬,以順天子心意,再輕輕數語妙答,以救周勃之危,替其解脫。此是二人最後一次配合,皆得保全官職富貴。

閃回結束,書歸正本。

陳平謝世,文帝重新起用周勃,命其為相。

十個月後,因當時列侯都住在長安,京城糧食供應不足。文帝於是下詔,命令列侯各歸封國,不得滯留長安。列侯貪戀朝中權位,各尋借口留在京城,不肯歸封。

文帝發怒,復命免除周勃相國職位,使其帶頭表率,回歸封地絳縣。

周勃回到封地年余,每當河東郡守、郡尉巡行到達絳縣,便想起當年高祖偽遊雲夢,藉機擒拿楚王韓信之事。因畏懼被誅,便常身披鎧甲,命家兵衛護,才敢來見郡守、郡尉。

此後便有人藉此上書,告發周勃想要謀反。

漢文帝覽奏,半信半疑,遂詔命廷尉前往絳縣,審明回奏。廷尉又將此事交給長安令處理,於是捕捉周勃,下獄拘審治罪。

周勃恐懼異常,兼又拙於言辭,不知怎樣答辯。

獄吏漸漸欺辱,周勃以千金賄賂獄吏,請其開恩。獄吏知道周勃為人忠厚,不會謀反,意欲救之,就在牘板背面寫上一行字,相隔監門示之。

牘板之上寫道:請公主出面,向太后求情。

獄吏所說公主,乃是漢文帝之女,嫁給周勃長子周勝。周勃一見大喜,恍然大悟。由是待長子周勝前來探監之時,命其還家說與公主,令其入宮見其祖母,為自己作證未反。並命將多年來朝廷增封及賞賜財物,都送給國舅薄昭,同時請其上奏美言。

案件審至緊急關頭,薄昭果然替周勃出力,連夜進宮,向姑母薄太后進言。太后也早自孫女口中得知此案,認為周勃沒有謀反情事。

來日文帝臨朝之前,來向太后請安。薄太后忽發暴怒,抓起頭巾,向文帝身上擲去,厲聲喝罵:絳侯周勃,乃三世老臣,功高蓋世。又身掛皇帝賜給印璽,在北軍率領十萬鐵騎,不在那時謀反;如今身居小縣封國,反倒要謀反不成!

漢文帝此時已經看到絳侯在獄中供辭,知其被屈含冤;又見母親暴怒,急忙拜倒謝罪:太后休怒。獄吏也是剛查清楚此事,上報絳侯無罪,孩兒這就馬上放他出獄。

於是立派使臣,持節前往刑獄,釋放絳侯,復其爵位封邑。

絳侯出獄,謝恩還府,對家人嘆道:我曾領百萬大軍,怎知獄吏尊貴如此!

於是回到封國絳城,安度晚年。乃於孝文帝十一年去世,謚號武侯,落得善終。

劉恆為帝,一面與民休養生息,一面鞏固皇權。除重封周勃、陳平、灌嬰等先帝舊臣,跟隨自己由趙國入朝官員,皆都官至列卿。除保留舊有諸王,為張威勢,又封宗室。

文帝詔命:立帝妃竇氏為皇后,長子劉啟為太子。原趙幽王劉友之子劉遂,立為趙王;徙封原琅邪王劉澤為燕王;立劉遂之弟劉強為河間王;朱虛侯劉章為城陽王;東牟侯劉興居為濟北王。皇子代王劉武,徙為淮陽王;太原王劉參,徙為代王;皇子劉揖,立為梁王。

