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珂說完氣話以後就直奔頂樓，因為跑得太急，以至於她在看清那人不是王倩以後，腳底剎車都來不及。

調頭返回，也來不及。

「你怎麼上來了？」李浩波聽見身後急促的腳步聲，以為是剛走的王倩或者那兩個女生又回來了，回頭的剎那，眼裏的冷淡變成了柔光。

「我……」柯珂真的尷尬死了，她不好說出是來找王倩，卻一時想不到合理的借口。

「王倩剛走。」他「看穿」了她的來意。

「哦，那我去教室找她。」

「她沒回教室。」

「……」

「她請假回家了。」

「哦，那我先回教室了。」面對他的無所適從讓她站不住，她隻想先跑為快。

可是李浩波叫住了她。「我們說說話，好不好？」

「我還有很多作業沒寫，下次再說。」她心裏確實憋著許多的話和疑問，就是不想和他說。

但哪知他一個箭步衝到她面前，握起她的手腕，手掌剛好硌在她的手繩上。

他執腕而視，眼瞼低垂，神色撲朔。

柯珂心虛地動了動手腕，因為李浩波這個突然的舉動慌亂不已，她不是怕他看見手繩，而是有更見不得人的秘密不能讓他發現。

可「秘密」就在手繩下面。

只要手繩滑動一丁點的位置，那兩道前兩天剛結下的紅褐色疤痕就會清晰顯露。

「你手怎麼了？」他果然看見了。

「不小心劃的。」她心虛應付著。

「怎麼劃的？」他盯著那兩條整齊平行的疤，連聲音都變得緊張。

「就是不小心劃的。」柯珂一時說不出原因，連個理由都來不及想，時下寒冬，傷口藏在兩三層袖口下面，她根本就沒想過會被其他人發現，她不知道今天會被李浩波看見。

「說實話。」他的聲音更大了些，語氣嚴厲有訓斥的味道。

柯珂被嚇得一激靈，低著頭，唯唯諾諾。「這就是實話……」

「別撒『削蘋果』這種謊，除了指甲刀，你連剪刀都不喜歡碰，所以蘋果這類需要削皮的水果你壓根懶得吃，即便吃，也是削好的，或直接連皮啃。」李浩波一口氣堵死她的後路，他似乎知道怎麼回事，就只等她親口承認。

這麼丟人的事，柯珂怎麼有臉承認，此時此刻她隻想從他面前消失，然後躲起來再也不見人，可是他的手掌就像手銬一樣緊緊鎖著她的手腕。

「初中以後，你的性情就漸漸不如從前，就像徹底變了一個人，那時年紀小我還不懂，但是後來我一直很擔心你哪天會想不開做傻事。」他翻閱過相關書籍，可最害怕的事，終究是發生了。「柯珂，到底有什麼事不能解決？非要這樣對自己下手？你有勇氣拿刀自殘，為什麼沒有勇氣面對問題，解決問題？」

「我解決不了。」幾乎是被他嚇得委屈一擁而上，柯珂崩潰，眼淚奪眶而出，流了一臉。「一直以來我的努力不是被貶低成不夠上進就是被汙衊靠作弊得高分，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他們都是我最親最近的人，我想和他們說話，想和他們說心裏話，可是他們不聽，他們只要我聽話，但是沒有任何一個人肯聽我的話，小姨說我不懂事，小舅說他們都是為我好，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知道一肚子的委屈能找誰說，所有的錯都是我，我一無是處，處處不如人，我甚至有時周末都不敢上街，覺得自己特別丟人，覺得所有的人都看不起我，都在背地裏笑話我。」

她的眼淚啪嗒啪嗒，一滴又一滴地打在李浩波的心坎上。

他的本意不是要惹哭她，是因為心疼、著急和害怕，他的手指小心翼翼避開那兩道微微凸起的疤痕，別開視線不敢再看，多看一眼，他的情緒就控制不住。

「你忘了我嗎？」他壓抑著憤怒，聲音放低下來，眨眼，擋開眼角刺眼的酸澀。「我說過我永遠是你可以傾訴的那個人，在我這裏，你永遠可以做那個朝氣蓬勃，無畏無懼的小霸王，你不用自卑，你一點不丟人，沒有誰看不起你，更沒有人會笑話你。」

這是他第一次正式的擁抱她，不再有以前的諸多顧慮，隱忍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