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對了，馬斯特，我的母親還有愛麗絲她們最近身體如何？」

菲克這時又如此詢問馬斯特，語氣有些放心不下。

「小姐今天剛剛好了一些，但是露莎夫人癥狀加重了，今天夏亞老爺晚上會請哥倫比亞的醫學專家過來診斷露莎夫人的病。」

「唉……老爺也挺不容易的，前前後後為了夫人也花了不少錢了。」

馬斯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皺紋都彷彿變多了不少。

「……我知道了，今天晚上馬斯特你幫我放一下風，我要盡一切辦法進洛恩斯的宅子裏看一下我的母親。」

菲克思忖了一下，語氣變得斬釘截鐵。

「好，菲克少爺，夏亞老爺昨晚開始變得稍微放鬆了一點，我會協助您，再怎麼說，不讓一個兒子去看望自己生病的母親，也著實太過分了。」

馬斯特語氣也很果決地回答了菲克。

……

而夜幕如期而至。

洛恩斯家的宅邸內部的確如馬斯特所說，放鬆了很多，菲克藉由牆角的陰影和一系列掩護，在馬斯特的暗中幫助下重新回到了家裏。

「感覺這裏變得沒有以前那麼有溫度了……」

這是菲克僅有的唯一感覺，他覺得這裏比以前變得冰冷了，陌生了。

菲卡一天到晚待在圖書樓裡補習，愛麗絲則大多數時間也臥床休息，露莎更是一病不起需要人時刻照顧。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過去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呢？