賜封已罷,乃大力推行無為而治,休養生息。

文帝三年,濟北王劉興居發動叛亂,開啟同姓王武裝反抗漢廷先例。漢文帝派兵鎮壓,叛軍土崩瓦解,劉興居被俘自殺。

三年之後,皇弟淮南王劉長又舉叛旗;尚未行動,即被朝廷發覺。文帝派人傳訊劉長入京,罷其王位,發配蜀郡。押送途中,劉長絕食而死。

兩起叛亂雖被平息,但朝廷中有識之士,認為諸侯王已成為對抗朝廷分裂勢力,非解決不可。太中大夫賈誼,就是其中突出代表。

鏡頭閃回,敘述賈誼來歷。

賈誼生於洛陽,少有才名,師從荀況弟子張蒼。能詩善文,聞名於世。河南郡守吳公將其召致門下,非常器重。在賈誼輔佐下,吳公治理河南郡,成績卓著,時評天下第一。

漢文帝聽聞河南治理有方,擢升吳公為廷尉,位列朝班。吳公重義,因勢舉薦賈誼。漢文帝徵召賈誼入朝,當面策試,甚喜其才,委以博士之職。

當時賈誼年僅二十一歲,在朝廷所聘博士中年紀最輕。出任博士期間,每逢皇帝出題命論,賈誼每有精闢見解,應答如流,獲得同儕一致讚許。

漢文帝非常欣賞,因而破格提拔,一年之內便升任為太中大夫。

賈誼極喜針砭時弊,初任太中大夫,就開始為朝廷獻策。文帝元年,賈誼上《論定制度興禮樂疏》,以儒學與五行學說設計一套漢代禮儀制度,主張改正朔、易服色、製法度、興禮樂,以代替秦製。由於當時文帝剛即位,因此沒有採納。

文帝二年,針對當時棄農經商、淫侈之風日長現象,賈誼又上《論積貯疏》,提出重農抑商經濟政策,主張發展農業生產,加強糧食貯備,預防飢荒。漢文帝採納,以為賈誼才能突出,欲拔任公卿之職,周勃、灌嬰、東陽侯、馮敬等人群起反對,進言誹謗賈誼年少初學,專欲擅權,紛亂諸事。漢文帝為安撫舊臣,逐漸疏遠賈誼,外放為長沙王太傅。

賈誼因貶離京,長途跋涉。途經湘江,寫下《吊屈原賦》,抒發怨憤之情。

漢文帝疏遠賈誼同時,得一男寵,名喚鄧通,蜀郡南安人氏。

鄧通之父名叫鄧賢,家道殷實,連生三女,終得一子。當兒子降生之時,因見村北南陽郡到汝南郡官道方通,車馬輻輳,故為嬰兒起名鄧通。

鄧通幼年讀經習文,弱冠時讀書並無起色,專會弄水撐船。

西漢初年,讀書人家有中產者,自備車馬服裝資費,可到京師做郎官,等候朝廷使用。鄧賢頗有資財,於是置辦車馬服飾,送鄧通前往京師長安,尋求光宗耀祖之路。

鄧通因其性情誠謹,擅長劃船,不久就被徵召到皇宮為黃頭郎,專職掌管行船。

忽一日,文帝做夢升天,百計難登;卻有黃頭郎自後推之,終至天上。文帝回頭看時,見那黃頭郎穿件橫腰單衫,衣帶繫結在背。

夢醒之後,文帝至未央宮西邊蒼池中漸台,看到鄧通衣帶從後面穿結,正如夢中所見。及至召問姓名,姓鄧名通,音近「登通」。文帝由是寵之,前後賞賜累計億萬錢。

又有一日,驪山老母許負扮作相面婦人,進入長安,每相奇準,轟動朝野。

文帝聞之,命其入宮,令為鄧通相面。

許負細觀鄧通面相,搖頭說道:此人命蹇,當會窮困餓死。

文帝不悅道:其窮通在我,何人能使其貧困哉?

