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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狼谷》第十章 破曉處黨旗映霞光
兩個月後。近午,鶴樂學校。

一個頭戴禮帽、戴近視眼鏡的中年人出現在鶴樂學校門口。

中年人對負責門衛的許祖賢比比劃劃說著什麼。許祖賢將來人引到剛剛走出教室門口的謝鍾鋒面前。

謝鍾鋒用一雙警惕的目光盯著來人問:「請問這位先生是……」

中年人淡淡一笑,從容答道:「天山來客!」

「是嗎?那麼請問:天山的天是哪一個天啊?」謝鍾鋒若無其事地仰望天空小聲問。

「——碧雲天。」中年人毫不遲疑地順口答道。

「地是什麼地?」

「——黃葉地。」

「唔唔,那麼秋色怎麼樣啊?」

「——秋、秋色連波。」

「請問家翁尊姓大名?」

「——免貴,蘇幕遮。」

「嗯,很好很好!這位先生裡邊請吧!」謝鍾鋒一臉釋然地將中年人引到自己寢室內,連忙為其搬凳倒茶。

「我叫韋道,是省委派來巡視工作的!」中年人接過茶杯輕輕呷了一口即放到桌上,摳摳索索從內衣口袋掏出一張字條,神情嚴肅地遞到謝鍾鋒面前。

謝鍾鋒接看字條,只見上寫:「茲介紹韋道同志到鶴樂學校找謝鍾鋒校長辦理公務,請接洽是荷。」下面落款是「王煬」。

謝鍾鋒認真審看字條,其中「王煬」二字格外清晰,且與記憶中王煬在不同場合所寫「王煬」二字高度吻合。

「原來是上級派來的領導同志!」謝鍾鋒臉上顯出少有的激動,一把握住韋道的手,「快請坐!俺這裡正有一大堆情況要向上級彙報呢!」

倆人分別坐在課桌兩側,通過短暫的交談,很快便初步消除了疑慮。聽了謝鍾鋒有關鶴鳴黨支部的工作彙報之後,韋道一臉興奮,連連誇讚:「很好很好,伊川的同志們幹得不錯!我代表省委謝謝你們!咱們伊川所處位置十分重要,省委決定在這裡成立伊川中心縣委,領導周邊各縣黨支部開展工作。請你通知鶴鳴支部全體黨員,今天午夜時分,我們在這裡召開伊川中心縣委成立會議,希望大家按時參加!」

午夜,謝鍾鋒住室內,一盞老式油燈將它微弱的燈光映照在韋道、謝鍾鋒、張石憲、申志塬、申京璽、趙琦、任民、牛俊英、何岺、何文慧、許祖賢等人深沉寧靜的臉上。

韋道抬眼望望牆上的時鐘,向在場各位鄭重宣布:「現在已是午夜,咱們伊川中心縣委成立大會正式開始。首先由謝鍾鋒書記針對鶴鳴黨支部成立以來工作情況作簡要彙報。」

「好,我先簡要彙報一下咱們支部近期以來的主要工作。」謝鍾鋒站起身來面向大家輕聲說:「咱們伊川縣鶴鳴黨支部於去年10月由我和楊馨校長共同創建,起初僅有四名黨員:楊馨、張石憲、申志塬和我。到年底發展到二十多名黨員,分別以校長及教員身份組織開展革命工作。後來由於工作需要,楊馨同志趕赴蘇區深造學習,由我接替主持支部工作。一年來通過『讀書會』互救社這些黨的外圍組織,把學校師生和附近十幾個村的農民發動起來,廣泛宣傳黨的主張,組織互救社農民突擊搶收地主的糧食,開展抗日救亡宣傳和反蔣抗霸鬥爭,都取得了比較顯著的成績。」

接下來,謝鍾鋒較為詳盡地具體總結了幾個方面的工作情況。張石憲、申志塬等幾名委員也都結合有關抗霸鬥爭方面的經驗和教訓分別作了補充發言。尤其是由於一時疏漏,使得鄭家藩特務組織乘機將臨時囚禁在農會牲口棚裡的昌之公偷偷劫走這一慘痛教訓,在場各位都深感惋惜,後悔不已。

