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惡魔之力已經在教團高層裡成了一個眾所周知的秘密，但要論到惡魔之力的實質，恐怕即便是掌握著無上力量的教皇，也不如阿格納斯更清楚。畢竟，從最開始的歸天儀式，到如今正在加速籌備的救世主計劃，都是由阿格納斯親手研究出來的。

可以說，整個教團，沒有人比他更懂惡魔之力，即便是把標準放到全世界，阿格納斯也是屈指可數的惡魔學專家。

因此，當他看到了尼祿暴露出的惡魔之手，以及惡魔之力後，才會顯得如此震驚，如此……渴望。

教團高層的惡魔之力來自阿格納斯開發的歸天儀式，簡而言之，通過特殊手段將一些惡魔碎片植入人體，並激發碎片上殘存的惡魔之力，使其加速同化人類之軀，在採取各種手段維持生命的同時，將人類轉化為「人造惡魔」，或者稱之為類魔，擁有惡魔之軀惡魔之力，但依舊不屬於惡魔種族的偽惡魔。當然這種儀式實際上是相當危險，惡魔之力即便再弱，也絕非是人類肉體可以承受的超凡力量。在這漫長而血腥的實驗中，不知已經有多少人慘死在手術台上，或者被惡魔之力扭曲暴走，徹底失去人類儀式。而且即便儀式成功，如果參與者無法掌控逐漸強大的惡魔之力，同樣很容易迷失自我。

而在進一步改造歸天儀式的過程中，阿格納斯意外的得到了一些碎片。那些金色碎片擁有一種奇特的神聖力量，可以有效抵禦惡魔之力的侵蝕，維持參與者的生命，降低原本儀式的風險。但這樣並不是沒有缺點，改造後的歸天儀式比以往更加需要資源，而且得到的惡魔之力不再純粹，雖然更加容易掌控，但也削弱不少。

因此，或許其他人見到了尼祿的惡魔之手，只會覺得這是提前嘗試了不完整的歸天儀式，得到了不完整的惡魔之軀與惡魔之力。但主持儀式的阿格納斯卻一下子分辨出來，這根本不是自己的歸天儀式，這股純粹至極的惡魔之力，並不是能通過移植惡魔碎片得到的。這種精純的力量，以及靈活自如的掌控，完全不是歸天儀式能夠做到的，簡直像是……

惡魔血脈所誕生的力量。

這個小鬼！怎麼可能！這個世界上，居然還存在著惡魔血裔，人魔混血！這近乎於天方夜譚，要知道，人類對於惡魔來說，根本就是餐桌上的食物，圈養的玩具，卑微至極的奴隸，怎麼可能會有惡魔，放棄自己的血脈榮耀，跑去和一個寵物誕下血脈？

不……不對，上一個這麼做的，好像還是斯巴達……

看著阿格納斯那張蠢臉上的癡迷與狂熱，尼祿不由得感到厭惡，將手中的緋紅女皇逼近了他的喉嚨。

「告訴我，你為什麼要製造惡魔？教團對此知道多少？」

阿格納斯卻是充耳不聞，只是自顧自的盯著尼祿的惡魔之手，彷彿要將它摘下做成標本，沒日沒夜的好好欣賞。

「啊……多麼強大……多麼神聖……簡直至高無上……」

見著阿格納斯依舊毫無顧忌，不顧一切的貼過來，根本沒在意尼祿的威脅，尼祿不由得咬牙，將手中的大劍揮舞起來。

「回答我的問題！」

沉重的刀鋒直直劈向阿格納斯的頭顱，然而阿格納斯卻是詭異一笑，伸出那帶著棕色手套的大手，翹著噁心的蘭花指，卻隻用兩根手指，就將尼祿的刀刃死死捏住。尼祿驚訝之餘，試圖努力掙脫，儘管他並沒有發揮全力，但那刀刃卻是依舊紋絲不動。

「……好吧，為了表示我對你的右手的敬意，我就把教團的另一面告訴你。」

突然鬆開劍刃，談談白大褂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阿格納斯站在原地張開手臂，彷彿要擁抱自己的偉大夢想，厚重的嘴唇開始喋喋不休。

「大概是十幾年前……教皇陛下邀請我來到這裡，開始研究惡魔。一開始我們的目標只是更好的殺死惡魔，但後來，我們決定換個目標……研究惡魔之力！讓這股強大的力量，能夠為我們所用！」

彷彿在表演一場話劇，阿格納斯看向尼祿，臉上帶著狡猾的笑容。

「這個世界已經迷失了方向，人類盲目追隨著錯誤的意志，無窮無盡的負面意識破壞了世界的平衡，吸引著無窮無盡的惡魔。但如果，我們可以掌握這種強大的力量，由我們這些被選中者掌控，用它來更好的引導那些卑微脆弱的人類，帶領他們走向一個更加光明的未來……這便是教皇陛下所期待的理想世界。教團不惜代價耗費無數資源，而我日以繼夜呆在這種地方，就是為了實現這個偉大的理想。」

