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謝鍾鋒一行幾人分頭疏散出得窟區，按照事先約定，先後來到龍門口外一處隱蔽地帶。清點人數時，這才發現少了張石憲。

正在大家左顧右盼、焦急等待的時候，何文慧突然指著前方一個頭戴破草帽的年輕人小聲說：「快看那邊，那個頭戴草帽的小夥子好像就是！」

在眾人注視的目光下，一位頭戴殘破草帽、全身濕淋淋的年輕人腳步匆匆地向這邊走來。

「一點不差，正是張石憲！」任民搶先一步走出掩體，向張石憲暗暗擺手打著招呼。

張石憲似乎視而不見，視同陌路一般與迎面而來的任民擦肩而過，繼續向前邁動腳步。

任民一臉茫然地望著張石憲的背影，正莫名其妙，忽見張石憲短暫駐足似在點煙，之後扔下一個空癟的煙盒後繼續前行。

任民快步上前撿起煙盒，匆匆返回掩體拆開來看。

謝鍾鋒等人圍攏上來，只見煙紙上歪歪扭扭寫有「悅來客棧」四個小字。

謝鍾鋒難抑興奮地一把奪過煙盒，眼望字條默默點頭：「嗯，總算找到它了！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哪！」慶幸之餘，他忽然警覺地望望前路，滿目疑雲，「從張石憲的反常舉動來看，是不是在他身後……」

經謝鍾鋒這一提醒，在場眾人不約而同地把警覺的目光投向來路。少傾，果見一個鬼鬼祟祟的矮胖男子兩眼緊盯張石憲的背影尾隨而去。

任民望著來人背影脫口說道：「這人看著好生面熟，咱們好像在哪兒見過。」

何文慧跟上一句：「這不是咱們縣南閻村的鄭家藩嗎？」

「一點不假，正是他個孬種王八蛋！」正自冷眼靜觀的何岺突然恍然大悟，把腦門一拍，「據說這個鄭家藩是洛陽國民黨特務骨幹。難道說咱們這次行動已被他們……」

謝鍾鋒招呼大家聚攏一起，盡量壓低聲音向大家吩咐道：「鑒於出現新的情況，咱們需要調整一下行動方案：京璽跟我一起設法與石憲碰頭，其他同志仍按原來分組分頭行動。匯合地點是龍門悅來客棧。大家都記清沒有？」

「都記清了！」眾人異口同聲答道。

「剛才聽何文慧老師講，何岺老師由於老嶽父病情危急需要照料，這次就不再一同前往了。其他同志請務必提高警惕，注意安全，分頭出發！」

半個時辰以後，幾經輾轉的張石憲終於甩掉身後的尾巴，與暗暗追尋的謝鍾鋒一行二人不期而遇。由於接連變換了幾次衣著帽式，以致張石憲走到二人近前，謝鍾鋒和申京璽都沒能認出他來。反倒是張石憲悄悄繞到背後輕拍二人肩頭，猛然把二人嚇得一個愣怔，引得三人六目相對而笑，啞然吐舌。

謝鍾鋒一行三人迅速調整心情，打理行裝，邁開腳步重新上路，仍以遊客身份沿窟區石徑逶迤前行。

行至一處十字路口，走在前面的張石憲停下腳步，茫然四顧道：「龍門山這麼大，咱們到哪兒去找那個什麼悅來客棧呀！」

「是啊！人生地不熟的，咱們可到哪兒去找呢？」申京璽也跟著皺眉嘆息道。

正當謝鍾鋒一行三人一臉躊躇、東張西望時，從前面路邊走過來一位頭戴破鬥笠、身穿爛夾襖，五短身材、花白鬍須的長者。

「請問這位大爺，悅來客棧在什麼地方啊？」張石憲迎上前去輕聲問道。

「鬥笠翁」抬眼望望張石憲一行三人，信手舉起手中的酒葫蘆「咕嘟咕嘟」飲了兩口，用破棉襖袖橫抹一把濕漉漉的嘴角，嘿嘿一笑道：「傻瓜！連悅來客棧都不知道，還忽忽閃閃出來闖蕩個啥！」

「大爺，我們幾個剛到這兒，人地兩生，您、您老人家就給我們指點一二吧！」張石憲追著「鬥笠翁」再三追問。

「鬥笠翁」頭也不回地一揚左手高聲說道：「真想找悅來客棧我得先問問你曉不曉得這幾個名字：什麼『司徒望月』，什麼『阿緲』『金吾執』，還有什麼『法王』『雪伶』『辛雲飛』……我再問你喝沒喝過刺鼻嗆眼還辣喉嚨的悅來酒，聽沒聽過江湖人常哼唧的兩句詩——

龍駕祥雲飛九天，門客酩酊覓仙山。

橋斷人稀江湖遠，頭破血流不知還！

閱盡風塵三千年，來去匆忽彈指間。

客宿異鄉對酒眠，棧道易修陳倉難！

「鬥笠翁」吟畢，再度仰臉「咕嘟咕嘟」灌下兩口烈酒，而後旁若無人地邊走邊飲，踉蹌而去。

「哎，你……這位大爺！」張石憲大聲喊著緊追幾步，無可奈何地停下腳步抱怨道，「瞧他雲裡霧裏說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個正經地方來！」

「是啊，問了半天，等於白問。」申京璽也忍不住跟著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