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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煙漫》第九十章 將功折罪
阮鶴亭頗通文墨,看了後低聲跟梁復道:「這是宋代丞相王半山的《詠竹》,筆法剛進雄渾,倒是有一種宗師的風範,但這位『勁節』卻是哪位文士呢,小可可真沒聽說過……」還沒等梁復回話,許錫毅微微一笑抱拳道:「稚嫩之作,不值駙馬殿下一哂,『勁節』乃鄙人的號。」阮鶴亭吃了一驚。原來方才阮鶴亭這自言自語是很小聲的,旁邊的朱常鴻、鄭翠翎都不一定聽得見,許錫毅卻聽見了,可見其內功之深厚。

當下阮鶴亭臉一紅,慌忙還禮道:「晚輩胡亂評說,不知高低,萬望許莊主恕罪。」許錫毅連道「言重」。鄭翠翎道:「貴莊名『綠竹』,江湖人稱『竹林隱俠』,許莊主號『勁節』,看來許莊主真的很喜歡竹子!」許錫毅道:「郡主娘娘目光如炬,鄙人私以為,竹彰顯氣節,雖不粗壯,但卻正直,堅韌挺拔;不懼嚴寒酷暑,萬古長青。竹,有七德,乃君子之化身,與梅蘭菊合成『四君子』。」鄧清好奇問道:「師兄,竹有哪七德?」

許錫毅捋著鬍子道:「竹身形挺直,寧折不彎,是曰正直;竹雖有竹節,卻不止步,是曰奮進;竹外直中空,襟懷若谷,是曰虛懷;竹有花不開,素麵朝天,是曰質樸;竹超然獨立,頂天立地,是曰卓爾;竹雖曰卓爾,卻不似松,是曰善群;竹載文傳世,任勞任怨,是曰擔當。」眾俠聽後,皆點頭稱讚。

朱常鴻道:「竹子除了是個君子,更是個英雄。嘉靖年間倭寇橫行,戚少保組建戚家軍抗倭。倭寇是用鋒利無比的倭刀,屢屢得勝。為了剋製倭刀近身砍殺的優勢,減少大明將士傷亡,戚少保使用竹子製成的狼筅製倭。竹子固有的長度和枝杈茂密堅韌,能將抵擋倭刀者的全身遮擋起來,倭寇刀槍的進攻都被竹身阻隔,很難我軍官兵造成殺傷。」

許錫毅一聽,雙眼發亮道:「殿下真乃知音啊!不瞞列位,鄙人其實是福建人。」鄧清記起來道:「我記得獅面師父也是福建人,邵武的!」許錫毅點了點頭道:「是的,故此鄙人看見師叔的獅子頭套便知道的確是師妹來了。」頓了頓,許錫毅又從懷中掏出一本書來道:「當初戚少保在浙江、福建沿海殺倭保民,被兩省民人欽佩敬重,一直奉若神明。」眾俠一看,許錫毅手中的書封面寫著「紀效新書」四個大字。

阮鶴亭道:「這不就是戚少保那部寫有如何抵禦倭寇的著作!?」許錫毅點了點頭道:「然也,上面不僅寫有如何製作並使用狼筅,還記載了如何佈置鴛鴦陣、五行陣、三才陣的方略。」梁復奇道:「《紀效新書》,不是已經被禁了嗎?」鄧清愕然道:「這本書本就是用來保家衛國的,為何會被禁?」眾俠聽到都默然了。鄧清看見眾人的表情,有肅然,有淒酸,但就是沒一個人能解答,大惑不解。

許錫毅嘆了口氣,揩了揩眼角的淚花道:「四年前的天啟元年,建虜攻佔瀋陽。大明救援遼東的大軍七千多人,由總兵童仲揆、陳策統率。兩支軍隊組成,一支是四川石柱的土司秦良玉部的『白桿兵』,由秦良玉的哥哥秦邦屏帶領;另一隻便是浙江的義烏兵,也就是久負盛名的戚家軍,由戚少保的侄子戚金將軍指揮。建虜一方卻是幾萬大軍,戰果可想而知,我軍幾乎全軍覆沒。總兵童仲揆在即將戰敗時打馬要逃,卻被戚金將軍勸阻住。後來童戚兩位將軍都壯烈殉國了。」

鄧清道:「這七千官兵都是好漢啊,可是這和戚少保的著作被禁有何關聯呢?」阮鶴亭道:「童總兵的一個弟弟童季揆後來當了太監,依附魏忠賢,做到禦馬監掌印太監之職。他因為戚金將軍勸阻其兄,使童總兵陣亡,於是他便遷怒於戚家,把戚家抄了,戚氏一族都被充軍邊疆,戚少保的《紀效新書》當然被禁了啦。」鄧清記起來道:「童季揆,這名字好熟啊.....等等,我記起來了,就是當初師妹救冰姐的時候遇到的那個太監吧!?」鄭翠翎、韓冰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此刻鄧清終於知道眾人的表情為何有的肅然有的淒酸了,肅然者是敬赴國難的川浙軍人;淒酸的是為天啟皇帝聽信讒言,害了忠良一家。鄧清恨恨地道:「早知道當初就應該順便一劍把他童太監了帳!」鄭翠翎道:「當初殺童太監容易,但是童季揆一死,死無對證,戚氏一族的冤情便永遠都無法洗清了。」鄧清聽了,額角都出了汗,心想:「幸好師妹心如明鏡,不然像我這般快意恩仇的,肯定會壞事。」當下鄧清擦了擦額角的汗,連聲道:「師妹說的是,說的是。」

