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珂，無論什麼時候，我都希望你能像小時候那樣自信開朗，無所畏懼。」說話的緣故，他比平常要騎得慢上許多。

還以為他又要說什麼長篇大論教育自己，沒想到這麼莫名其妙，柯珂嘟噥著賭氣道。

「我一直就很開朗自信。」

李浩波目視前方，緊抿嘴角，眼神深邃，若有所思。

「柯珂，除了你那兩個無話不談的死黨，我也是你可以值得信任的朋友。」

「你到底想說什麼？」柯珂越聽越糊塗，心裏也越加煩躁。

「小時候你爬樹捉鳥，下河撈蝌蚪，是小院裏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王，可自從上了初中，你就像變了一個人。」

變得心事重重，膽小敏感，不善表現，漸漸的話也少了。

他記得有天周末，看見她獨自一人坐在小院裏，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神情獃滯入神。

這樣的情況，被他撞見過許多次。

他想，大概是想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

「我哪有變，還不是和以前一樣瘋瘋癲癲，你看我跟李欣冉她們不是有說不完的廢話嗎？只是不大跟陌生人說話而已，我都多大了，怎麼可能還是小孩子心性，無法無天，成天嘴跟機關槍關不住似的，小時候犯了錯都會得到大人們的包容……」她低頭看著往後移動的柏油路面，故作輕鬆，時至深秋，磨耳的微風已有涼意，揉搓著她隱隱泛淚的眼眶。

「而且我現在恐高怕水，連站在樓梯上都不敢往下看。」這句話，她似乎是為了讓李浩波相信而說的。

李浩波被她這蹩腳的理由弄得心裏越發不是滋味。

她說話越密集，證明她越心虛，越想掩飾……他了解她這一點。

就像上午她在塗雲珂面前表現局促，手足無措的小動作都一點點泄露出她內心的自卑，表面，她看上去似乎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快樂，可不是發自內心的，也是看得出來。

「柯珂，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小時候你闖了禍被阿姨發現，你總會習慣性的往我身後躲，所以我爸才會認為是我領的頭，事後你又笑話我替你背鍋……但是柯珂，我希望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你還是能第一時間想到我，我會盡我所能。」

柯珂沒再搭腔，因為她不敢說話，怕暴露自己的哭腔。

溫柔的話語有時是把雙刃劍，安撫人心的同時，也扎得生疼。

當天晚上，李浩波就聽見柯爸生氣大吼的聲音，應該說，整個小院都能聽見，這種有年代的老式小院，並不隔音。

「我已經給你講了這麼多遍，你怎麼就是不會做呢？你腦筋怎麼就不會轉彎呢？人家很輕鬆的題目，你怎麼就這麼笨，怎麼就不如人呢？」這是柯父急躁的訓斥聲，光是聽著就讓人倍感壓力。

在鄰居們的印象中，柯父是那種很熱心很溫柔的老好人，也只有在輔導柯珂數學作業和她的成績上時，異常嚴厲。

這也是柯珂親自認可的，她說，她最怕做作業時她爸坐在邊上，也怕她爸每次過問她的學習時。

比臨終審判還恐怖。

「哎，做父母的都盼著自己的孩子能夠成龍成鳳，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李浩波的父親嘆道。

站在窗邊，一直沒有聽到柯珂的聲音，李浩波很擔心，哪怕是哭聲也能讓他安心。

可是沒有，從頭至尾只有柯父不停地數落聲。

想起初二她在自己面前傷心哭過的那次，他情不自禁對父親說道。「柯珂她理科是差了些，但是文科很好，她以後一定能在文學領域有所建樹。」

他說這話時是心裏有氣的，不是沖自己父母，而是希望柯珂的父母能夠聽見，能夠發現她的優點和長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