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還說，先不急著讓你知道有人告變，先讓你了解這些年蜀中的情況，以便你做出合理判斷。至於具體的情況，我也沒搞清楚，就被官家打發到你這裡來了。先前與父親的聯繫，絲毫未曾涉及這方面內容。」

全聚德知道崇簡接下來要問什麼，乾脆竹筒倒豆子，先說了。

「好吧，既然官家這麼說，我們就不著急，你也在我這裡等著，看官家什麼時候宣召。」

崇簡一邊思索，一邊不動聲色地對全聚德說。

蜀中有變，一定和全師雄脫不了乾係，趙崇祚只是個文人，沒那麼大能量。

尤其是丁德裕告變，那罪魁禍首是誰，簡直是呼之欲出。

看來官家第一時間還是選擇了相信自己。

讓全聚德到自己這裡來，一方面是讓自己把他保護起來，另一方面也是讓自己把他看管起來。

這事很怪，武德司沒有動靜，暗門更沒有一點消息。

可能官家也是在疑惑中，才第一時間調開了全聚德，免得讓這小子了解太多內幕，到時如果虛驚一場，一些手段讓全師雄父子寒了心。

帝王家的防範，對親信武將都免不了，何況立場反覆不定的降將？

直到吃過午飯，品嘗了孟廚子精心製作的佳肴，又品起學士府特有的茗茶，好一陣，才等到了官家的宣召。

吃飯的時候，幾人心事重重，很有些食不知味的樣子，讓孟廚子一陣傷心，感覺是給瞎子拋媚眼，白費功夫。

來宣召的內侍，崇簡不熟，看見全聚德也面無表情，全程看不出一點端倪。

崇簡與全聚德進了宮，半道就有內侍將全聚德截住，說花蕊夫人找他有急事，然後帶走了他。

剩下來崇簡被直接引進了福寧殿，在平時趙二處理政事的大廳裡，薛居正、沈義倫、曹彬、楚昭輔等幾位宰輔已經等在了那裡。

其中沈義倫和曹彬都參與了滅蜀及後來的平叛征戰，算是知情人。

另外還有兩人，一個是王繼恩，另一個是劉知信。

劉承珪去了南方，王繼恩參與到了武德司的事務中。

這二人在此，顯然是為決策提供情報支持。

當然，另外還有崇簡極不想見到的趙小三。

真是狗皮膏藥啊。

見到崇簡，除趙小三外，眾人均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看樣子，他到達之前，君臣已經議了一陣。

「你來了，好好，說說看法，全師雄可會再次反叛。」

趙二直截了當地發問。

崇簡想起自己來之前，用眼睛逼視著林福，林福毫不畏怯，回答得很坦然。

「蜀中無事，有人在誣陷全帥和趙安撫使。」

暗門一直以蜀中動向為重點監測對象，這是崇簡的意思，林福在執行中不敢打折扣。

因此，崇簡有了底氣。

「好叫官家得知，適才和全待詔來的路上，不由想起了當日在蜀中，第一次見到全師雄的情景。」

崇簡不急著下判斷。

「事急矣，誰還耐煩聽你講什麼故事？」

有人呵斥崇簡，這自然是趙小三。

在崇簡來之前，趙小三就一再強調趙崇祚與趙崇簡的親屬關係，主張將他與全聚德一起看管起來。

趙二搖搖手，示意崇簡繼續。

打了那麼久交道，尤其是多次放任崇簡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詞，趙二已經比較了解他的特別之處，尤其是不按常理的思維和談吐。

但這往往有出其不意的效果，甚至直指真相。

「臣想起當時避開眾人耳目後，臣與全師雄父子單獨相對，全師雄當即向臣下跪，並強迫全聚德一併跪下。而目的，不過就是托臣照顧好全聚德。」

「何至於此？」

眾人聽得聳然動容，趙二更是驚問。

「全師雄一家都被王全斌斬殺殆盡，男性後裔就剩下全聚德一人，全師雄本人極可能已失去生育能力，傳宗接代繫於一人。」

崇簡一邊說，一邊驚詫於那個時代的人對傳宗接代的執念。

全師雄的執念更重，遠超同時代的老男人們。

這話一說完，眾人都靜悄悄的，各自在思考這話裡透露的信息。

「這是你說的，除了全師雄父子，誰能證實？」

趙小三心有不甘，還在發難。

崇簡搖搖頭，像要甩掉什麼不幹凈的東西，然後繼續平淡地發表看法。

「至於臣兄趙崇祚，離開了林福，他什麼也做不了。」

趙崇祚的基本盤就是暗門，通過林福轉交給了崇簡。

他沒有實力，除非與西蜀豪族沆瀣一氣，操弄人心，再次引發混亂，才有可能渾水摸魚。

可而今當地豪族有徐宏坐鎮，還能掀起什麼風浪？

「你們怎麼看？」

趙二不動聲色，問其餘人等。

趙小三依然不甘，率先道：「官家，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臣弟以為，還是應當先發製人。」

這意思，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拿下朝中可能與西蜀叛亂有牽連的人，然後立馬調兵遣將，保持高壓態勢。

這確實是比較合理的選擇，一般決策者這樣選的可能性極大。

可惜趙二不是一般人，輕易不走尋常路。

「以你之見，該如何處理？」

趙二詢問。

他肯定忘不了，當初崇簡一出馬，西蜀立馬搞定，以至於平穩發展至今，漸漸成為大宋財富重要來源地。

「臣記得，那個開封府推官宋琪還在蜀地，先後知隴州（陝西隴縣）、閬州（四川閬中）。」

崇簡開始反擊了。

「什麼意思？宋琪已離開蜀地。」

趙小三瞳孔收縮，看不出是心虛還是氣急敗壞。

崇簡當然知道，這北國進士終究還是走趙小三的門路，離開了他認為危險又偏鄙的西蜀，調任護國軍（山西蒲州）節度判官。

但這並不妨礙崇簡把他拉扯進來。

誰讓他一而再為難自己？

先是參與構陷，然後於西蜀短暫回朝之時，也不忘了把自己當做投名狀，在朝堂上故意發難。

這樣的人，就得痛打落水狗，給他一點教訓。

何況還可以廢物利用，順帶著把趙小三攀扯進來？

「府尹大人著什麼急，下官不是還沒有說什麼嗎？」

崇簡不動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