許負不復再言,告辭而出。文帝便將鄧通家鄉大小銅山都賞賜之,許其鑄錢。

鄧賢年已古稀,感念皇上恩德,便帶女婿入山,雇傭工匠,采銅鑄錢。因嚴格遵照兒子鄧通囑咐,每個銅錢俱都精工細作,從不在鑄錢時摻雜鉛、鐵,取巧謀利,號曰鄧通錢。

因鄧通錢光澤鮮亮,分量充足,厚薄鈞勻,質地精純,故此通行天下。上自王公大臣,中至豪商巨賈,下到販夫走卒,無不喜愛鄧通錢。

鄧通既蒙文帝寵愛,自行鑄錢,由此富可敵國,更對皇帝感激涕零。

忽有一日,文帝患癰,痛不可當,醫療無效。鄧通為報君恩,常為其吸吮患處。

文帝深為感慨,便問鄧通:天下最愛寡人者,乃是誰人?

鄧通答道:天下至愛不過父子,至愛陛下者,當是太子。

文帝聞此,點頭稱是。及至太子進宮問疾,文帝要其吸吮患處,太子雖然奉命,卻面露難色。漢文帝由是認為鄧通對自己之愛,超過親生之子。

太子出宮之後,聞說鄧通經常為父皇吮癰,心中慚愧,卻也因此怨恨。

孝文帝除將嚴道銅山賜給鄧通,又許吳王劉濞,自開豫章銅山之礦鑄錢。因此鄧氏錢和吳錢遍佈天下,朝廷製錢反而難以通行。賈誼見此,忍耐不住,乃在長沙上《諫鑄錢疏》。指出允許私人鑄錢,必致幣製混亂,傷及朝廷財稅,建議禁止鄧通采銅鑄錢,文帝不聽。

畫外音:漢文帝駕崩之後,景帝繼位,沒收鄧通全部家產,充入國庫;並處罰金數以萬計,使其逐年償還府庫,負債纍纍。鄧通由此貧病交加,終於餓死街頭。神相許負畢竟言中,非是難逃劫數,還是一個貪字害了自身。鄧通閑話,說過便罷。

鏡頭轉換,按下鄧通,復說賈誼。

賈誼被發配荊南,以為長沙王太傅,只因遠處陰濕之地,日月著實難熬。

好不容易挨至第三年,忽一日在室中讀書,見有一隻貓頭鷹飛入房間,停於座位。

那貓頭鷹其形像鵑,又稱為鵩,世人視為不祥之鳥。賈誼見鵩鳥進宅,自謂壽命不長,傷感不已,乃作《鵩鳥賦》,以抒懷才不遇情懷。

《鵩鳥賦》傳入長安,被人呈獻天子案頭。漢文帝由此想念賈誼,徵召入京,並於未央宮宣室接見。宣室者,專門祭神典禮之處也。

文帝見到賈誼,先問政見,再問祭祀,轉而詢問鬼神。君臣二人促膝長談,賈誼知無不言,一直談到深夜。漢文帝興味盎然,不覺移席至前,與賈誼幾乎前額相抵。

談論已畢,天色已明。

文帝嘆道:朕三年不見賈生,自以為必有過之,以今日看來,猶相差甚遠也。

於是命將賈誼調離長沙,使為幼子梁懷王劉揖太傅,出任大梁。

內侍不解,於是問道:陛下既謂賈生是為天下奇才,因何不使留於朝中,予以重用?

文帝:其間關要,非你小人可知。賈誼此時尚很年輕,稜角分明,若使參政,必致過激,易犯眾怒,此其一也。

內侍:尚有其二乎?

文帝:今朝野之中,勛臣宿將及分封諸王相互對峙,盤根錯節,矛盾本深。而賈誼力主削藩,若使其參與執政,則必與天下為敵,使朕陷入被動,此其二也。

內侍:尚有其三乎?

文帝:賈誼與鄧通乃為死敵,朕今正以鄧通抵製舊臣以及諸王,豈可使其二人互鬥?最重要者,梁懷王乃是我至愛之子,今使賈誼輔之,用心良苦,你小人何知!