尼祿簡直已經驚呆了。

「這是什麼狗屎理想……掌控惡魔之力去征服全世界？你們瘋了吧……教皇呢？既然教皇已經死了，為什麼這個計劃還在繼續？」

似乎是聽到什麼可笑的話，阿格納斯誇張的捧腹大笑，醜陋的臉上滿是嘲弄。

「不不，誰說教皇陛下已經死了？」

「什麼……」

儘管之前羅丹提到了這種可能性，但尼祿始終不願意相信，之前，他是親眼看見但丁用一發子彈給教皇開了腦洞，那漫天飛舞的血液與腦漿，以及滿臉猩紅的但丁，至今他都無法忘記。

「教皇陛下現在活得好好的，不……是進化！他已經進化成了天使！」

「……天使？」

「就是被選中成為擁有惡魔力量的人。神聖的力量寄存於天使的碎片，心存正義之人獲得這種力量的話，肯定就不會是惡魔了啊？」

「不是惡魔就是天使？你們腦子統統有病吧？」

尼祿不打算再說下去，情況已經明細，教團高層試圖掌控惡魔之力統治世界，而且已經有所成果。為此他們引來的但丁，但丁選擇用刺殺的手段阻止，但已經成為腦殘惡魔的教皇還是活了過來。

這還能怎麼說？教皇已經腦子瓦特了，其他的教團高層估計已經一個不落的參與其中，就連克雷多，估計那個教皇的心腹已經完成「進化」了，若大的教團，自己還能信任誰？還有多少騎士已經被「進化」了，姬莉葉他們還好嗎？

首先，先把這個瘋子專家抓起來吧。

「哦對了，順帶一提，我也是『天使』呢……」

「什麼……」

某種狂暴的力量從阿格納斯體內釋放出來，猝不及防的尼祿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被這股力量撞飛出去，狠狠撞在實驗室的牆壁上。還沒等尼祿從攻擊中反應過來，實驗室的天花板上飛下來三隻重甲的騎士惡魔，它們舉起粗大的騎士長槍，對準尼祿就刺了過來。

它們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尼祿來不及做出防禦措施，那三根長槍就刺進了他的身體，兩隻刺入他的肩膀，一隻貫穿他的腹部，整個人被釘死在牆壁上。沉重的緋紅女皇從手中掉落，鮮血從傷口和嘴角留下，劇烈的疼痛侵蝕著意識，彷彿視角都開始變得昏暗。

「啊，看啊，多、多、多麼美麗的盔甲，這也是研究的成果之一。」

阿格納斯俯下身子，看著似乎已經失去知覺的尼祿，滿不在乎的扭動著那些騎槍，滿意的聽著尼祿的哀嚎。

「我的話還沒說完呢，你不是想知道更多嗎？」

阿格納斯的眼中閃爍著癲狂至極的光芒，他揮舞著手臂大喊，彷彿在歌頌自己的成果。

「這些盔甲，這些惡魔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神的恩賜！想想看，當我一日走在海邊，偉大的神明，將傳說中的黑騎士的碎片，天使的光環，還有這把閻魔刀送到我的面前。他一定是在告訴我說：『去吧！代替我統治這個世界吧』！所以我製造了這些盔甲，召喚了惡魔，打造出神明的軍隊！這，這絕對是神明的指引，這是天使的軍隊！」

「啊……還有你，看看，多麼純粹的力量，如此的神聖無比，至高無上！竟然會出現在你這樣的雜種身上！感謝偉大的神明，賜予我這樣美好的禮物！我會把這隻手臂從你身上剝奪下來，我們會得到更加強悍的軍隊……」

阿格納斯的叫囂還在繼續，但尼祿的意識已經逐漸模糊，朦朧中，彷彿死亡前的走馬燈，他回憶起自己的過去。

最終，他還是什麼都沒有改變。

剛開始，他和羅丹在孤兒院裡相互依賴，當他終於有了一個完整的家，他以為這就是修女所說的神賜。直到那對善良的夫婦意外身亡，美好的家庭蕩然無存，他開始尋求力量，劍術，槍械，乃至這隻惡魔之手，他隻想擁有足夠的力量，去保護那些關心自己的人，自己所珍惜的人。

但是，自己的路似乎已經走到盡頭了，現在，即便是強大的惡魔之手，也將成為這個瘋子的實驗品。羅丹依舊無影無蹤，克雷多似乎已經墮落黑暗，還有姬莉葉……

甘心嗎？自己真的甘心嗎？還有人在等待著，還有人需要自己的幫助，姬莉葉他們還在等待自己，保護他們離開那個鬼地方。

力量。

還需要更多的力量。

不管是神明也好，惡魔也罷，自己需要更強大的力量，去守護那些珍愛的一切。

「姬莉葉……」

阿格納斯背後，那試管之中，那把斷裂的太刀，正在迅速復原。堅硬的試管瞬間破碎，彷彿受到某種召喚，那把太刀直接飛起，落入垂死的尼祿手裡，那隻惡魔之手手中。

「力量，更多的力量！」

無形的波動傳出，翻過山脈，穿過地底，跨過森林，越過海洋。

「唔，還真像啊……」

某處隱秘的房間，穿著紅色大衣的男子輕笑；殘破的廢墟中，垂死的羅丹睜開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