韋道笑望眾人,滿意地點一點頭,沉穩睿智的眼眸裡隱約閃爍著興奮與希冀之光,「從剛才鍾峰、石憲和志塬等同志的彙報可知,咱們鶴鳴黨支部在短短一年的時間裡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尤其是開展軍事行動,一舉端掉地痞惡霸昌之公老窩的鬥爭。儘管由於咱們的一時疏漏,讓鄭家藩特務組織鑽了空子,但依然不可否認在很大程度上打擊了地方邪惡勢力的囂張氣焰,為廣大農民自主生產、正常安身立命起到了極大的保障作用。上級領導對鶴鳴黨支部所取得的成績給予充分肯定,同時告誡同志們,除了昌之公之外,還有王之公、李之公、趙之公……這些個地痞惡霸,他們是反動當局的幫凶走狗,是咱們窮苦百姓的冤家對頭,我們要依靠黨和群眾奮起反抗,把他們一個個打倒。希望其他地方的同志們認真學習鶴鳴村的經驗,組織開展更多、更大、更加頻繁的抗暴活動。下面圍繞今晚的會議主題,請同志們分頭做以下幾項工作:請石憲、何岺二位同志製作一面鐮刀鎚子紅旗;請謝書記草擬一份伊川中心縣委成員名單,還有人員分工草案,並提交本委員會議討論通過。之後,由新當選的伊川中心縣高官做就職演講;接下來,還要由在座每位委員逐一表態發言;最後由我代表省委做會議報告。許祖賢同志負責警戒。請大家抓緊時間分頭準備。」

話音剛落,張石憲、何岺等在場人員按照韋巡視的安排各執其事,迅速行動。

牆上的時針指向凌晨1點,由張石憲、何岺二人製作的一面方方大大的鐮刀鎚子紅旗製作完成。牆上時針指向2點,由謝鍾鋒草擬的《伊川中心縣委成員名單》及《人員分工草案》最終完稿,並提交委員會討論……

會議決定:謝鍾鋒任伊川中心縣高官,申志塬、何文慧負責宣傳,何岺、趙琦負責組織,許祖賢、任民負責交通,張石憲、申京璽負責軍事,牛俊英負責青年工作。

牆上的時針指向凌晨5點,韋道一臉嚴肅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手舉一面自製的鐮刀鎚子紅旗,聲音低沉而莊重地向在座各位說:「同志們,剛才由謝書記草擬的《伊川中心縣委成員名單》及《人員分工草案》,已提交委員會議討論通過。新當選的伊川中心縣高官謝鍾鋒同志做了激情澎湃、深入細緻的就職演講。在座的每位委員分別做了表態發言。我剛才講了成立伊川中心縣委的重要意義和神聖使命。按照上級黨組織的指示,我們近階段的主要工作,就是要通過各種途徑傳播馬列主義,啟發群眾覺醒,發展黨的組織,籌建黨的武裝力量,建立工農聯盟和民族統一戰線。現在我宣布:伊川中心縣委正式成立!」

在場各位難抑興奮,起立鼓掌。

經久不息的掌聲漸漸停息,韋道用手勢示意大家復坐原位,而後滿臉興奮地繼續講道:「下面,根據上級黨組織的指示精神,結合咱們縣的實際情況,我著重再講幾點意見:第一,要求在座的各位要繼續保持飽滿旺盛的革命鬥志,總結經驗,取長補短,以利再戰;第二呢,咱們在縱向深入的同時,還要在校園廣泛開辦『讀書會』,在社會上延伸開辦『研討會』,使咱們的活動覆蓋面更廣,作用力更大。還要通過以上活動,及時發現和培養積極分子,不斷充實壯大黨的隊伍;第三,也是非常關鍵的一個方面,咱們要在互救社基礎上儘快組建『自衛隊』『遊擊隊』之類黨的武裝,用真刀真槍對抗反動當局的武力鎮壓。以上三點不知大家聽清沒有?」

眾人異口同聲:「聽清了!」

韋道點一點頭繼續講道:「希望各位各司其職、各負其責,認真紮實管好各自的工作。別的我就不再重複多講,下面我隻再補充兩點:一是嚴守機密,注意隱蔽;二是注重操守,永不叛黨。萬望各位謹記!」

一聲長長的雞鳴劃破夜空。

一隻大手推開窗戶。

韋道一臉興奮地手舉綉有鐮刀鎚子圖案的鮮艷紅旗,向著微明的窗外頻頻搖動。

在場各位都爭先恐後地趨近窗前,一個個心潮澎湃,難抑興奮地向著窗外翹首眺望。

窗外天際,晨曦初露,霞光閃耀,為簇擁窗前的張張笑臉塗上一層燦然暖光,繼而猶如電流一般迅疾透過血肉之軀,照亮了一顆顆悸動的丹心。

鶴鳴村互救社大院內,夜風撩衣,落葉紛飛。

近日來,因互救社敢死隊打砸昌之公莊園一案,鄭家藩帶領他的警察大隊五次三番前來捉拿張石憲一幫「嫌犯」。由於這些「嫌犯」晝伏夜出早有防範,鄭家藩警察大隊總是乘興而來掃興而歸。

