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特雷西斯有什麼反應，博士繼續說道：

「我馬上就會離開這裏。」

「在這之前，聽好，特雷西斯。」

「這個城市也許仍有未被擊潰心神的殘黨，所以你接下來有事要做。」

「我給你一周的時間，收服倫蒂尼姆議會的衛隊，拿下起碼七成倫蒂尼姆城防軍的控制權。」

「我給你一個半月的時間，懾服貴族們的傭兵，弔死他們中的反對者，暴曬在倫蒂尼姆的城防炮下面。」

「我給你一年的時間，讓王庭得以盤踞，建設碎片大廈，迎擊天空中的雷霆，我給你兩年時間，去建造飛空艇，成為風暴的領航員。」

「我給你三年的時間，完成黃金儀式，將祂戰勝，卡茲戴爾和巴別塔共同聳立天際，而在這之前，不要讓我失望，特雷西斯。」

博士這裏用的是某類古老的薩卡茲分支的語言，被掀翻在角落的維多利亞皇帝，還有他兩個女兒抱在一起瑟瑟發抖，根本聽不懂博士在說什麼。

儘管博士已然懾服了很多人，但是維多利亞太大也太廣，佔據了這片大陸最豐饒的中央谷地，特雷西斯要走的路仍然漫長。

「……」

特雷西斯看著眼前的博士，他隻覺得無比陌生。

甚至就連特雷西斯也不得不承認，在這一刻，他在害怕博士，害怕眼前這個男人，不……他真的……可以被稱之為……人嗎？

但特雷西斯已無退路，特蕾西婭已經死去，巴別塔的前半部分已經和倫蒂尼姆匯合，這裏就是新的卡茲戴爾的根基。

「阿斯蘭，一個問題。」

博士轉身，走向那名有些年邁的維多利亞君王，說道：

「倫蒂尼姆的航線是絕對機密，只有你知道。」

「現在我需要了解，倫蒂尼姆航線要經過的地點，最好是不太起眼的移動城邦，然後……是維多利亞之外的城市。」

薩特萊恩眼裏閃爍著不屈和怒火，這名老邁的維多利亞君王用他渾濁的獅瞳死死凝視著博士，最後，他閉上眼，長長探出一口氣。

「……我無所謂，放過我的兩個女兒。」

實際上，自薩特萊恩說出這句話之後，他便再也不是一個帝國合格的君主，因為在帝國的主宰者眼裏，親情遠遠小於國家的利益。

但他終究只是一頭老獅子了，變得害怕失去骨血，變得害怕寂寞和孤單。

而且他明白，自己終究無法反抗博士。

畢竟……薩特萊恩已經活了一百多歲，維多利亞的各種戰役，興衰，他都見證過，可從未見過博士這樣一己之力就焮天鑠地的存在。

在他面前，反抗是徒勞無用且可笑的，只能遭到更猛烈的毀滅。

而博士看著他，說道：

「你們的生死，我不在意，你們只是蟲子。」

「我現在有問題，而你們在我面前唯一被賦予的權利，就是給予我正確的答案。」

薩特萊恩咬了咬牙，看了看身邊兩名已經嚇得臉色慘白的女兒，在這一刻，他最終還是放棄了君王的身份，回歸了一名父親。

他說道：

「……倫蒂尼姆接下來的航線中只有一個符合要求，大約十分鐘後，我們會和烏薩斯的一座邊疆城市擦肩而過。」

「那座城市叫做切爾諾伯格。」

無論如何，這名被掀翻在地的維多利亞君王隻想立刻送走博士這尊恐怖的瘟神。

「特雷西斯，接下來，我會休眠，但也別忘了你的任務。」

博士看向身側的特雷西斯，語氣冰冷。

「我走後，你會是這個國家的攝政王。」

特雷西斯看著博士，他心情有些複雜，在博士面前這世界上最難攻陷的城邦之一竟是唾手可得，若未來他與卡茲戴爾為敵……

「特雷西斯，放下你的想法，破壞卡茲戴爾與我的目標相悖，或者說，你可是在這之後嘗試挑戰巴別塔的權威。」

博士對特雷西斯說道，彷彿他也如魔王那樣能夠讀心。

「……我知道了，博士。」

特雷西斯語氣複雜地說了這麼一句，隨後問道：

「那麼特蕾西婭……」

而就在這時，墨典也從特雷西斯的身後走來，他說道：

「您無須擔心，特雷西斯殿下……不，攝政王殿下。」

「特蕾西婭的身體第一時間已經被我放入培養倉中，這種培養倉只要保證能源供給，可以不間斷地維持二十年。」

「特蕾西婭的靈魂正保存在我這裏，我會在這之後立刻開始鑽研靈魂的逆嚮應用，順利的話，攝政王閣下。」

「您將提前見到她。」

特雷西斯閉上了眼睛，曾幾何時，自己如此無力。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快到自己一時都沒能接受這一切。

墨典繼續說道：

「王庭們已經在倫蒂尼姆周邊的移動地塊上聚首，食腐者之王也已在倫蒂尼姆高牆的根基埋下腐化的陷阱，此外，我向您舉薦一個人。」

「他叫曼弗雷德，原本是一名普通的薩卡茲尉官，但是在這次我們撤出巴別塔的行動中，他指揮出色，手段凌厲，並且深受麾下將領們的愛戴。」

「更難能可貴的是，他曾自己以隱蔽身份動用人脈獲得了維多利亞重武器的各類書籍並鑽研數年，而維多利亞所有的重武器中，自然也包括倫蒂尼姆高牆上的艦炮，和城防炮。」

「他不該是個尉官，他可以是個優秀的將軍，特雷西斯，這個人日後會幫到我們許多，甚至……他值得您親授劍術。」

能夠得到墨典如此高的評價，看來那位叫做曼弗雷德的尉官的確有很多出類拔萃的表現，他的潛力已被挖掘。

特雷西斯看著墨典，對他說道：

「這種事情……之後再說。」

墨典對特雷西斯說道：

「如您所願，攝政王閣下，接下來我也將輔佐您建設新的卡茲戴爾。」

特雷西斯直視著墨典，大約幾秒鐘過後，轉向了博士，說道：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博士回答道：

