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Scout聞言保持沉默，那名薩卡茲叛徒情緒卻愈發激動起來：

「荒謬！你想汙衊我，你敢說我不相信殿下的路，你這該死的——！！」

博士回答道：

「可這是你親口說的，你所表達的，你自己心裏清楚。」

那名薩卡茲叛徒再次大聲咆哮道：

「骯髒的外族人！你血口噴人——」

博士的語氣仍然無比平靜：

「你想聽我的看法，我會告訴你，薩卡茲人。」

「你絕非因為我與凱爾希而對殿下失去信任，你只是恐懼自己不再信任特蕾西婭這件事，並單方面嫁禍給他人。」

這一次那名薩卡茲叛徒的語氣都打起了哆嗦，說道：

「【薩卡茲粗口】！！我要是真的離開了殿下，那也要帶著你的人頭交差！」

博士卻依舊沒有情緒起伏，語氣仍然平和，卻如同無底的深淵：

「如果你只是對特蕾西婭的宣講感到失望並歸咎於我，那麼為什麼要找對質？」

「僅僅是恐懼殿下的實力？僅僅是因為自己無法改變殿下的看法？」

「你還在迷茫，你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會駛向何方，但很多人會知道，他們並不在意你，他們只希望把你當成一座橋樑。」

「我本不在諸國的真正視野之內，所以總會有人來確認，薩卡茲們是否得到了別的力量。」

那麼薩卡茲叛徒回答道：

「……你在說什麼？詭計？胡扯？劣舌？引誘我說出坐實叛逃罪名的供狀。就為了炫耀你所謂的見識和謀略，在Scout面前演好這齣戲嗎？」

博士這一次說出的話卻讓他險些握不住刀：

「不，薩卡茲。」

「我是要你活著走出這裏。」

那名薩卡茲叛徒居然愣了一下，幾秒鐘後才反應過來，說道：

「……什麼？」

「你在開玩笑？這是他媽的是哪族的笑話？！」

博士卻說道：

「我認識你，『叛徒』，你叫安德雷斯。」

「那個晚上，是你背著重傷的Misery從前線傷痕纍纍地跑回來，你背上鑲嵌著起碼十幾個蝕刻彈的彈頭，到了營地已經休克，甚至比Misery還要命懸一線。」

「而你也在昏迷前用盡最後的力氣告知了敵方的炮兵行軍路線，我們才得以迅速解決這場戰役最棘手的部分。」

「所以我給你這個機會。」

那名叫做安德雷斯的薩卡茲叛徒說道：

「……不可能！我憑什麼相信你？！」

Scout對他說道：

「你要搞清楚現狀，叛徒。」

「無論博士說了什麼，你也只能相信。」

Scout再次將狙擊槍握緊，他知道接下來有可能對方會採取過激手段，他必須保持隨時能夠進行甩槍爆頭，一擊斃命的前置動作。

「不……不！Scout，別被這人蒙蔽了！他放我走只是為了更好地汙衊，我哪也不會去。」

「你想汙衊我是某個國度派來的間諜？還是暗中包藏禍心，想要吞掉卡茲戴爾的野心家或者他們的爪牙？！你根本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我可是——」