這天夜裡,當偵察到前來搜捕的鄭家藩警察大隊全部撤離後,張石憲帶領互救社員們乘著暗淡的月光再一次悄悄返回互救社大院。

郭紀棠第一個進入草棚,掏出火鐮點燃松燈,疲憊不堪地一骨碌躺靠在一卷落滿塵土的草苫子上,聳著鼻樑忍痛輕捂血跡斑斑的受傷膀臂,望著隨後而入的張石憲籠嘴輕噓:「唏——,他奶奶的,那天你為俺挨弌槍子兒,這回俺又替你挨弌槍子兒,全是因為昌之公他娘的那個龜孫王八蛋,到現在還害咱跟耗子一樣東躲XZ不得安生。」

張石憲艱難地脫去滿是血漬的藏青夾襖,順手塔在側壁木樁子上,騰出雙手彎腰輕拍酸困的大腿:「躲藏歸躲藏,恁隻說這事辦得怎麼樣——我說過冤有頭、債有主,他昌之公欠咱樁樁血債,一準兒都叫他用血來償!」

申坷垃輕扶張景龍進入草棚,在一隻木墩上慢慢坐下,深有感觸地嘆一口氣苦笑道:「哎!只是咱們代價不小,教訓夠大!怨隻怨咱們一時疏忽,本打算把昌之公老兒囚禁起來準備第二天村民大會公審,沒成想反遭鄭家藩特務組織突襲劫走,可說是放虎歸山、遺患無窮啊!」

薑圪墶緊皺眉頭也跟著接過話茬:「可不是怎的,還有昌之公的堂弟昌之修也他娘給早早溜掉咧!那傢夥陰險毒辣,還通黑道,手下也有一幫打手。咱端他哥老窩,他豈能善罷甘休?咱得琢磨到哪兒尋找一個靠山,縱是上山拉杆子,這心裡頭也好有個著落!」

「說得對!頃刻張老師一走,單憑咱們可是不行。咱得真真兒尋找一個靠山才能牢靠。」

眾人面面相覷,暗自點頭。

「咱投奔棋盤山王大俠!人家武功高強,山高寨深,國民政府都奈何不了,刀客流寇更不在話下!」

「王大俠雖強,但不一定指靠得住。現如今豺狼當道人人自危,有多少綠林俠士難以自保,有誰願意多管閑事、引火燒身?」

「說得很對!王大俠那裡只能做個好兄弟、好鄰居相互照應,做咱靠山還真不中!」

「照這說來,咱可到哪兒找這靠山?」

「是啊,咱可到哪兒找這靠山?」

在場眾人議論紛紛,相顧茫然。

張石憲下意識地望一眼張景龍,習慣性咳嗽一聲,站起來說道:「方才大夥兒說到感謝俺伯幫咱煽乎這互救社、剷除惡霸昌之公,都還不知這背後那可是還有大來頭咧!」

眾人立刻警覺地問:「大來頭?那他誰呀?」

張石憲再次以徵詢的目光望望張景龍,然後警惕地望望窗外,招呼大家聚攏一起,輕聲說道:「這大來頭之人,她就是……就是……響響噹噹的共產黨!」

「哎哎,我說大外甥,你剛才說啥龔、龔、龔啥子黨?男咧還是女咧?」溫金豆把耳朵靠近張石憲問。

「是哪村哪屯兒咧?」申坷垃也緊嘴子追上一句。

張石憲頓了一頓,耐心解釋道:「哎,這共產黨呀,說不上男女,也不是哪村哪屯兒咧……」

「那他到底是哪留咧?」

「該不會是啥子仙、啥子聖吧?」郭紀棠和溫金豆爭相追問說。

「哎,共產黨哪會是啥子仙聖!共產黨就是……就是……」張石憲向眾人攤開雙手,竟一時難以表達明白,索性轉向張景龍,順水推舟道:「還是讓俺伯給大夥兒說說清楚吧!」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張景龍緩緩站起,先把左手伸到眾人面前,以右手食指在左手掌心工整地寫出「共產黨」三個字,然後耐心地向眾人講述道:「剛才石憲講得很對,這共產黨啊,她不是一個人,也不屬於哪個地方。確切地說,她是一個組織,由千千萬萬勞苦大眾自發組成的一個龐大組織。也可以說,她是一個聯盟,由工農各界聯手組成的一個堅強聯盟。還可以說她是一支隊伍,由四面八方仁人志士組成的先鋒隊伍。當然還可以說她是一面旗幟,由火熱紅色做基調,敢於劍指一切邪惡勢力,所向披靡、永遠不倒的鮮紅旗幟!」