「戰勝祂。」

「讓巴別塔得到存續，不單單是卡茲戴爾，我們目的相同。」

特雷西斯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博士，誰也不知道他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

博士看了看遠方，對特雷西斯說道：

「我該離開了，特雷西斯。」

「做好你該做的。」

隨後博士便往城外邁步，特雷西斯和墨典目送著博士遠去。

在博士走出了皇宮大門之後，墨典便對一旁對特雷西斯說道：

「攝政王殿下，這座城市的記憶我會進行篡改，我們卡茲戴爾軍事委員會是為平息公爵事端，受邀進入倫蒂尼姆的。」

「而接下來就要看您的了，攝政王閣下，但我相信您的手腕，薩卡茲們必將迎來勝利的曙光，而卡茲戴爾也將獲得永恆的繁榮。」

特雷西斯只是問道：

「……我們接下來的事情會很多，墨典。」

「馬上召集第一次真正意義的王庭大會，卡茲戴爾軍事委員會也將要重新進行編排，我們不能在走以前的模式了。」

墨典對特雷西斯回答道：

「是，我也想這樣向您建議，攝政王殿下。」

……

而此時，無論是特雷西斯還是墨典，都沒有想到，博士走出皇宮之後並沒有出城，而是縱身一躍來到了維多利亞皇宮的頂層。

在那裏幾乎可以閱覽整個倫蒂尼姆的風光，但博士並非來此欣賞，他身邊紅底金紋的維多利亞國旗因風而動，呼呼作響。

「最後幫你一個忙，特雷西斯。」

博士猛然抬腿，隨後往下一跺！！！

嗡————！！！！！！！

石棺的能量瞬間被大量導出，自博士的腳下貫穿了整個維多利亞皇宮，隨後朝著四面八方輻射出去，眨眼間就囊括了整個倫蒂尼姆！！

嘩啦啦啦啦啦啦——！！！

整座因為博士而遭受到嚴重破壞的倫蒂尼姆中的無數建築落下的殘骸頓時倒卷而上，如同倒帶一樣，所有的建築眨眼間就被修復完成，甚至比原本的還要更加嶄新。

當然，別管那些已經傻了眼的倫蒂尼姆人，在這之後，墨典會處理他們的記憶。

一切都結束之後，博士已然能夠看到……遠方的切爾諾伯格，正朝著倫蒂尼姆的左側駛來，那是一座烏薩斯的移動城邦。

咻……

博士輕輕一翻，就從行駛中的倫蒂尼姆的高牆上一躍而下，落在地上，隨後朝著眼前的切爾諾伯格走去。

……

實際上，博士並不是很喜歡烏薩斯，因為那裏大多一片白，沒有生機的蒼白，沒有自由的慘白，沒有一切的……空白。

但那也與博士無關了，現在的博士只是給自己尋找一個休眠的居所。

他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極限，走不了多久，唯一的選擇只有切爾諾伯格，那座城市也的確符合自己的要求——遠遠看上去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工業城市。

這樣的城市一看就是在烏薩斯的邊疆行駛，低調不惹人注目，戰爭時敵人也看不上這骨瘦如柴的小城邦，自己應該能安穩地睡上一段時間。

但這大概是博士有生之年都沒有算錯過幾次的錯誤估算——他畢竟不是全知全能的真神，算不到未來會有陰謀家將這一小小的不起眼的城邦作為戰爭的開端。

只是現在對於博士來說，隨便找個棲身之所比什麼都重要。

……

博士非常安靜地從側面進入了這座城邦的下水道排水系統，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哦，兩名內衛看到了，然後……沒了。

這座城邦的地下設施和其他的城市沒有什麼不同，平凡地讓人舒適。

博士在行走的過程中儘可能收斂了石棺周圍所有的能量好不讓這座烏薩斯的城邦給整個直接飛上天去。

博士一路走到了切爾諾伯格的城底，這裏很安靜，遠離一切動力區域，這裏只有一些城邦的穩定結構縱橫交錯。

「……休息了。」

博士輕輕仰倒，身後的石棺立刻隨著他的動作趴伏在地，石棺周圍的支架和其他組件立刻變形，與切爾諾伯格底下的其他設施組合在一起。

這將是博士的安眠之所，亦是平靜的深淵。

博士就這樣輕輕躺在石棺的內部，雙手交疊在小腹上。

他的絳紅色的長發披散著落在石棺內部，同時閉上了那雙璀璨的眼瞳，實際上，現在的博士不要說攻陷城邦，他可能連正常的邁步也做不到了。

噗噗噗……

在博士徹底休眠之後，石棺的內壁在無聲中延伸出數十條血管一樣的物體，隨後連接入博士身體的每一個部分。

咕嗤……咕嗤……

一半的管子從博士體內抽出黑色的液體返回石棺，另一半的管子則從石棺內輸出紅色中帶著一點點綠光的液體進入博士的身軀。

他體內的漆黑色的廢血被抽離，隨後石棺為它換上新血。

使用石棺代價頗高，但這一次博士仍然以此為賭注……只是……博士，做出這個決定的人……真的是你嗎？

此即，來自過去的碎片·巴別塔的末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