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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煙漫》第三百三十三章 顧大章
朱常鴻自言自語道:」『漣』、『身副憲臣,曾受顧命』,莫非是先帝大皇兄的顧命大臣楊漣楊禦史?」隔壁牢房的囚犯答道:「千歲說對了,正是他!」朱常鴻大驚,看看那囚犯,只見他囚衣破爛,披頭散髮,體膚骯髒。那囚犯向朱常鴻行禮道:「罪臣陝西副使顧大章參見夏王千歲!」朱常鴻還禮道:「顧副使請起!顧副使也是被魏忠賢陷害入獄的?」顧大章起身道:「殿下,罪臣和楊應山、左桐城一同入獄,被閹黨誣陷收受熊廷弼的賄賂。應山、桐城都已大去,罪臣也將不久人世。人固有一死,罪臣不畏死,但不可以背負捏造出來的罪名而死。」明代官場常以官員籍貫相稱,楊漣乃湖廣應山人,左光鬥是南直隸桐城人,故此顧大章稱呼他二人為「應山」、「桐城」。

朱常鴻安慰顧大章道:「顧副使休要憂慮,石寧郡主很快就能救小王出獄。到時候小王一定會救顧副使以及其他被陷害的東林眾位大人的。」顧大章淒然一笑道:「千歲美意,罪臣心領了,應山、桐城被屈打致死也就是十天不夠的時間。郡主娘娘縱有天大本事查明殿下被冤一事,恐怕魏閹已得手了。罪臣一怕我等喊冤枉死,二怕閹黨酷刑行兇卻不為世人所知,逍遙法外。」朱常鴻急問道:「顧副使,莫非楊、左兩位禦史遇害之前都受到了慘無人道的酷刑?」

顧大章嘆了一聲氣,點頭道:「殿下猜想的是,左桐城的慘況剛才史小哥已告知殿下了,被打得不似人形,臉面都被烙鐵烙壞了。但應山的遭遇卻是比桐城慘上十倍!」朱常鴻沒作聲,只是焦急地望著顧大章。顧大章繼續道:「今年五月,魏忠賢立即遣錦衣衛緹騎前去逮捕我等來京審訊。六月,應山被逮押送bJ,沿途百姓聞訊,皆為應山鳴不平。他們自動夾道哭送,所過村市,悉焚香建醮,祈佑應山生還。當時,知府李行志、知縣夏之彥倡議,四門設櫃,捐俸首倡。士民好義者,傾家樂助。更屬僧道,遍化吳楚申浙諸省。但最終隻籌集了一萬餘兩。六月二十八日,楊應山被下鎮撫司詔獄審訊。」

朱常鴻心裏自責道:「那時候我們應該還在前往南少林的路上,不在朝廷,故此難以周全東林人等。」顧大章仰頭道:「那時候許顯純每五天毒打應山一次,打到不能打為止,應山的下頜脫落,牙齒打掉,卻依舊無一字供詞。然後,然後許顯純用上了鋼刷,刷幾次下來,應山體無完膚,皮肉碎裂如絲。然而應山還是罵不絕口,死不低頭。」朱常鴻聽得顧大章的言語聲音已經略帶哽咽了。朱常鴻走近去,雙手握著與顧大章牢房間隔開的木柵欄,期待顧大章繼續說下去。

顧大章稍微平復了一下情緒,接著道:「七月的時候,許顯純奉魏忠賢之命,要殺死應山,但因為不可以傷痕證據,所以不能劍刺刀斬。於是許顯純便用銅錘砸應山的胸膛,幾乎砸斷了他的所有肋骨,但應山還是沒有死。」朱常鴻看到有一滴淚水從顧大章的眼角流下來,原來顧大章方才仰頭是為了不讓朱常鴻看到他流淚了。朱常鴻知道,顧大章並非因為自己將要被魏閹害死難過而哭,而是不忍回憶好友慘死而哭,於是朱常鴻也沒點破,只是靜靜地聽著。