眾人聽得入耳,一個個莫辨高深地愣著眼神,伴著張景龍鏗鏘有力的講解,眼前相繼浮現出有關「組織」「聯盟」「隊伍」和「旗幟」的想象中景象,並漸漸幻化為「晨曦」「春芽」「海潮」「靠山」之類象徵性景物,活靈活現地浮現在每個人的腦海。

郭紀棠第一個打破眼前的寧靜,問道:「照這著說,咱鶴鳴村,咱鶴鳴鎮,咱們祖祖輩輩受人欺壓這勞苦大眾,這回算是有盼頭、有靠山咧!」

眾人爭相附和道:「就是呀,這回咱們有靠山咧!」

「大夥兒說得對!」張景龍用力揮動一下拳頭繼續說道,「正是由於共產黨的領導和支持,咱們才有眼前的勝利;正是有共產黨做堅強後盾,咱們才有立足之地,才有生存和發展的空間,因而才有安全和成功的保障!」

「太好啦!有共產黨做靠山,咱們腰板兒更硬,底氣兒更足咧!」

「這共產黨現在哪裡?大傢夥兒這就找他去!」

「對!咱們立馬找他去!」

眾人群情振奮,迫不及待。

「大夥兒只要心中有黨,黨就會隨時隨地在你的身邊!只要相信黨、擁護黨、聽黨話、跟黨走,咱們才會有盼頭,才會有奔頭,才能改變祖祖輩輩受人欺壓的歷史,翻身做主人!」張景龍飽含激情地望著大家,一臉自豪地說,「上級黨組織已正式同意接納咱們的互救社,還將指導咱們在互救社基礎上儘快組建鶴鳴遊擊隊,憑藉鶴鳴天險,機動靈活、神出鬼沒地跟反動勢力展開針鋒相對、你死我活的武裝鬥爭。希望鄉親們抓住機遇積極參加,儘快將咱們的革命隊伍發展壯大起來!」

「能成立這遊擊隊真是太好了!我第一個報名參加!」

「我也願意參加,張老師您就收下我吧!」

「我們大夥兒都願意參加,張老師您就收下我們吧!」

眾人群情激昂,呼聲一片。

「上級黨組織已來電確認謝鍾鋒同志任指導員,張石憲任遊擊隊隊長,申志塬、申京璽任副隊長。誠望大傢夥兒早早報名,扛起刀槍,在咱鶴鳴山區打開一片天地,殺出一條血路,跟反動當局和惡霸勢力真刀真槍血拚到底!」在一通慷慨陳詞之後,張景龍輕聲告訴大家,「出於革命工作需要,過兩天我還得到其他縣區一段時間。接下來這裡的鬥爭會更加艱巨,希望大家咬緊牙關堅持到底,相信會有雲開霧散的那一天。勝利一定是屬於我們的!」

當天夜裡,已陸續有二十多名互救社成員踴躍報名加入鶴鳴遊擊隊。經過匆忙籌備之後,他們各自攜帶槍支器械和隨身物品,在張石憲的統一指揮下,在互救社大院內集合出發,出門向左穿越一塊密不透風的莊稼地,下坡拐入一道直通村口的窄長壕溝,然後沿坎坷不平的嶺間土路,向著鶴鳴山腹地一處廢棄多年的荒僻老寨——臥牛山寨方向一路進發。

臥牛山寨位於鶴鳴山西端「牛頭」之上,就地取材,巨石壘牆,東西兩面各有一個高大的寨門。寨門兩邊碉樓高聳,寨牆森然。寨內建築大部坍塌,但依然具備佔山為王、獨霸一方的地利優勢。

四野正被秋風染,隔月山色迥相異。三個月後,一輪滿月高高地懸掛在一座修葺一新的臥牛山寨上空。明澈的月光普灑在山寨中間一片地勢開闊的大草坪上,映照出遊擊隊員舞刀弄槍、摸爬滾打的矯健身影。

