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曹彬在，就會跟你掏心掏肺？你跟他是一個層次的人嗎？

崇簡覺得這劉寶不僅是個兵油子，還像是個忽悠。

「你知道賣拐嗎？認不認識一個姓趙的？」崇簡脫口而出。

「啊？」

這世界姓趙的有很多啊，這不剛成了國姓。

劉寶一頭霧水，崇祚也莫名其妙。

只有林福跟了他一些時候，對他時不時口出囈語有些習慣了。

崇簡說這話時，大腦開始高速轉動起來。

壞了！有問題，顯然有人從中作梗。

這一通報，目前看來，反而可能逼得王全斌等狗急跳牆。

如果一番急攻，哪怕是打不下城池，也可能讓全師雄對招降欽差大生警惕，即便不至兵刃相見，要想讓其聽話卻也難上加難。

怎麼辦？

他突然衝出臨時營盤，衝到外圍。

果然，立刻就有巡遊士兵現身。

「站住！再往前闖，格殺勿論。」

刀槍和弓箭都對準了崇簡。

護兵們發現了欽差的異動，立馬跟上來保護。

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那啥，趕快去稟報你們的全師雄大王，即將有大事發生，到時玉石俱焚，勿謂言之不預也。」

崇簡一著急，厲聲高叫。

什麼興蜀大王，好好一個舊蜀朝廷命官，怎麼給自己戴上草頭王的名號，這和公平大王、混世魔王相比，還頗有不如。

巡遊士兵一陣商量，領頭的上前道：「你們在這裏等著，我們即刻向上稟告。在此之前，不準亂說亂動。」

「好好好，都是自己人，不要衝動。」

稍後趕過來的崇祚，操起鄉談口音打圓場。

林福也在旁邊幫腔。

仇恨已經在蜀人心中播下，如果不是看這招降三人團的面子，欽差不欽差，早就被一鍋端了。

領頭的去了一會兒，就領著一個中軍模樣的人趕了過來。

「大王有令，請欽差趙崇簡過府一敘。」

崇簡聽了這話，大大舒緩了一口氣。

我就說嘛，虎毒不食子，這全師雄做了興蜀大王，難不成就成了外星人？

接下來，眾人就驚詫地看到，欽差指著另一個年齡相仿的少年說：「你跟我一起去吧。」

說完，拋下崇祚、林福這些成熟的大叔，兩個小屁孩就隨傳令中軍而去。

旁觀者多目瞪口呆，覺得這趙宋官家也太兒戲了，竟然派出兩個小孩兒做話事人。

兩個少年倒是眼觀鼻鼻觀心，不在乎旁人的詫異，一路來到全師雄處。

崇簡一看，這是私宅，不是戰時的帥帳。

呵呵，這位全大王想私了？

可現如今，還有哪件事是能夠私了的？全聚德想脫身事外，幾乎不可能。

「那個，全刺史，你這唱的哪齣戲？」

崇簡稱呼的是全師雄在後蜀時的官職。

全師雄本是文州（甘肅文縣）刺史，蜀降後，同樣被徵召入汴京，路過綿州，被叛亂的降卒擁立，後來就成了興蜀大王。

差不多就是逼上梁山的提前版。

只不過，現在搞得苦大仇深了。

全師雄聞言不答，斥退了左右，關上了房門。

然後向崇簡跪了下來。

見全聚德還在猶豫，斥道：「逆子，還不跪下謝待詔大人大恩！」

他也以後蜀舊職稱呼崇簡。

全聚德進來後，一直有些呆愣，顯然是情緒激動導致。

父子兩人心有靈犀，人前一點也不表露出相認的意思來。

因為意外，全聚德並未跟隨一家人進京，所以躲過了以招降為名的誘殺。

全師雄的親隨和家人死傷殆盡，目前在灌口叛軍老巢，沒人認識全家公子。

兵凶戰危，苟全性命於亂世最好的辦法，就是隱姓埋名。

所以在人前，全公子一直在隱藏身份。

此刻聽到父親的吩咐，哪裏還敢遲緩，立即跪了下來。

「謝謝待詔大人護我兒性命周全。」

兩父子同時匍匐在地。

崇簡出乎意料，連忙趕上前攙扶全師雄，口稱：「太過了，太過了。」

心裏卻是奇怪，既然如此感恩，為何卻把自己一行人晾在一邊那麼久。

「還望待詔贖罪，歸降與否，目前已經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

知道崇簡心裏在想什麼，全師雄一站起來就解釋道。

「哦？」崇簡心想這還麻煩了。

「待詔想想，國主和朝中重臣都集體歸降北遷，如不是走投無路，誰還會再造反？」

全師雄這語氣，還是有點教訓小孩子的口氣。

崇簡懶得計較，只是擺擺手，示意繼續。

「對面的敵人，對大家來說，就是魔鬼，就是殺害你父母兄弟的劊子手，就是玷汙你妻女姐妹的強姦犯，就是搶佔你家園故土的強盜。向他們投降，可能嗎？」

是啊，從孟昶投降那天開始，也許國讎沒有了，但家恨卻是如大山般越壘越沉重。

全師雄一大家子被屠殺殆盡，就剩下眼前的一老一少。

趙崇簡原身一家何嘗不是如此。

鐘鳴鼎食之家啊，除了趙崇祚，好像都出了意外，後蜀宋王府，早已化為齏粉。

成都城內，被屠殺的二萬七千降兵，有許多是眼下這些叛軍的袍澤兄弟。

而這一切，都是對面那一群劊子手造成的。

而今要向他們投降，那是不可能的！

想到這一切的崇簡，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任重道遠啊。

「如果，不是向對面那些惡魔投降呢？」崇簡想了想，問道。

「啊，大軍壓境了，不向他們投降，向誰？」全師雄這話問得怪。

言下之意，向你們嗎，可在弟兄們的眼裏，這就是向王全斌投降。

欽差，不過是一群降臣組成的草台班子，領頭的還是一個娃娃。

不夠分量啊。

在絕大多數叛軍的眼裏，這樣的欽差有同於無，最多就是王全斌們的幫凶罷了。

如果不是全師雄力保，被趕走是最好的結局，被黑槍亂刀砍殺的概率非常高。

「這樣吧，請刺史大人稍候，且看形勢變化再做決定。可好？」

全師雄疑惑地看向這個感覺不靠譜的少年。

「總之，不向王全斌投降，因為我也不願意，所以請刺史放心。」

全師雄聽得莫名其妙，只是下意識地點頭認可。

「當務之急是刺史要做好撤退的準備，防止王全斌狗急跳牆。」

崇簡強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