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你究竟看出了些什麼？」

看得出，趙二來了興緻。

「陛下，大宋立國以來，漸漸掃除割據，四海昇平，財賦來源，相對於前朝，也有了較大變化。」

崇簡慢慢道來。

「由於《商稅則例》的頒行和商貿的發展，商業稅收佔了財賦來源的重要部分，這其中既有鹽、鐵等專營帶來的高額利稅，還有如東京汴梁這樣的四京等大城市的出現，促成手工業和集市的繁榮，客觀上極大幅度地推動了商業的發展。」

崇簡說得嘴滑，「客觀」這樣的詞也用上了，好在一乾人等的注意力不在這，趙二又習慣了他經常口吐怪詞，沒有大驚小怪地追問。

「還有，隨著戰亂停止，人口戶數逐漸增加，農田勞作的產出和稅賦也在提高，不過這裏有隱患，人丁增加後，產出高，消耗也大，農田開墾、經營不得法，賦稅失當，一旦有天災人禍，就會出現飢荒。」

各位大佬，土地兼並，加上連年戰亂，最後再來個乾旱洪澇，是許多王朝覆亡的重大契因。

富庶起來的大宋，搞不好在這方面一樣可能出問題。

不然，那後來的王小波、李順，方臘、宋江起義是怎麼來的？

「然則如何應對？」

趙二問道，心想你不能在這裏僅僅擺出許多問題，要有解決的辦法才行。

「商貿方面，目前恰好有一個突破口，那就是海外貿易，它帶來的財富效應，是現在各位大人難以想像的。至於農田產出，倒是有一些快速提高產量的方法，目前正在前期試驗推廣過程中，敬請拭目以待。」

眾人正聽出一些味道來，崇簡卻說得簡單含糊，戛然而止。

什麼「財富效應」、「試驗推廣」等詞被他毫無顧忌地拿來在這個時代使用，好像並沒有引起太大的理解障礙。

「呵呵，本王聽你這麼一通話，怎麼覺得就是空口說大話，不怕散了舌頭？就說那所謂提高產量的方法，豈是一時半會兒能夠奏效？再說大海茫茫，所謂海外貿易更是不靠譜。」

趙小三終於沒有忍住，親自下場開懟。

「府尹大人，不是說了敬請期待嗎？要不了多久，就會有好消息傳來。」

崇簡不慌不忙地回應。

「好了，姑且信你一回，就敬請期待吧。」

趙小三還想說話，趙二搖搖手，及時阻止了他繼續發難。

不過崇簡這邊還沒有完。

「稟告陛下，三司一應帳冊我還不能還回去。」

崇簡出其不意道。

好嘛，這還沒完了。

「你留著那東西幹嘛？」

趙二的聲音也有些不耐煩了。

「陛下，臣以前在鄉下私塾，接觸過一種記帳方法，它可以把記帳和理財結合起來，為大宋創造更多的賦稅收入。臣這一向把這種方法整理了一下，編撰成書，正擬以此作為教本，在三司選人習練，然後以此改造原來的記帳方法。」

崇簡盡量以簡潔的語言加以解釋。

「鄉下私塾？你不是開玩笑吧，堂堂大宋三司，要向西蜀偏僻之地的鄉下私塾學習什麼記帳方法？那會學成什麼樣子，學鄉下愚夫愚婦扳指拇算帳？」

趙小三不顧趙二的威嚴，再次發聲嘲諷。

「好叫府尹大人得知，治下在那個鄉下私塾，確實學到不少東西。像那些話本，還有釀酒、製茶等法，或出於同門之手，或來自於師授。」

崇簡正色道。

他還是一口一個府尹，還自稱治下，連下官這樣的謙稱也免了。

「就是不學儒家經典，詩詞歌賦？」

又是先前準備彈劾的禦史從旁插話。

「何物喧嘩？！」

殿上傳來王繼恩尖利的呵斥聲。

原來趙二聽了崇簡的話，聳然動容，自然不容旁人混淆視聽。

趙小三也啞口無言。

這兩兄弟都是亂世中闖出來的，自然還沒有儒生的迂腐之見。

在趙二看來儒學不過是鞏固統製的手段，詩歌之類更是小道，崇簡那樣的實用學問，更能引起他的重視。

「哦，你那鄉下私塾究竟在什麼地方？」

名字土得掉渣，叫什麼私塾，連個書院什麼的名稱都沒有。

儘管如此，趙二還是在朝堂上鄭重其事地問道。

「不敢欺瞞陛下，臣也不知道。隻記得幼小時候，一次在鄉間迷路，進入了一個煙霧封鎖的所在，在那裏就遇見了一些奇怪的人，奇怪的事，還有這奇怪的私塾。」

崇簡極力回想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時的詭異，順著那種感覺描繪這「鄉下私塾」。

「那你又是怎麼出來的？」

薛居正忍不住問道。

首相大人也被崇簡的描述所吸引。

「那一日，還是一陣霧，我就出來了，而且來到了蜀國都城，出現在宋王府門前。」

崇簡順著那種感覺繼續講好自己的故事。

趙二倒是聽花蕊夫人提過，崇簡與趙崇祚幾兄弟不同，從小寄養鄉下，後來才回府，沒想到還有這種淵源。

有人想到，眼前這個自稱蜀國宋王趙廷隱後代的傢夥，身份存疑，但也沒有追問。

是不是趙廷隱之後，對今時今日的崇簡已沒有多大意義。

「不對啊，你那些話本是怎麼來的？莫非一陣霧氣，還給你時間去收集雜七雜八的東西帶走。」

有話本愛好者官員插話問。

「那是我後來根據記憶複寫的。」

崇簡這話說得毫無愧色。

「你究竟在裏面呆了多久，居然學了這麼多雜七雜八的東西？」

還是薛居正在問。

作為後唐年間進士，深知做學問不易，耗時耗力，故而有此一問。

「那裏面，時間和外面不盡一致。」

崇簡一愣，立馬圓話。

他本可以不如此，只是怕今後還有更多的東西要展示，先打好提前量。

「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趙二問道。

崇簡從他的話裡，聽出了嚮往。

人大抵如此，世俗人生邁向巔峰後，就嚮往更超脫的境界，最好還能順便獲得一些長生不老的秘訣。

崇簡點點頭，表示很無奈，自己也說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這樣無中生有地撒謊，心裏一陣發虛。

儘管他一再暗示自己，還有什麼比穿越更荒誕的事，自己說的只是低配版的實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