張石憲穿插在人群中間,正興緻勃勃地指導男遊擊隊員練習「王五砍山刀」。

王五砍山刀系由清朝末年京師武林名俠、人稱「大刀王五」的王正誼所創,經王姓家族數十年世襲相傳,在王天乙手中得以發揚光大。該刀法主要有笑裡藏刀、立劈華山、順水推舟、大鵬展翅、上步雙殺、童子迎賓、縱步連環、旋風刀等成型刀式,和掃、劈、撥、削、掠、奈、斬、突等八種技法。在張石憲的精心指導下,申坷垃一幫壯漢正光著膀子將八斤重的砍山刀舞得溜圓,直練得汗流浹背,虎虎生風,一招一式盡顯神功。

申京璽正全神貫注地指導女遊擊隊員練習「太極十三槍」。

太極十三槍據傳由南宋名將嶽飛所創。其主要槍法有太公釣魚、四夷賓服、青龍獻爪、蒼龍擺尾、十面埋伏等招式,和攔、拿、扎、劈、撥、掀、刺等基本技法。在申京璽的精心指導下,張華瑞、姬素蓮一群女將正呼呼有聲地把丈二長槍使得飛轉,直練得英姿綽約、殺氣衝天。

張石憲教罷一節課程,吩咐隊員自行演練,而後習慣性地從場邊樹枝上扯下毛巾擦拭頭上的汗水,然後從耍三節棍的郭紀棠、練對子錘的薑圪墶等人面前依次走過,最後停在手捧兵書細細玩味的申志塬面前。

「備周而意怠,常見則不疑,陰在陽之內,不在陽之對,太陽,太陰。」申志塬讀到這裡,有意把書本合攏背在身後,仰臉晃腦細細品味:「這就是說,認為防備十分周到的就會鬆懈鬥志、麻痹輕敵,習以為常的東西往往不易引起人們的懷疑,密計常常就隱藏在公開的事物裡,而不是和公開的事物相排斥……」

「愈是公開的事物,愈是可能隱藏著非常大的秘密。」張石憲有意學著申志塬的樣子,搖頭晃腦地接過話茬。

申志塬猛一扭頭,自我解嘲地縮一下脖項:「哎喲,是張隊長。這不,好端端一條妙計,一下子讓恁給攪飛啦。恁隻說怎樣賠我吧!」

「依我看,別的妙計都不打緊。」張石憲向申志塬跟前湊了湊,不無激勵道:「遊擊隊上山都三個月了,你這個半拉子軍師沒明沒夜研讀兵書,到這時候也該運籌帷幄顯擺一回了!」

「本軍師正有此意,單等隊長指東打西、明示方向!」申志塬向張石憲擺開兩手正經討令說。

「這個……」。張石憲踱了幾步低頭沉思,猛然轉身走到申志塬面前輕聲說道:「依我看,閭店鄉公所對咱們威脅很大,俺早想拔掉這顆釘子。」

「說得很對!」申京璽這時也趁課間空檔湊到這裡,順著二人話題輕聲附和說,「據說咱們的冤家對頭昌之公在升任國民黨縣警察局長不久,便把他的堂弟昌之修安插在警察局裡出任閭店鄉中隊長。為對付咱鶴鳴遊擊隊,還專門將一個分隊安插在離咱們較近的鄉公所內,整天對咱虎視眈眈,尋找機會痛下殺手。咱不如給他來個先下手為強,把這顆釘子連根拔掉!」

申京璽說完,刻意把一雙徵詢的目光投向申志塬,似乎在默默期待一道高難度應用題的神破解方程式。

申志塬頗為淡定地來回踱了幾步,而後轉過身來在二人面前停住腳步,濃眉輕挑,嘴角微翹,一字一板地輕聲說出八個字:「出其不意,星夜突襲!」

張石憲和申志塬相望頷首,而後在申志塬的招呼下,就近圍坐在一塊略顯平整的空地上,針對即將實施的突襲方案促膝商討近兩個時辰。初定方案中首當其衝的第一個環節,就是為彌補之前石維田父子搜集情報的嚴重不足,特別指派兩名精幹隊員專程趕赴閭店鄉公所深入摸清敵情,為進一步修訂突襲方案提供詳實準確的參考依據。申志塬貌似漫不經心地捋著半長鬍須,試著點了幾個人選,張石憲都略感不妥地微微搖頭。申京璽站直身子自告奮勇主動請纓,張石憲也隨即站起身來,篤定地將一隻粗壯的大手重重地拍在對方肩頭,「中!明兒個一早,本隊長跟你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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