正說著,一中年婦人抱著一嬰兒出來了。許錫毅笑著引見道:「這是鄙人的荊妻謝氏,這是剛滿周歲的小兒許廷。」謝氏向眾俠道了個萬福,嬰兒便哭了起來。謝氏趕忙搖著撥浪鼓唱道:「天皇皇,地皇皇,莫驚我家小兒郎。倭倭來,不要慌,我有戚爺來抵擋......」許錫毅聽了又感嘆道:「戚家軍自嘉靖三十八年成軍,自成軍之日起,總人數也就三四千人而已,卻經歷六十餘年,南北水陸大小數百戰,沿海抗倭,北禦蒙古,萬曆入朝都未嘗一敗,唯一在渾河一敗便全軍覆沒了,從此世間再無戚家軍,可惜可惜啊。」

眾俠都惋惜不已,鄧清安慰眾人道:「但後來倭寇再也沒敢侵犯大明,戚少保在天之靈也應當欣慰吧。」阮鶴亭搖頭道:「非也,萬曆四十一年,那年我還在武當學藝,聽聞倭奴入寇浙江杭州錢塘縣,卻被一群武者打退了。」鄧清一聽喜道:「那群武者應該也是英雄俠客吧?」阮鶴亭道:「這個不清楚,聽說是一個名叫『邪王門』的門派,為首二人人稱『大邪王』、『莫魔君』,這名字已經夠邪氣的了。」

許錫毅介面道:「駙馬說得對,鄙人來貴州避世前聽說這『邪王門』的祖師爺卻是那隆慶年間的丹陽大俠邵方。後來那邵方因為得罪了首輔張居正被殺,他那幼子邵儀也差點殞命。後來邵儀被救出後創設了『邪王門』,可能是因為幼年的遭遇吧,邵儀有點憤世嫉俗,行事有點荒誕怪癖。」鄧清道:「我不管,反正殺倭寇保家衛國的人再邪也邪不到哪裏去!」

朱常鴻看見許錫毅兒子剛滿月,也不好意思開口讓他跟自己去貴州出生入死一趟,於是便道:「抱歉叨擾了許莊主這許久,既然我們有皇命在身,也就不敢久留了。」許錫毅急道:「諸位急著要走,是否鄙人照顧不周?」朱常鴻道:「實不相瞞,我們此次到西南一行而來,其實是有皇命在身。」說完把天啟命眾俠到貴州織金協助評定奢安之亂的詔書拿出,許氏一門急忙焚香跪拜。許錫毅道:「諸位即便軍情再緊急,飯總是要吃的,也總需要休息的啊。眼下也不早了,要不現在寒舍打個尖,明早再一早趕路?」

朱常鴻覺得再推辭就有點太不近人情了,便拜謝過許錫毅的好意,於是眾俠便留宿綠竹山莊一宿。翌日,眾俠起個大早,許錫毅早已命人做好早飯,眾俠飽餐一頓。臨行前,朱常鴻對許錫毅道:「許莊主,貴莊毗鄰安賊作亂的貴州,要小心為妙。」許錫毅笑道:「謝殿下關心,蔽莊隱蔽,當初殿下存心找也找不到。故此鄙人想,蔽莊暫時還是安全的。何況安賊既然起兵造反,那就是要和朝廷爭天下,相信他也知道要爭取民心,不可亂殺人的道理吧?」

朱常鴻聽了心中不快,道了聲告辭便走了。許錫毅也知道自己失言,也不多說,送眾俠離莊。一路上,鄧清道:「師兄是因為看見許師兄兒子還小,所以不忍心邀他出山相助吧?」朱常鴻聽了笑道:「罕見啊,清師妹也懂人情世故了?」鄧清道:「何止,我還看得出莊主師兄說安賊要和朝廷爭天下,應該不會亂殺人時,師兄不高興呢。」朱常鴻尷尬道:「呃,那豈不許莊主都看到我的面色難看了?」鄧清道:「應該是了,不過我就是喜歡師兄的率直!」此話一出,鄧清覺得自己也失言了,面紅了一下,偷眼看看朱常鴻,朱常鴻倒是若無其事,但見鄭翠翎面上也紅了。

回頭再說許錫毅,送走了眾俠,回頭想想朱常鴻的話:「殿下說山莊不安全,畢竟離叛軍近,未嘗不是道理。但這麼大的家業,不是說撤離便能撤離得了的。」轉念又一想:「這全莊上下近六百多口人的性命卻不是可以開玩笑的,罷罷罷,還是讓莊客收拾撤離吧。」想罷,許錫毅便命許旺安排撤離人手。

許旺下去傳令不久,只聽得一支響箭,過了一會,許旺急急忙忙跑進來道:「不好啦,莊主,莊外來了謀反土司安邦彥的蠻兵一千人,由一個路福全的指揮使帶領,在莊外說要和莊主商量借糧事宜!」許錫毅一聽面色大變:「為何殿下他們前腳一走,這安賊的蠻兵後腳就來了呢?」但想歸想,安邦彥兵臨莊外總須出去應對,於是許錫毅便跟著許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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