內侍:陛下明見萬裡,小人管窺蠡測,不能知其萬一也。

賈誼既為梁懷王太傅,便即離京,隨從梁王就國上任。此後雖在梁國封地,但仍體察朝中政事,居安思危。因正在年輕氣盛,且恃豐華絕代,才能不世之出,尤其熱血澎湃,不能自已。卻不理解皇帝既對自己青睞有加,卻為何將自己置於朝廷之外,便又滿懷孤憤,故此多次上疏陳述政事。

文帝見他文辭之間鋒芒畢露,知其未解自己深意,因而多次留中不發,亦不回復。

前元八年,淮南王劉長死,乃封其四子為列侯。賈誼聞而大急,乃上《陳政事疏》,又名《治安策》。其文恣肆汪洋,提出同姓諸王並不比異姓王可靠,且如此封國,最後都要背叛朝廷。解決辦法就是分割諸侯王國,從而集權於朝廷。

文帝覽之,十分欣賞。然而當時正用心於穩定政局,恢復經濟,不欲立即實施,由是再次作罷。因對諸侯王採取姑息政策,所以導致景帝時期吳楚七國之亂。

漢文帝十一年,賈誼隨梁懷王劉揖入朝,梁王不幸墜馬而死。

賈誼深深自責,經常哭泣,心情憂鬱。梁懷王無子,按例撤銷封國。賈誼上書建議為梁王立嗣,擴大梁國及淮陽國封地,使黃河至長江連成一片。

文帝從之,乃遷淮陽王劉武為梁王,另遷城陽王劉喜為淮南王。其後吳楚七國之亂,梁王劉武堅決抵禦,終平叛亂,方見賈誼此時深謀遠慮。

賈誼因傷心梁懷王之死,又常自責,終在憂鬱中死去,年僅三十三歲。

畫外音:漢文帝劉恆在位,常以秦亡為鑒,深知百姓生活之苦,性又節儉,奉行黃老無為而治政策。曾因惜財罷建露台,又詔罷天下田租。通過一系列休養生息政策,漢朝經濟得到長足發展,文教大興,國力日益強盛。是謂一代明君,就此拉開文景之治盛世序幕。

薄太后出身低微,在漢高祖時頗不得寵。因被呂太后趕出長安皇宮,隨兒子劉恆前往代郡,因而多知百姓疾苦。漢文帝即位之後,便常勸兒子關心民生,廢除肉刑。

漢文帝至孝,欣然聽從,則下詔書,議於眾臣道:一人犯法,罪及自身。何連坐父母妻兒耶?我不信此法為善,卿等議之。

大臣按照漢文帝意見,經過朝議,上奏請求廢除連坐法。詔書下達,天下無不稱頌。

時有齊太倉公淳於意,臨淄人氏,師從陽慶,傳承黃帝、扁鵲脈書,學會五色診病。

苦學三年之後,淳於意開始懸壺濟世,給人治病。因天賦異稟,又有絕藝在身,遂能預決病人生死,一經投藥,無不立愈,因此遠近聞名。人道倉公切脈,已臻於神乎其技。

齊國侍禦史成自述頭痛,請倉公入府治療。

淳於意為其診脈之後,退出內室,搖頭不語。

家人問道:我家主人何病,可有救乎?

淳於意:你家主人,是否貪酒?

史成家人:先生神斷。我家主人最好杯中之物,嗜酒如命,無酒不食。

淳於意:此乃疽症,病因發於腸胃,因貪酒所致。五日腫脹,八日必死,無可挽救。

家人聞此,皆都不悅,似信不信。淳於意收拾葯囊,告辭而去。到第五日,禦史成開始全身腫脹;第八日頭上,果然嘔膿而死。

由是淳於意名聲大噪,自此求醫者絡繹不絕,車馬盈門。而倉公喜歡遊山玩水,又不常在家中,故常使病家失望而歸,日久憤懣異常。以致病人死亡,家人積怨,而倉公不知。

有富家求醫不得,病人致死,於是告發倉公,說其借醫欺人,輕視生命。

地方官吏聽信一面之辭,遂謂淳於意玩忽職守,判其有罪,要處以肉刑。

按西漢初年律令,凡為官者受肉刑,須押送到京城長安執行。

淳於意無子,只有五個女兒。臨行時都往縣中送父,更無善策相救,只能相向悲泣。

倉公嘆道:生女不生男,但遇急難,則有何用!

