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給他們上課的正是擅長講史的王溥。

排在後面的自然有趙孚、潘惟吉等。

從第一天開始，就顯出了差異。

奝然學得很認真，韓紀和樸槿月卻很敷衍。

不過有一點是一樣的，從此他們在學習之餘，就在樞密院禮房執事，涉及外交方面，幫著搞搞文字，提提建議。

崇簡得了空閑，正打算修整一下，就接到了意外報告。

這一天，他的書房來了個內侍，在避開兩個武德卒的耳目後，輕聲說了一句話，落在崇簡耳中卻無異於驚雷炸響。

「林都知讓我來傳話，今晚官家宴請晉王殿下，說是要說些體己話，預先屏蔽了隨侍之人。」來人輕輕道。

「林福也被排斥在外嗎？」崇簡追問。

來人無聲點頭。

「告訴林福，做好周邊的防護，除了那兄弟二人，不能放進任何其他人，哪怕是一隻蒼蠅也不行。」

崇簡叮囑道，同時暗暗嘆息，看來歷史的慣性仍然在發揮作用，趙二躲不過這一劫。

想了想，他又叮囑道：「還有，注意飯菜，千萬別混進有毒之物。」

來人點頭，匆匆離去。

崇簡望著門外來人離去的方向，思潮起伏。

前不久林福進宮，就是趙二與崇簡達成的協議。

崇簡費了老鼻子的功夫，終於讓趙二相信，身邊再多一個高手保護自己，可以防止野心家鋌而走險。

他說的野心家是誰，二人都心知肚明。

一開始，趙二不相信那個野心家會走到那一步，加之身經百戰，對自己的武力還有些盲目自信，所以不以為意。

後來在崇簡反覆強調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的道理後，終於勉強同意了他的要求，把林福派進宮來以防萬一。

林福進宮很費了一番腦筋，避開了眾人的耳目，甚至連王繼恩都被蒙在鼓裏。

但聽了趙二今晚的安排，崇簡發現，其實趙二對自己、對林福也並非完全信任，所以才會屏蔽所有人。

當然，按照正常邏輯，趙二兩兄弟單獨相對，趙二的武力值碾壓對方，因而應該比較安全。

但……後世可是流傳著燭影斧聲的千古之謎啊！

崇簡覺得，自己不能一直無所動作了。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去看望趙德芳。

即便按後世的計算方法，這小子現下已經十七周歲了，在自己的熏陶下，可以當得了大事了。

崇簡這麼琢磨著，臨到告辭時特別囑咐道：「今晚別到處跑，可能有事找你。」

「宮中有事？」

德芳這一問，讓崇簡真正放下了心。

畢竟是宮中成長起來的，政治敏感度不低。

「那個，有什麼事，先保住阿爹可好？」

德芳想了想，補充道，語帶央求。

他對崇簡依然那麼有信心，當然也見識過崇簡神出鬼沒的本事。

不過關心則亂，憑趙二的地位和馬上打天下的本領，哪裏輪得到崇簡的保護。

「好吧，我儘力……不過要做好應變的準備，須知人力有時而盡。」

崇簡含糊地回答，也沒有告訴德芳，早安排林福進宮。

德芳淒惶地點頭。

這也就是德芳，換一個人，早就吐他一臉口水。

無憑無據，居然拿這種事來開玩笑？

假如是德昭當面，可能崇簡都無法開口。

當然，對德芳來說，說這話的是崇簡才成立，換另一個人，無論是誰，早就被啐到臉上去了。

這種盲目的信任來自於從小培養起來的感覺，哪怕在逆反期也還沒有被「逆」掉。

崇簡暗自連呼幸運的同時，也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中國歷史上君臣相得的例子很多，但善始善終的卻少，面對權力，人心難免始終不變，人性未必然就經受得住考驗。

好吧，這些以後在考慮，現下情勢緊迫，崇簡不得不把注意力拉回到對皇宮的關註上。

回到學士府的崇簡，再次接待了宮內來使。

這一次，來的不是內侍，而是宮女，尚宮局的女官。

這位女官看起來沉穩機敏，不像是一般不諳世事的宮女。

「徐尚宮囑咐某出宮來，有要事轉告學士。」

這位女官並未避諱兩個武德卒，但在只剩下她和崇簡單獨相對時方才開口。

「什麼事，講。」崇簡也不廢話，直接催問，心中有所猜測。

「尚宮大人今早去見了官家，告之以晉王殿下的一些不法情事。」女官道。

「什麼不法情事？」崇簡追問，心知這個時候可不能有一絲含糊。

「晉王對徐尚宮意圖不軌，而且不止一次。」女官沉吟一下，面紅紅地還是道出了原委。

原來如此！

怪不得趙二要單獨召見趙小三。

花蕊夫人這是要發動了？事先也不和自己商量，就派一個人來下最後通牒。

「為何是這個時候？」崇簡問。

早幹什麼去了，這個時候卻突然發難？

「尚宮大人似乎已經確定，國主死於晉王之手。」女官面無表情地回答。

崇簡不由得再次打量她一番。

連這麼私密的事都門清，顯然是花蕊夫人信重的心腹。

這花蕊夫人行事，很有些不管不顧的勢頭啊！

……

夜晚，趙二在自己的寢殿設宴，單招趙小三對應，而且屏蔽了宮娥、內侍，顯得極不尋常。

在了解些內情的崇簡看來，似乎也不僅是因為花蕊夫人的緣故。

「你是在試探？」果然，趙二一開口，就不一般。

「試探，試探什麼？」趙小三在裝傻。

「試探朕的底線！」趙二自稱朕，就不像是兩兄弟私下協商。

趙小三嘟囔了一句什麼，但被趙二截口打斷。

「從上次議論遷都起，朕就知道你們等不及了。黨同伐異，架空朝議，要牽著朕的鼻子走？你可是忘了，這江山究竟誰屬？」

趙二厲聲責問，說著說著，話鋒一轉，冷笑連連。

「朕調走趙普，一方面是因為他專橫跋扈，已不適於繼續盤踞相位，另一方面，就是想看看你們的表演。沒有人敢跟你作對了，朕要看你會走到哪一步。沒想到你居然敢調戲徐尚宮，是想看看后宮能否也被你控制，玩弄於股掌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