叩叩……

菲克先是動作很輕地叩響了愛麗絲的房門。

「是馬斯特爺爺嗎？」

裏面傳來愛麗絲有些怕怕的聲音，菲克卻沒來由地舒出一口氣。

「是我……菲克。」

裏面的愛麗絲很明顯地傳來驚訝的一聲：

「啊……菲克？快，快進來，不然讓老爸看到可就麻煩了。」

菲克快速將門拉開又以更快的速度閉合上，但是卻沒有一絲聲響，在這一刻他彷彿是最步伐輕柔的菲林或是最迅速靜默的劄拉克那樣。

「晚上好……愛麗絲。」

菲克轉身，愛麗絲也第一次看到了闊別許久的菲克的模樣——蓬頭垢面，長發已經到了肩膀後面，髒兮兮的外套上，土壤和其中腐殖質的氣息瀰漫而出。

「啊呀，菲克你怎麼變得這麼髒了。」

愛麗絲從自己的床頭拿出了自己的手帕，親手將菲克臉上的泥土塵埃給擦了個乾淨，語氣有些心疼地對菲克說道：

「老爸最近……提到你就來火，我又大多數時間不能出去……我真的很擔心你……菲克……哥哥。」

菲克驀然一笑，對愛麗絲說道：

「謝謝你的關心，愛麗絲，說句實話，我直至現今，也不恨我的父親。」

「他的見識太過淺薄，和學校裡的那些所謂的老師教授一樣，粗製濫造的棄廢知識填滿了他的每一條腦溝。」

「但他仍是我的父親，我會向他證明我的道路，或早或晚，一定會。」

愛麗絲握著菲克的手，說道：

「我……相信你，菲克哥哥，我等著那一天。」

愛麗絲啊……愛麗絲……

那一天很快就會來的，而菲克也將再也不掩飾自己的本性，鋼鐵蘿蔔礦場也會被他帶上新的巔峰，可那時……你是如此的……

害怕你的這位兄長，你的……菲克啊。

……

和愛麗絲寒暄了一會兒，菲克便辭別了她，隨後靜悄悄地繞了幾條走廊，來到了自己母親露莎的房間面前。

「咳咳……咳咳。」

才來到房門面前正要敲門，菲克就已經能聽到自己母親傳來非常劇烈卻被壓低了聲音的咳嗽聲。

叩叩……

菲克的手伸在半空中，大約過了三秒鐘才敲響了露莎的房門。

「是菲克？是菲克嗎？」

這個聲音沙啞地讓菲克心疼，這一次菲克幾乎沒有得到露莎的準許就火急火燎地一把將門打開，隨後迅速卻安靜地將門帶上。

「嗯，老媽……我是菲克。」

菲克一個箭步衝上前，單膝跪地在露莎的床邊。

「……」

此時自己的母親臉色已經很蒼白，這種怪病並非礦石病，但是病痛卻如同魔鬼一樣死死糾纏在露莎孱弱的軀體上。

「老媽……你的身體……怎麼會這樣……」

菲克咬著嘴唇，隻覺得心都在撕裂般的疼痛，從小到大，自己的父親夏亞大多數時候都是嚴厲和訓斥，但是露莎卻是溫柔和呵護。

在菲克對自己探索的道路起了搖擺之心的時候，也是露莎，自己並不強壯也並不聰慧的母親站了出來第一個支持自己。

如果自己有朝一日能混出頭，賺到大錢，自己的母親一定要找人把她伺候得如同萊塔尼亞的雙子女皇一樣。

菲克心中暗自下了決定，拳頭也隨之攥緊。

「菲克……你……變瘦了好多……夏亞那個……咳咳……狠心的老頑固……我真想……咳咳……用雞毛撣子狠狠抽……他的屁股。」

自己的母親更是心疼得握著菲克的手，可明明她的面龐此時更是消瘦，甚至可以看到顴骨和凹陷的眼窩。

「父親……沒錯。」

菲克搖了搖頭，對自己的母親說道：

「只是他見識太過短淺了，馬斯特說得對，當你掌握了數百年以後的知識時，你講述給這片大地的大多數人聽基本上都會把你當成笑話。」

「所以我現在在找……那些所謂的『少數人』。」

自己的母親點了點頭，欣慰地說道：

「那便去吧，菲克，我一直相信你。」

「你小的時候甚至說可以把天空中的雲彩……咳咳變成真正的庫蘭塔騎士，然後你的妹妹還有你坐在上面和他一起衝鋒。」

「我相信，我堅信，我確信。」

「因為你是……菲克，菲克·洛恩斯，你是我的兒子。」

菲克眼神前所未有地堅定，對她說道：

「老媽，您請放心吧，我已經讓馬斯特想辦法搞到一台源石計算機，我會通過它把我的一系列理論整合成的論文發表到國外。」

「屆時一定會有人願意資助我，乃至投資鋼鐵蘿蔔礦場，我們的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因為你的兒子……是源石礦脈學的天才。」

「還請您靜候，這一天絕對不會遠了。」

露莎發出幾聲劇烈的咳嗽，語氣卻十分平靜：

「我一定會看到那一天的，無論我在哪裏。」

「菲克……床頭有一些還溫的瘤奶，你拿去喝了吧，這副身體已經沒什麼力氣了……不然我真想和小時候一樣喂你喝……」

菲克卻沉默著將床頭的那一壺瘤奶拿起，再用小杯裝好，遞給了自己的母親，說道：

「來，老媽，我喂你，你不用抬手，只需要稍微張口。」

露莎沒有說話，只是很順從地任由菲克一小杯一小杯地將所剩不多的瘤奶全部喂完了，在喝完了之後，她的咳嗽也減輕了不少。

「菲克……你自己……也不喝一點，附近的集市……已經關了，你這些天……怕不都是……喝的雨水吧……」

露莎深沉地呼吸著，對菲克說道。

「都是過濾過的……乾淨的水，您放心吧，我的體質還可以，一些普通的寄生蟲也會被我的免疫系統給滅殺掉的。」

菲克語氣溫柔地對自己的母親說道。

「菲克少爺。」

就在這時，房間的側面的小窗戶裡傳來了馬斯特語氣有些急促地呼喊。

「怎麼了，馬斯特？」

菲克立刻壓低聲音卻音色穩定地對馬斯特說道。

「夏亞老爺領著那個哥倫比亞來的醫生到了，馬上要給露莎夫人診斷病情。」

馬斯特並沒有說的是，那個醫生全程一直都在皺眉，顯然是思考著什麼不太好的事情，但他沒有和此時的菲克說。

「……」

菲克皺了皺眉，詢問馬斯特：

「能不能我在這附近找個安靜隱蔽的地方旁聽，我想知道這個醫生對我母親的病情判斷，我也好做出下一步的決定。」

馬斯特的聲音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說道：

「不行……菲克少爺……夏亞老爺一過來，這附近都會進入高度戒備狀態，沒有那種旁聽的地方，第二天我會儘快告知您露莎夫人的情況。」

菲克嘆息一聲，最終還是決定第二天再來詢問，便對馬斯特說道：

「我知道了，馬斯特，感謝你的協助。」

馬斯特回答:

「這是我該做的，菲克少爺，源石計算機我已經用我私人的名義購買，現在正在走物流通道，大概明後天就能送到了。」

菲克輕輕一拍手，對馬斯特說道：

「如此……我的論文也準備得差不多了，到時候我會發表到國外去，一定會有人願意資助我。」

隨後，菲克不捨得輕輕在自己母親的手背上留下一個吻，說道：

「請等我，我的母親，還差一點，只差一點了。」

露莎微笑著對菲克說道：

「我會等你的……一定。」

最終，菲克還是辭別了露莎，然後在馬斯特的指導下，從洛恩斯家的宅邸圍牆的一個低矮處用一些凸起的石頭借力翻越了出去。

隨後，因為夜色深沉，菲克也感到了濃濃的疲憊和倦怠，最近因為過於高度且密集地運轉自己的思維，菲克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在辭別了馬斯特之後，他便深一腳淺一腳地再一次來到了洛恩斯家宅邸後方的森林，那裏有一個簡易的軍綠色帳篷，自己搭的。

最開始的一個禮拜因為缺乏經驗還漏雨，半夜自己都是渾身是水給活活凍醒的。

「母親……還請您身體儘快康復……很快……很快你就能見到你兒子的成長了。」

菲克輕輕地仰面躺倒在帳篷裡，口中喃喃自語道。