小女緹縈時年僅十五歲,聞聽此言,遂決定隨父進京,一路照顧生活起居。

臨淄相距長安兩千餘裡,著實難行。一路上父女風餐露宿,嘗盡人間辛酸。好不容易到了長安,倉公立即被押入獄中,等候執刑。

緹縈求告無門,於是鬥膽上書皇帝,為父求情,請做奴婢,替父贖罪。其書略雲:

妾父為吏,齊中稱其廉平,今坐法當刑。妾切痛死者不可復生,而刑者不可復續。雖欲改過自新,其道莫由,終不可得。妾願入身為官奴婢,以贖父刑罪,使得改行自新也。

漢文帝觀書,深謂其說有理,遂向群臣道:犯罪受罰,理固宜也。但既受罰,宜令其重新做人。今懲犯人,黥刺殘肢,豈能勸人為善哉。卿等議之,當替肉刑!

眾臣擬定上奏,請求廢除肉刑,改為鞭笞。刖足改為笞五百,割鼻改為笞三百。

文帝大喜,遂下詔書:詩曰:愷悌君子,民之父母。今人有過,教未施而刑已加焉,或欲改過為善,而道無繇至,朕甚憐之!夫刑至斷肢體,刻肌膚,終身不息,何其痛而不德也!豈為民父母之意哉?其除肉刑,有以易之!

丞相張蒼據此詔書,廢除肉刑制度,頒佈新法。

緹縈至孝之心,上書救父美舉,促使廢除肉刑。由此舉國傳頌,成為一段佳話。

當時天下一統,無不附漢,唯有趙佗在番禺自稱南越帝,是為化外天子。

漢文帝以為鞭長莫及,不願勞師動眾,乃一改高後時期征伐之策,採取懷柔手段。先對趙佗真定兄弟親族加以撫恤,派人修繕趙佗先人墳墓;然後派陸賈為使,齎國書出使南越,勸說趙佗去其帝號,歸順朝廷,並賜其錦繡衣袍。

由此鏡頭閃回,便說陸賈其人。

陸賈者,楚國人氏,早年追隨漢高祖劉邦起兵。因其能言善辯,經常出使諸侯,深得高祖賞識,稱為「有口辯士」。

漢朝初定天下之時,趙佗在南越稱王,劉邦便派陸賈出使南越,遊說趙佗歸附。

陸賈到達南越之後,趙佗高坐接見,傲然非禮。陸賈細數趙佗出身,責其忘本無禮,與蠻夷類同;隨後說以楚漢之爭,指出南越與漢朝實力強弱懸殊,曉以情理。

趙佗遂問陸賈:高祖部下名臣,如蕭何、曹參、韓信等,與孤相比,誰更高明?

陸賈答道:此三者,皆謂一時人傑。但殿下乃為一代雄主,何能相提並論哉。

趙佗:則孤與漢帝,孰勝?

陸賈:漢帝起於豐沛,討暴秦,誅強楚,為天下興利除害,繼五帝三王之業,統天下,理中國。中國之人以億計,地方萬裡,居天下之膏腴,人眾車輿,萬物殷富,政由一家,自天地剖判未始有也。今大王部眾不過數萬,皆乃蠻夷;崎嶇蝸居於山海之間,譬如漢朝一郡耳。大王何乃比於漢帝!

趙佗:陸生據實而言,不事諂媚,是將我當作朋友,真耿直之士也。孤意已決,願遵從漢朝約束,接受南越王封號,對漢稱臣!