顧大章說道:「許顯純又找來幾個裝滿沙土的布袋,晚上趁應山睡覺時壓在他身上。這樣壓很容易讓犯人窒息的,更何況應山已被打斷了肋骨。但是幾晚了應山都安然度過,平安無事。」朱常鴻慰然道:「吉人自有天佑,楊禦史後來境況又如何了?」顧大章悲憤道:「殿下,罪臣倒是希望應山能就這樣死去。他依然活著就要遭受後面許顯純的非人毒刑啊!」朱常鴻聽得顧大章此言,深知楊漣後面的遭遇更加慘無人道,當即向顧大章賠禮。

顧大章繼續道:「許顯純他真的不是人,他喪盡天良,派人把鐵釘釘入了楊應山的耳朵裡。」朱常鴻面色蒼白,心裏道:「江湖間仇殺,都是一刀一劍致死斃命,想不到人世間還有如此毒刑,許顯純他還是人嗎?能下得如此毒手!?」顧大章又道:「鐵釘入耳的楊應山依然沒有死,他用那被打殘的雙手寫下了血書,就是方才殿下讀到的那份。」朱常鴻知道該血書的來歷後,鄭重其事地向血書下跪行禮,然後把血書貼身收藏好。

顧大章看見朱常鴻以堂堂藩王皇叔之身向楊漣的血書下跪,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道:「應山啊應山,你在天之靈看到了沒?殿下皇叔夏王知道你的冤屈了!真想必定大白於天下,閹逆必亡!」東林黨人與閹黨熏猶不同器,可見其正邪不兩立的骨氣,幾百年一直為人所稱道,有詩為證:

自古忠臣冷鐵腸,寒生六月可飛霜。

漫言瀝膽多台諫,自訐批鱗一部郎。

欲為朝堂扶日月,先從君側逐豺狼。

願將一縷萇弘血,直上天門訴玉皇。

又詩雲:

東林講學繼龜山,高顧聲名舊史傳。

景仰昔賢風節著,瞻楹履閾學彌堅。

朱常鴻等顧大章哭了良久,才悵然道:「楊禦史不放棄他報國救民的抱負,所以才能支撐他被敲碎全身的肋骨,沒有死,用土袋壓,沒有死,用釘子釘進耳朵,也沒有死,可敬可嘆。」顧大章道:「七月二十四日夜,許顯純把一根大鐵釘,釘入了應山的頭頂,應山當場死亡。」朱常鴻原本就知道楊漣下場肯定是慘死,但聽得許顯純能下如此毒手,還是無力地坐在地上,想起當初在詔獄劫韓冰出獄時與許顯純交過手,當初如果能合眾人之力撲殺此獠,東林眾人或可不致如此慘死。

正想間,曾輅過來,低聲對朱常鴻道:「殿下,卑職奉勸您還是不要跟顧大章走得太近。」朱常鴻愕然道:「此話何解?」曾小旗低聲向朱常鴻解釋道:「上面已決定處死此人了,殿下和他剛才聊的那些幸虧是卑職聽到,如果是其他人聽到,恐怕會轉告魏廠公、田都督、許僉事他們,說不定殿下又會多了一條私通東林重犯之罪。」朱常鴻點點頭,心中想道:「我雖然不怕閹黨,但這也是曾小旗的一番好意。無論如何,我都要把顧大章救出獄。」

曾小旗不動聲色,又把一封書信塞給朱常鴻,然後快步走開。朱常鴻拆開一看,第一句就是「枉死鎮撫司楊漣絕筆書於監神之前」幾個字,朱常鴻心中驚嘆道:「這是楊禦史的絕筆!這位曾小旗可真是一位有心人啊,這詔獄中何來筆墨,應該也是這位曾小旗給楊禦史的。」朱常鴻繼續閱讀楊漣的絕筆,這封絕筆說了楊漣如何因汪文言案被誣陷入獄,先帝光宗如何三次召對託孤,楊漣自己又是如何和方從哲、韓爌、劉一燝三位閣臣在移宮案中抗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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