安德雷斯語氣仍然十分激烈，可是他握刀的手已經劇烈震顫起來。

「叛徒，你可知現在你所做的到底是什麼，無數戰役，只有博士才能帶給我們勝利，如今巴別塔甚至已經遭受不起哪怕一次失敗了，你的舉止等同於在謀害另一位薩卡茲的英雄！」

Scout語氣極其嚴厲地喝道。

「可你看看，Scout！除了勝利……他眼睛裏都是空的！我們除了勝利以外還有什麼？！薩卡茲需要贏，需要勝利，可不代表我們只需要一個除了勝利什麼也沒有的黑洞！」

安德雷斯同樣對Scout大聲說道：

「你又怎麼知道這一系列順利的勝利不是他陰謀的一份子？殿下身邊那麼多優秀的人才，可為什麼偏偏挑了這個疑點重重的外族人？！」

可就在這時，一個溫和，卻清冷的女聲從遠方傳來：

「……夠了。」

Scout立刻讓開一旁，語氣尊敬地說道：

「殿下。」

特蕾西婭自Scout的身後走來，看向博士，目光溫柔，語氣同樣：

「博士……您受傷了嗎？」

博士回答道：

「沒有。」

Scout在一旁說道：

「殿下，事出突然，是我沒有預料到這邊的情況。」

博士卻插言道：

「不，是我讓Scout停手的，不然這位薩卡茲的頭顱早就已經炸開了吧。」

特蕾西婭輕輕頷首，說道：

「我了解了。」

安德雷斯看著特蕾西婭，語氣變得斷斷續續：

「殿下……我……我……」

特蕾西婭也同樣看著安德雷斯，說道：

「啊……是你。」

「我認得你，安德雷斯，在剛剛我戰後演講的時候，你站在下面，站在最前排，你是聽得最認真的一個。」

「博士說得對，你和你的戰士們為我們立下過戰功，可這並不是……你眼下行為的借口。」

安德雷斯隻覺得舌頭在口中打結：

「……殿、殿下……我……」

特蕾西婭能夠感受到情緒，她目光說不出是憂傷還是釋然，說道：

「你……不信任我了嗎？安德雷斯？」

「救下了那麼多同胞的你，從最危險的地方為我們帶回情報的你，和我們一同走過漫長道路的你，現在……不願意再相信我了嗎？」

這一次安德雷斯語氣甚至帶著一絲哭腔，說道：

「我沒有，殿下，我、我……」

【我甚至不敢抬頭看她。】

【我都說了什麼……】

就在這時，Scout說道：

「殿下，您直接審問他，看來是不會有任何進展的。」

「如今巴別塔形式愈發嚴峻，我們必須立刻確認隊伍中是否還有對您心懷不滿的——或者是卡茲戴爾方面的問題。」

「請把他交給阿絲卡綸處理。」

特蕾西婭說道：

「嗯……在這之前，博士。」

「能告訴我他剛剛對你做了什麼嗎？」

博士說道：

「他什麼也沒有做。」

「嗯……」

「這也許是一場行刺，卻不盡然。」

Scout大聲說道：

「博士——？！」

安德雷斯語氣變得徹底遲疑起來：

「我……」

博士又在這個時候說道：

「他只是被蒙蔽了，特蕾西婭，如果我說，到目前為止，他算是最無辜的那一個，你會相信嗎？」

就在這時，特蕾西婭身邊傳來Mon3tr低沉的嘶吼聲。

「博士，這裏不需要風趣的笑話，而Scout也不會認為自己摻和進了一場滑稽的玩笑。」

凱爾希也走了過來，對一旁的特蕾西婭說道：

「可至少……這個薩卡茲確實不在有嫌疑的名單裡，特蕾西婭。」

安德雷斯顫抖著語氣說道：

「你，菲林，一個外族人，竟然敢直呼殿下其名？！」

特蕾西婭看著安德雷斯，說道：

「……你痛恨凱爾希嗎？痛恨博士嗎？痛恨這些給我們帶來勝利，和存續的人嗎？」

「只因為，他們不是薩卡茲嗎？而非他們所做的事情，和將要做的事情？」

安德雷斯回答道：

「我……殿下，您聽我說，薩卡茲，正是因為信任過其他的血脈，卡茲戴爾才遭到那駭人的火焚，我開始意識到，殿下，薩卡茲和其他種族是不一樣的，是不同的。」

「我們是惡魔，是惡魔啊殿下！！」

「您的身邊有那麼多優秀的人，可為何，為何偏偏要讓這兩個外族人——」

Scout一聲暴喝：

「住口！！」

安德雷斯不再說話了。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特蕾西婭點了點頭，看向Scout，說道：

「容許我再多問一句，Scout，你的判斷是？」

Scout回答道：

「我尊重博士和您的判斷，但要依我看，現在應該立刻將他收押，關進牢房。」

「而若依軍法，則就地處決。」

安德雷斯握刀的手不再抖動，這並非恢復了冷靜……而是一種徹底的慌亂。

「是啊，這只是一種選擇，我們總是面臨著無數的選擇。」

特蕾西婭直視著凱爾希，說道：

「無論他背負的是什麼，可終究是做出了應該付出代價的行動。」

凱爾希在一旁說道：

「這種行為不會是最後一次的。」

「特蕾西婭，萬一這次放任產生了多餘的麻煩，也許之後也會威脅到你的安全。」

特蕾西婭說道：

「他只是做出了一個遺憾的選擇。」

安德雷斯語氣激烈地說道：

「不，殿下，我的殿下，請、請聽我說……」

「我是最早跟著您的一批薩卡茲，我只是不願意看到……那些人再次從內部點燃我們，三場火焚，燒死了多少薩卡茲的同胞，焚毀了多少薩卡茲的希望？」

「王庭的盟約，古老的肢骨，魔鬼的誓言……我看過太多太多，我只是不希望任何一個薩卡茲再倒在內部發酵的陰影裡！！」

特蕾西婭閉上眼睛，說道：

「起初，這是我抗拒的事。」

「惡毒的詭計啊，陰險的謀略啊……如果不是為了最終和平的必經之路，我怎樣都很難接受。」

「可是薩卡茲們等得太久了。」

「久到薩卡茲的精魂都已經流幹了血淚，枯萎了心靈。」

「無窮無盡的戰爭裡，還要用這樣一場戰事，同數萬生命一起，去開闢這片大地，我的情感終究淺薄，所以我要去了解更多。」

「凱爾希，博士，還有阿米婭，對待你們，這就是我的態度，我們信念一致，為了建立薩卡茲們真正的家園，為了探尋和其他種族和平共存的可能性和方法。」

「所以，我尊重博士的選擇，也請現在，告訴我你的結論。」

博士思忖了一下，說道：

「這個薩卡茲，做出了背叛的行為，但不是對於我，而是對於他心中那已經令他失望的特蕾西婭的形象。」

「他並不能稱之為叛徒，他只是一個被蒙蔽了心靈的可憐人，以我所見，特蕾西婭殿下既然願意給那麼多人自由——」

「那為何不放過這名曾經立下戰功的薩卡茲，把他流放到這片大地中去？」

「也許，他將拾起一個新的信念，無論是您的，還是別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