陸賈:識時務者,乃為英雄。殿下得專南越,豈是偶然哉!

趙佗大喜,遂上降書順表,願稱漢臣,並留陸賈宴飲數月,這才放歸中原。

陸賈回歸長安,向高祖彙報,所幸不辱使命。劉邦非常滿意,升任其為太中大夫。

至呂後當政,大改高祖之時懷柔政策,乃往北和親於匈奴,向南用兵於百越。趙佗故而大怒,於是起兵征伐長沙國,重新又稱南越之帝。

閃回結束,復歸漢文帝時代。

陸賈奉命,再次出使南越,此時已是年逾古稀,皓首蒼髯。但是老當益壯,欣然奉旨,再次前往嶺南,齎持漢文帝親筆詔書,來見老友趙佗。

南越王聞說陸賈前來,激動非常,親率眾官迎出宮門,延請入殿賜坐。敘禮已罷,趙佗拜觀漢文帝詔旨,名謂《賜南粵王趙佗書》。其詔略雲:

大漢皇帝謹問南粵王,甚苦心勞意。朕,高皇帝側室之子,棄外奉北藩於代,道裡遼遠,壅蔽樸愚,未嘗致書。高皇帝棄群臣,孝惠皇帝即世,高後自臨事,不幸有疾,日進不衰,以故悖暴乎治。諸呂為變故亂法,不能獨製,乃取它姓子為孝惠皇帝嗣。賴宗廟之靈,功臣之力,誅之已畢。朕以王侯吏不釋之故,不得不立,今乃即大漢皇帝之位。乃者聞王遺將軍隆慮侯書,求親昆弟,請罷長沙兩將軍。朕以王書罷將軍博陽侯,親昆弟在真定者,已遣人存問,修治先人塚。前日聞王發兵於邊,為寇災不止。當其時,長沙苦之,南郡尤甚。雖王之國,庸獨利乎?必多殺士卒,傷良將吏,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獨人父母,得一亡十,朕不忍為也。朕欲定地犬牙相入者,以問吏,吏曰:『高皇帝所以介長沙土也。』朕不能擅變焉。吏曰:『得王之地,不足以為大;得王之財,不足以為富。』服領以南,王自治之。雖然,王之號為帝,兩帝並立,亡一乘之使以通其道,是爭也。爭而不讓,仁者不為也。願與王分棄前患,終今以來,通使如故。故使陸賈馳諭告王朕意,王宜受之,毋為寇災矣。上褚五十衣,中褚三十衣,下褚二十衣,遺王,願王聽樂娛憂,存問鄰國。

趙佗見漢帝詔書中用辭嚴厲,恩威並用,乃甚恐慌,不由背上汗出,手足失措。

陸賈:大漢皇帝含義至深,用心良苦。今混一六合,四海歸心,大王又何必非欲自立為帝,自討天誅?其實既便投歸漢朝,朝廷鞭長莫及,君為方伯,亦如同稱帝一方也。

趙佗:我在嶺南已開拓建國四十餘年,尚不能與漢天子一較上下乎?

陸賈:大王昔為秦將,征伐百越之時,豈忘之耶!以百越之強,若與中原王朝相比,仍是勢單力薄;王雖立國四十餘年,若與朝廷以兵對抗,亦不過螳臂當車也。

趙佗頓悟,由是起身為禮:先生休怪,某知罪也。即便老友今番不來,我亦欲削除帝號,歸順大漢天子久矣。願奉明詔,自此而後長為藩臣,謹奉貢職。前者擅自稱帝,出兵騷擾大國邊境,實乃長沙王居中挑撥,高後輕信其辭,歧視百越,隔絕蠻夷之地,致某心中不忿。今聞呂氏盡亡,禍首已除,願修舊好,復為漢臣。

陸賈聞罷大喜,再拜稱賀。

趙佗乃置盛宴以待,款留十數日,親書降表,使陸賈攜歸漢帝。陸賈還歸長安,上奏出使南越不辱使命,並呈遞南越王奏疏。漢文帝展觀降書,見其文略雲:

蠻夷大長老夫臣趙佗,惶恐百拜,上陳大漢天子皇帝陛下:老臣在南越四十九年,今已有孫。然而夙興夜寐,寢不安席,食不甘味。目不視靡靡之色,耳不聽鐘鼓之音,只因不能侍奉漢室。今蒙陛下憐我,復我南越王封號,又許貿易往來,真莫大厚恩也。老夫即使立死,屍骨不朽。臣奉陛下聖旨,已除去帝號,永為大漢南部藩屏,不敢再與漢室為敵。

漢文帝大喜,以書展示眾臣,贊道:雖我大漢之威,足服南越,但陸賈逞其口舌之利,對南越王動之以情,脅之以威,實乃莫大功勞也。陸卿以年逾古稀之身,不辭萬裡迢遙,再下嶺南,承此重任,不辱使命,實為矯而不群,大漢功臣也。

眾臣:此實為陛下用人有方,陸大夫不辱使命!

畫外音:陸賈此行,非但化解一場戰爭於無形,且確保此後南部邊境安定,長達四十年之久。自此漢朝實行休養生息,開創文景之治;趙佗重對漢朝稱臣,也為南越國爭取四十餘年和平安定,對持續開發嶺南大有裨益。陸賈回朝不久,便於前元十年病逝,壽終正寢。

據史書記載,趙佗壽至一百單三歲,在其統治南越期間,秦漢帝國共換八個皇帝。至其去世之時,漢武帝已經在位四年。以此論之,趙佗不但是中國歷史上最為長壽國君,亦是世界上最為長壽國王。不過,後世也有學者對趙佗年壽提出質疑,認為趙佗享年不足百歲,只是南越國對漢朝隱瞞其死訊多年而已。

鏡頭轉換,按下南越,再說塞北。

漢文帝前元三年,匈奴右賢王背棄和親之約,率數萬大軍南下,侵佔河南之地。繼而進襲上郡,殺略漢民,威脅長安。

孝文帝下令丞相灌嬰掛帥,出動八萬五千戰車及騎兵,前往高奴,迎擊右賢王。

灌嬰不愧為沙場老將,隻經一戰,便將匈奴擊敗,右賢王復又逃跑塞外。

漢文帝劉恆親到太原督戰,將欲乘勝追擊,徹底將匈奴趕出漠北。未料正在此時,京城來報,說濟北王劉興居造反,欲攻關中。文帝急回京城,並命灌嬰回師。

鏡頭閃回,敘述劉興居來歷。

劉興居乃是漢高祖之孫,齊王劉肥第三子。公元前182年,被封為東牟侯,居住長安。呂後病死,劉興居與次兄朱虛侯劉章作為內應,欲圖擁立大哥劉襄為帝。

周勃、陳平等誅殺諸呂,擁立代王劉恆,劉章、劉興居兄弟企圖破產。

文帝繼位,聞知劉章、劉興居最初欲立劉襄為帝,甚為不悅,遂封劉章為城陽王、劉興居為濟北王,與其長兄劉襄三分齊國。

劉興居因為兄長沒能當成皇帝,反而被削減原有封國,於是心懷不滿。

當匈奴大舉入侵,丞相灌嬰率兵討伐匈奴之時,劉襄、劉章已經先後去世,隻余劉興居割據濟北。漢文帝離京北出,親征匈奴,屯駐太原。劉興居聞知,便即乘機舉兵叛亂。

閃回結束。文帝還至京城長安,一面傳檄命令灌嬰回師,一面派柴武為大將軍,率兵東征,平定濟北王叛亂。

劉興居雖然心比天高,奈何命比紙薄。柴武大軍東出,隻經一戰,便將齊師擊潰;劉興居為免被俘受辱,橫劍自殺。高祖劉邦長子劉肥一脈,至此全部消亡。

柴武大獲全勝,於是上奏天子,請示繼續進剿濟北王余部。漢文帝詔命不必窮追猛打,下令班師還朝,封賜隨征諸將,犒賞三軍。

由此濟北國除,參與劉興居叛亂脅從,皆都予以赦免。

漢前元四年,冒頓單於聞說漢朝內亂平定,遂上書漢帝求和。其書略雲:

昔陛下和親,乃雙方幸事。奈漢吏侵凌,致右賢王聽信後義盧侯難氏,發兵以抗天朝,背約離間兄弟。臣罰右賢王,令伐月氏,托天之佑,因滅月氏,又平定樓蘭、烏孫、呼揭等二十六國。北方既定,臣願停戰,修兵息馬,恢復舊約。因未知陛下心意,故呈書請示,並獻駱駝一,戰馬二,駕車之馬八匹。陛下若不喜匈奴靠近漢朝邊塞,則我詔告官民遠離。使者陛見,請即遣還,臣幸甚。

書信送達,漢帝便與群臣商議,是戰是和。

公卿皆謂:匈奴方敗月氏,其勢正盛,未可擊之;且匈奴國中,皆是低窪鹽鹼之地,我既奪而佔之。亦不能久居。與其得不償失,則不如和親為上。

漢文帝信以為然,乃詔準冒頓所請。其詔書略雲:

單於上書,言右賢王聽信後義盧侯難氏,背約離間兄弟;願停戰修士,消除不快,恢復舊約,以使邊民安寧,此古聖主之心也。漢匈締約,結為兄弟,齎賞每豐,違約者常是匈奴。右賢王之事,因在大赦之前,單於不必深責,宜依表中所雲,明告各官,使休背和約,守信行之;朕亦將慎履其約。使者謂單於伐國有功,且厭再戰,實乃善之善者。朕之綉袷綺衣、綉袷長襦、錦袷袍各一,比餘一,金飾衣帶一,金帶鈎一,繡花綢十匹,錦緞三十匹,赤綈、綠繒各四十匹,派中大夫意、謁者令肩,贈送單於。

冒頓單於覽詔甚喜,由是接受漢帝賜贈,漢匈復和。

文帝前元六年,冒頓單於病死,其子稽粥即位,號為老上單於。

邊境和平未久,十年之後烽煙再起。

漢前元十四年冬,老上單於親率十四萬大軍,侵入北地郡。因趁漢軍無備,迅速進佔朝那、蕭關、彭陽,燒毀固原中宮,前鋒直抵岐州雍、甘泉,距長安僅二百裡。

漢文帝聞報大怒,於是召集群臣,分兵派將。

詔令:命中尉周谷、郎中令張武為將,發車千乘,騎兵十萬,屯駐長安,防衛京師。

周谷、張武:臣等遵旨!

詔令:以昌侯盧卿為上郡將軍,寧侯魏遫為北地將軍,隆慮侯周灶為隴西將軍,東陽侯張相如為大將軍,成侯董赤為前將軍,大發上郡、北地、隴西等處兵馬車騎,迎擊匈奴。

盧、魏、周、張:臣等遵旨!

漢軍奮勇出擊,苦戰月余,匈奴不敵,老上單於退出塞外。漢軍雖勝,但亦損耗嚴重,故此出塞即還,對匈奴未能形成有效打擊殺傷。

此戰之後,匈奴以為漢朝實力不過如此,於是日益驕縱,幾乎每歲皆都派兵入邊,殺略邊境漢民,雲中、遼東受害最甚。

漢朝深以為患,經過朝議,不得不遣使者,復與匈奴修好和親。

後元四年,老上單於病死,其子軍臣繼立。乃以中行說為親信,受其蠱惑,斷絕和親之約,對漢朝再次發動戰爭。

後元六年,匈奴集合六萬騎兵,分別侵入上郡、雲中,挑起戰爭。(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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